他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贊同。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對工業化的意義,取得了高度的一致,中國今天發展如此之快,在他們看來,最關鍵的原因,是工業化的成功。
此時,有一位提出一個問題:「科技進步這個詞,不是更為專業嗎?為什麼非是工業化?」
其實,這個問題潛藏在冬子心裏也有一會了,畢竟,要說工業,冬子對它的第一感觀,就是容鋼。剛才那們火藥專家對打鋼鐵有一種過分的推崇。而冬子知道,容鋼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了。而打敗它的,是最新的冶煉技術,可見,與其說工業化無敵,不如說科技進步無敵。
但是,整個酒席上,冬子不敢開腔了。這一幫子專家,就是喝多了說胡話,也比冬子高几個檔次,連他們隨意冒出來的專有名詞都聽不懂,如果冬子與他們進入深入交談,得到的效果,只能是:降維打擊。
「工業化的疊代與發展,當然包含着科技進步。」火藥專家繼續說到:「但是,沒有工業化的基礎,包括工業化的技術、設備,或者與之相適應的人文、社會、制度、教育、生產基礎,得到的科技進步,也是一盤散沙,無法轉換成現實的生產力與體系上的整體躍升,也就是說,單純的一把槍征服不了世界,單純的技術進步,維持不了生產力。」
他這個觀點,得到了部分人的肯定,但也有個別喝了酒的夥計,提出了挑戰。這種挑戰,不是直接挑戰論點,而是挑戰論據。
「我們都是實在人,莫亂講大道理,你舉例說明。」
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辯論手段,意思是,你光講道理,說服不了我。你得講例子。但是,你講個別例子,我又可以說,你這是孤證不立。你例子舉多了,言多必失,我就可以找到你的漏洞,攻擊你。
「有一個例子,我想大家都關注過,也思考過。」火藥專家停了一會:「我們身在西安,對此體會尤其深刻。」
冬子的猜測沒錯,他要拿我們的傳統歷史說事了。西安是什麼?是千年中國古代的光輝史,是制度文化發展的進化史,發生在這裏影響我們數千年的事件,都從考古中挖掘出無數的證物,證據充分,立論有據,完全可以證明一個普遍性的道理。這種以一當百的證據,在世界上恐怕很難找到了。既文獻的描述,又有文物的證實,太紮實了。
「我們有個光輝的時代,兵馬俑的銅車馬,金屬構件的精密與物理結構的合理,簡直就像是工業時代的精密機器一樣,在兩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就造出來了。當時對磁鐵的運用不僅在羅盤上,也在宮門安防工程中。更不用說,文獻記載的《天工開物》、《夢溪筆談》之類的技術進步,要說,哪怕我們等西方五百年,他們也追不上我們的技術水平,對不對?」
火藥專家,居然沒有列舉四大發明中的火藥,讀書人也沒列舉四大發明中的造紙術,當場就有人提出疑問了。他解釋了自己不太用那幾個例子的原因。
其一是因為造紙術,這東西好像是在利用纖維的特點,但畢竟屬於一種經驗摸索,當時的科技含量,低於紡織技術的發展。只是它對文明傳播的社會意義巨大,才被列入的。今天只講科技水平,要讓它們與今天的科技模式有具體的可比性。所以,不是造紙不重要,而是無法進行比較。
關於火藥,在他看來,更像是煉丹家瞎撞上的結果,有點運氣的成分。雖然它的產生,符合實驗科學的規律,但畢竟目的不純,生長於玄學的環境裏,拿它來舉例就搶了玄學家的風頭。況且,他到最後還要說這個事,不必重複了。
而活字印刷術,是一種機械革命,但更像是手工藝的進步,是傳播文明的巨大手段,但本身所含的與近代科技類似的成分,少了些。
而銅車馬的機械複雜程度、合理程度,所使用的基本原理,與今天的工業機械相當類似。所謂指南針羅盤,都是地磁現象的運用,在今天的科技發展進程中,它依然是熱門學科。所舉的兩本科學技術書籍,因為其整體性與系統性,完全可以作為祖先們科技發展的百科全書,它們中所記載的成百上千種技術,就相當於成百上千個例子,說服力足夠強大。
他這一解釋這個例子的代表性,冬子馬上明白了,這個人太聰明。舉例說明一個問題,往往會被別人歸入特殊性例子無法說明普遍性原理。我夢見了你,不能代表你也一定夢見了我,打比方與舉例說明,我們古代最常用的說理方式,但大致上,它是不太嚴密,不太科學的,得出的結論,很容易被人駁倒。
但是,這種包容性與廣泛性,他用來舉例,只要他運用得當,就完全可以以一當百,說明問題。這或許也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思考題,好的問題,就是最優質的智慧資產。
後來的結論,根本不需要火藥專家詳述了,因為大家自動地補充了答案。這是中國近代知識分子與仁人志士苦苦思考的問題,是任何一個對我們傳統歷史充滿熱愛的人,都要尋找的答案。就連冬子這種根本與科學不沾邊的人,也都對此問題充滿了疑惑。一個優秀過分的老大,怎麼就淪落到後來割地賠款的程度了呢?
