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光從照片上看,根本無法理解g。大筆趣 www.dabiqu.com」又是一年同學會,三年沒回容城的美國同學,感嘆到。
他僅憑地名找到的地方,完全不是原來的樣子。冬子之家,從地理位置,從它與東山大門的相對關係來說,沒錯,還是老地方。
但東山的大門,門口的街道,已經完全不是舊時的模樣。甚至,連東山上那些熟悉的樹,也變得更加綠一些了呢。
這幾年來發生的變化,連容城自己的人,都無法理解。像是突然冒出許多老闆一樣,突然冒出許多的新的生活。
以前人們最集中的兩個地方,老人在文化宮,年輕人在體育場。當容城出現三個噴泉廣場後,也出現了幾處購物中心,兩個大型體育場與五個室內體育館,莫名其妙地就建起來了。
最值得驕傲的長江大橋,已經讓小樊開車回老家的時間,縮短了一個小時。這麼大的工程,好像只用了一年多就修出來了,以前大家期盼多少年的事,此時,仿佛一件不起眼的工程,悄悄地出現在你的面前。
老人們驚嘆的同時,年輕人建立了自己的優越感。仿佛,一切飛速向前的東西,本來就該這樣,有一種淡定的見過世面的感覺。
「冬子啊,這是最好的時代了,你得跟着它跑,就夠了,這就像座火車,你上車了,只要把自己的位置坐穩,你就跑得快了。」
爹爹此時已經開始衰老了,但他的話,卻別有意義。冬子知道,自己這一切成功,來得太快,只不過是沾了時代的光。
不是說硬件起來了,這就只是一個基建的時代。任何生產方式的啟動,會帶動一切社會形態跟着前行。比如各單位的審批模式,比如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規則。
在這個洪流之下,廖苕貨的日子就到頭了。再厲害的大哥,也是搞分配的。如果遇上搞生產的時代,他就沒作用了。他的砂石水泥生意,漸漸被一些連鎖的新的商業模式所覆蓋,而過度對同行或者顧客的威脅,也讓他走上了違法的邊緣。最後,他被打擊了。
在他坐牢之前,何姐已經進去了。因為,她又涉及另外一樁詐騙。
她打聽到冬子的身世,覺得這是個好題材,必須挖掘潛力。於是,多方打聽,潛伏,甚至容鋼當年的鄰居,汽水廠的同事,容城中學退休的老師等,她通過不同的身份去了解消息。
一切信息建立了一個框架,她就收買了一個人,是黃岡的,冒充冬子老家的人。與冬子開始聯繫,先詐點錢再說。
這個人的辦法,早就被冬子所熟知了。要知道,冬子在西安的一切,包括何姐以前的事情,冬子已經了解於胸。所以,何姐不知道,冬子對她,已經是單向透明。
實力相當的高手較量中,失敗與成功的關鍵,往往在於信息的不對稱。
冬子在小袁律師與馮警官的幫助下,設計着假裝上當,假裝很關心自己的血緣親人一樣,打錢,然後,報案。最終詐騙罪,第二次進入牢房。
隨後,因為她在容城的落腳地是無法隱瞞的,苕貨的事,也就出來了。以前苕貨協同犯罪,這次,苕貨因為砂石水泥生意中,詐騙威脅,以及不可避免的打架與尋仇,他也進去了。
多年以後,苕貨出獄時,發現世界都變了。其實,何姐第二次入獄時,都已經後悔了。因為,如果她老實地在姨的公司乾的話,按入獄五年計,可以得到至少一百多萬的收入。而她對冬子的詐騙,只到手了六十萬,就被抓了。一分錢,也沒用成。況且,比錢更重要的是:自由。比自由更重要的是:年華。
當人人都有錢賺的時候,靠邊混大哥就是個落後的職業了。職業沒有榮譽感,也沒有收入上的實惠,這條路,算是越走越窄了。
而另一方面,冬子的路,卻越走越寬。
他不僅在街對面開了酒店。而且,在郊區,還開了那有名的食品加工廠。專門做滷鴨子,通過現代工藝,無菌操作及包裝與冷鏈運輸,鴨子的風味,已經鋪上了湖北的好些個城市的超市。商標名稱還是「老陳燒烤」牌。
他還在燕子學習過的職業高中,辦了一個烹飪培訓班。整個班的老師是他請來的,運行費用是他承擔的。最後,優秀的畢業生的工作,是他推薦與安排的。