如果我們當年真的是完全不行,完全腐朽,那它為什麼,又沒被滅族亡國,為什麼在今天,又重新站起來了,是什麼讓它仍然保留着重新復興的生機?基因何在?
「其實,我們的所有技術進步,都沒有被演化為工業化,整個農業架構下的社會,因為其過於發達,所以沒有產生工業化的動力。吃飽了的人民,沒有工業化的迫切需求,所以工業化的前提,是徹底拋棄農業生產生活與社會模式的決心,不得不向工業化向死求生的全民族意志,不如此,新的工業化思維,也會一次次像戊戌變法一樣,胎死腹中。」
他這一番言論,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冬子想到某位偉大人物的言論,但此時,他把這句話改造了一下。「如果沒有打破舊世界的決心,就無法建立一個新世界。」
有的夥計還補充了當年歐洲工業化的原因。教會壓迫與科學思維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農業生產完全跟不上人口增長導致的大量戰爭,航海時代對技術的迫切需求,大型瘟疫對醫學的要求,戰爭對火藥改進及武器進步的要求。任何一種需求,都是非常要命的,到了不進步就得死的程度,所以一種全新的體系,才有機會確立起來。
「體系的確立,才是工業化的根本,這需要全民的共識及探索的精英。要打爛舊有的秩序與財富,不是生與死的考驗,人們是下不了決心的。所以,近代中國的生死考驗,才是促進我們進入工業化思考的誘因。」
這個問題算是說明了他的論點,大家都同意。但還有人提出問題:「你還是說說,為什麼工業國打擊中國傳統農業國時,我們就一直沒亡國,內部生長的基因,今天讓我們重獲新生,為什麼?」
這是個好問題,不是說降維打擊嗎?它為什麼存活下來了?我們沒有印第安人的命運,其它三個偉大古代文明都消失了,為什麼我們還在?
「因為我們在農業時代積累的文明成果太豐富太強大,以至於元朝、清朝雖然是外族進入,但依然要使用我們的文化與社會體系,為什麼?是他們主動的選擇嗎?既然武力征服了,為什麼不敢摧毀孔廟?是他們不得不服從這種文明的體系。因為,這種文明歷經幾丟掉的戰亂與衝突而不倒,是因為它的積累太厚,是全方位的厚實。就像西安一樣,不僅有厚實的城牆與深埋的古墓,還有大雁塔所代表的文明交流,有碑林所顯現的精神財富。當年打中國的工業國,雖然是降維打擊,但他們工業發展才起步,再精幹的狼,要打死再虛弱的大象,也是有難度的。」
這個比喻太好了,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只解釋了不死,沒解釋新生的原因。
而解釋新生原因的人,恰恰是這個交大的教授。他提出一個觀點,是我們文明內部的。「我覺得,我們進行工業化新生,除了被迫救亡圖存外,還有文明的基因。比如,科學是什麼?科學是把人與自然的關係放到第一位去重視。中國的道家,講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而道法自然,所以,中國人追求科學技術或者工業化,在哲學思想與精神內核中,是不矛盾的,祖先給我們在兩千多年前就種下了種子。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我們文化的多樣性,諸子百家,東方不亮西方亮,這套不通那套通,所以,祖先預備了許多禮物,我們發現,總會撿得到適用的傢伙,總會有趁手的工具。就連你剛才舉的兩本書,雖然不是科舉的聖賢書籍,但不是也流傳下來了嗎?」
這算是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了,冬子聽了,覺得很過癮。
從飲食角度上講,近代我們好像遇到了天災,糧食顆粒無收,好像人都快餓死了。剩下一點往年餘糧,也被人搶走。但是,我們祖先早就留下了書籍與智慧,說吃草也可以續命。比如《本草綱目》就記載了幾千種可以吃的草,不僅可以吃,還可以救命。
文明的豐富與多樣性,是祖先留給我們生命的強韌度。如果沒有這種強韌,我們恐怕早就不在了。這就是多樣性與深厚性的力量,它們讓我們成了大象,哪怕病了,也還有體積與重量的威力。
還有一種生存能力,叫雜食性。人類就是典型的雜食性動物,這個特點,讓人類抵抗飢餓的手段變得豐富起來。在社會與國家存亡之時,你文明的留存多樣性,就是雜食性。而你文明中的特殊性,就相當於食譜上的獨特性。比如,大熊貓大巨大自然災難中留存下來,在於它的獨特性,吃竹子。別人動物根本無法根它搶食,因為消化不了竹纖維。
此時,一個人居然站了起來,他大聲說到:「兄弟們,我有一個提議,我們一起聯手搞個大工程,怎麼樣?」
冬子身邊的人低聲音說到:「這傢伙一個搞交通的,難道他要搞高速鐵路,沒有巨型投資,哪裏來的大工程。」
冬子對面的人也說到:「搞交通的,這幾年發了財的,天天跟人出去當評委,天天出席鑑定會,搞新設計的項目預算又高,他說話,估計就要開闊些。」
那個提議大工程的傢伙,是個鐵路設計的專家,喜歡用工程二字。當然,孫總也在下面嘀咕,這傢伙掙的錢,估計是自己的幾倍。當時把冬子嚇了一跳,在冬子看來,孫總就算是最有錢的精英了,三十幾歲就成了千萬富翁,還有公司股票帶來的固定分紅,比他富幾倍,是個什麼概念?算是已經實現了財務自由?
「兄弟們不要誤會,我說的不是搞什麼基建工程。」
下面又開始嘀咕了:「鐵公基,你們鐵老大排在最前面,國家把最多的錢給你們了,還好意思說基建。」
孫總也大聲說到:「我們只是基建中喝湯的,還在開發商手裏吃點渣渣,哪裏比得上你們,直接拿大頭,開發商還要看你們眼色行事。」
冬子的體會就更深了,這還是來源於他在青山的經歷。那些所謂的拆遷戶暴發,那些所謂的樓盤漲價,那些所謂的建材市場火爆,如果沒有那個高鐵站,從何談起?
「我是說,我們合夥寫一本書,各寫各的專業,假如,我們集體穿越回去,比如到一個朝代,憑我們今天的科技知識與工業素養,是不是可以重建一個強大的華夏?」
一群理工男居然要創作小說,還是穿越的東西,這麼不靠譜?冬子以為會受到大家的嘲笑,可讓冬子完全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群情激昂,紛紛響應起來。
大家立即討論了第一個問題,關於在哪個朝代,怎麼開頭,達到什麼目的。
在大家的討論之下,大家的意見開始收斂。收斂這個詞,也是冬子在這個討論中聽到並開始理解的。這是一個關於數學函數的詞彙,但可以表示意見集中、發展方向趨同的一個趨勢。
「好,大家既然都傾向於南宋末年,我們可以試着討論定這個朝代的主要原因。」鐵路專家居然以這麼短的時間,就點燃了大家的熱情,那並不是酒的原因。因為喝了酒的人,可以有熱情,但無法統一意見。形散而神不散的文章是最有意思的,這種酒局也是頭腦風暴的發散,讓冬子享受到另一種美感。
理工男一旦浪漫起來,就沒有詩人什麼事了。
選擇南宋末年的意思很明顯。畢竟當時最強大的蒙古軍隊,是否可以被科技進步所擊敗呢?如果可以,豈不是更能證明科技的力量?畢竟,那曾經是一個天下無敵的軍隊。
更重要的意義還不在此。建立科技進步的基礎,是實現工業化。而實現工業化最大的敵人,是當時發達的農業社會。農業社會的慣性,才是他們要對付的最大敵人。
火藥專家首先發言了:「要我說,打敗蒙古鐵騎,並非不可能。因為火藥在當時,已經有製造基礎了,我只要把火藥變為炸藥,提高炮彈的爆炸力,發射藥力量足後,射程也遠。射程遠彌補了發射準備時間的不足,鐵騎再快,也沒有我們的炮彈快,而爆炸力成十倍以上的提升,對於我的專業來說,按南宋當時的製造水平,可以在短短几個月內實現。那麼,襄陽城下的大戰,對方鐵騎上,就是全是拖雷,我們不需要郭靖,只需要百把個炮手,就可以搞定。」