而這個班最優秀的顧問,當然是丁老爺子。他身體好,每年開學時,給新生上課,畢竟時,考察畢業生,他都要親自來兩趟。當然,他也被介紹給葛老校長認識。
「冬子啊,你爹爹可真是個高人呢。」
「何以見得?」
「你知道,他一生守在容城,是為了什麼嗎?」
「不知道。」
「他想守出幾個讀書的種子,想守個文化的傳承,結果,現在,居然還守出來你這個品牌。容城,沒有這些,就不容城了。」
丁老爺子是高手,見過的大師不少,有如此評價,冬子居然覺得,根本不過分。
是的,每年,冬子給爹爹的分紅,從絕對數量來說,越來越多了。他針求了冬子的意見,拿出來,作為容高的獎學金。有那些家庭貧困的伢,上學讀書缺錢,但品學兼優的,就是獎勵的對象。
而冬子這個烹飪班,卻是不收費的。主要招收對象,也是容城中家境一般的人。當然,一般有錢人的家庭,不會讓孩子學廚師。而目前,容城最有錢的人,陳冬,就是個廚師。這聽起來,有點幽默。
從冬子當年收到拆遷款的那一天起,他的變化,只是事業上的變化。錢,只是數量上的變化。而相對於其餘的人來說,卻整個改變了命運。
小樊,當年與燕子一樣,因貧而困的人,已經換了第二套房了,買了新車。她與丈夫,已經是新的集團公司的管理人員,收入與股份期權,已經讓他們每年的收入,接近了百萬。
小熊,與容鋼的技術員,成了真夫妻。老婆辭職,與小熊一起,到了新的食品加工廠,小熊副廠長,而老婆是工程部主管。廠長及設備,大多是外面引進與自創相結合,小熊的設計,當成知識產權,折成乾股,兩口子的總體收入,甚至還超過了小樊夫妻了呢。
小向果然沒時間考慮換女朋友,掙錢都忙不過來,誰有閒心去撩騷?大堆服務員美女喊他「向經理好!」,他覺得,有這感覺,比跟單獨哪個美女戀愛,要強得多。權力,使人興奮,對多巴胺刺激,效果更好。為保持與強化這個效果,他成了工作狂。
許玫與武傑,已經如普通夫妻那樣,變得庸俗。
「叫你搞快點,出個門,比女人還慢。」許玫催促老公快點走,她父母搬到新屋,今天中午要請客,地點,就在老陳燒烤。
「我不得吹一下頭呢?跟你這大美女一起,我不打整一下,掉你底子吧?」
「都是親戚,什麼底子面子的,再說了,你以為,當年我是看你帥,才答應你的?」
「那是什麼?」
「還不是,還不是,你聽話。」許玫把實話都說出來了:「莫吹頭了,底子沒掉,頂上的頭髮,怕要吹掉了。快走,聽話!」
「好咧!」
兩人出門,一起開車來到老店對面這個大的老陳燒烤店。「許府喬遷宴」的牌子已經打出來了,在二樓。而門口迎賓待客的,是許玫的徒弟。許玫早就不當大堂副理了,她是正宗的酒店經理。這個店子,是她管理。
燕子現在反倒閒了下來,每周只是到各個地方轉轉,其餘時間在家裏帶孩子。他們的孩子已經兩歲多了,現在正是最可愛的時候。
深夜,兩人在臥室,孩子睡了。
「冬哥,司徒師傅說,如果我們想住別墅,要像他那邊的那個一樣,裝修與家具的事,他可以幫忙辦。」
「算了,我覺得,沒那個必要。當然,他那江邊的別墅,的確是我們住得最好的地方。燕子,如果你真想住,每年過去住兩個月,也不是不行。」
「不去了。再好的地方,也是別人的家,我住在這裏,這是我自己的家,我的父母,就在隔壁。我覺得,踏實。」
「對,踏實。」冬子回應到,在他的心目中,這個地方,與小時候,與父母住一起的那紅磚房子,並沒有兩樣。
「燕子,咱們再多栽一盆嗇薇吧?」
「為啥?你是說,為孩子?」
「對,它能活,它肯開,它香,它好養。」
其實,當年母親在陽台上給嗇薇澆水時,沒這麼多說辭。但冬子覺得,那是一個象徵,支撐着自己的生命力。
樓下的車輛與人聲音漸漸平息,東山有風,仿佛從大江往上在吹。風吹過草,發出低頻的聲音;吹過樹,激動着泥土;吹過松針,高頻的尖音調傳來。
「燕子,聽到沒有,東山在唱歌。」
「嗯,冬哥,我曉得,風來了,它就唱。風走了,它就等風來。」
一切過往,皆為序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