這傢伙,居然是金庸武俠小說的讀者,把郭靖拖雷之類的小說人物,說得如此生動。在這一點上,冬子覺得,自己與他們這些精英,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如果這種小說出來,肯定會有一大批讀得懂的人。
但是,他的提議馬上就受到了孫總的置疑。「兄弟,你那炸藥如此之猛,那麼鑄造技術是不是得改進?不怕把炮膛自己炸了嗎?炮的鑄造水平,能夠約束這種力量?是用無縫鋼管?射程與精確度的把握,是不是還得要膛線?如果要膛線,是不是得有車床?兄弟,光有炸藥,是遠遠不夠的。」
火藥專家並沒有反駁,而那位鐵路專家,也就是小說的提議者說到:「這才是我提出集體穿越的意義。單個技術進步,並不能實現工業化。只有工業化的進步,才具備自我複製的能力。啥叫工業化?就是用工業的手段自我複製與進步的能力。我們還可以邀請其它學科的人才,共同點燃一個科技術,在那個農業社會,先在一個小地方建立火苗,然後讓它燃燒整個華夏。」
「對不起,你這地方還真不好找。」冬子對面的傢伙市場叫到:「君不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古代正因為農業體制發展到了巔峰,所以,才有光輝的文明,你在哪裏去插空建立獨立的基地呢?」
這個問題很有道理,看樣子,建立工業基地,最大的敵人,其實是朝廷,是當時的政權與社會體系。
有人說到:「我們穿越時,帶些武器過去就行了嘛。官軍來了,機槍伺候,他們敢幹涉?」
此時交大教授提醒到:「你們太低估體系的力量了。要知道,咱們穿越過去,也是要吃飯喝水的,也是要與當時的人們交往的。吃飯拿不到糧食,要我們跟人家比而飢餓能力,我們比得過?喝水人家下毒,我們怎麼辦?再說,在金錢美女財富權勢的誘惑下,再加上道義的包裝,我們很可能被人當成怪物,我們成了當時全天下人民的敵人,怎麼活下來呢?」
恰恰,這才是重點。一個完善體系下,突然出現的外來文明,很難有立足的根基。更何況,剛剛出現的工業文明,在那一頭並不怎麼生病的大象面前,就像蚊子盯了一口,根本無法撼動它的根基。
「也不是沒有機會」鐵路專家熱情依舊:「我們可以找當時統治的薄弱環節下手,可能實現的概率,要大得多。」
此時,冬子斜對面的專家想了想,突然好像開了竅一樣,對大家說到:「我想到一個地方,可能性很大,我們就從那裏開始怎麼樣?」
「哪裏?」有人發出了疑問的聲音,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他。
「我先不說地方,大家去猜。我只說幾個要點。」他端着那酒杯,好像在故意吊大家的胃口,緩緩說到:「這地方有幾個特點。第一,那是一個縣級單位。因為古代王權不下縣,縣基本上是一個自治單位,統治力量薄弱。第二,那裏可以避免被政府軍隊包圍,只有一條進攻通道,並且難度很大,官兵要進攻,準備時間很長,而我們利用天然地理優勢,防禦起來卻很簡單。」
說到這裏時,有的人猜測是一個山脈,有的人猜測是塞外某個地方,有的人猜測就是在西部,甚至還有更不靠譜的,猜測在四川。
在四川的論點馬上就被人否定了。畢竟四川是一個省的建制,光自己的官兵力量,精銳就有十萬人以上,是不可以被幾十杆上百桿槍打敗的。況且,歷史以來,要守住四川,也是不容易的事。天下未治蜀先治,天下未亂蜀先亂。話雖然是這樣說,但至少在秦朝統一天下之前,四川就已經被完全治理好了。
鐵路專家笑到:「肯定不是四川盆地,三國時期以蜀漢之力都守不住,就靠我們這些人?」
大家又開始了猜測之路,而冬子斜對面的人,露出了漫不經心的得意的笑,一幅小人得志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