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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幽暗。一筆閣 www.yibige.cc
房間裏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於休休愣愣地看着出現在面前的男人,這一瞬間並不能很清楚地分辨現實和夢境。
他眉頭緊皺,身體前傾,雙手緊緊扼住她的胳膊,沒有動,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做噩夢了?」
於休休看到這張熟悉的臉,突然覺得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一般,許久,她嘴巴撇了撇,沒有說話,卻是抬手去摸他的下巴。
一個晚上,他的鬍子好像長了些出來,短短的,扎手,卻有和夢境不一樣的真實感。
「你怎麼進來的?」於休休吸了吸鼻子,覺得脊背一片冰涼,將被子拉起來蓋住自己,縮在裏面像個小小的糰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拿了你房間的卡。」霍仲南語氣平靜,理所當然,就好像他們本就是一家,他拿她的東西就跟拿自己東西一樣,並沒有與她生疏半分。
說完,笑笑,他又憐愛地摸摸她的頭,在她面頰輕吻。
「做什麼夢了?嚇成這樣?」
於休休抿着嘴唇,想想,搖頭,「記不起來。」
「小朋友。」霍仲南摟住她的腰,將她往下抱了抱,「繼續睡。我去洗洗。」
於休休嘴皮動了動,咽咽唾沫,終是沒有說別的,只問:「葉艾艾怎麼樣了?」
霍仲南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眉頭皺緊,回頭看她時,有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不太好。本想送她回外島,突然發燒了。」
像是為了解釋,說到這裏,他又補充一句,「所以回來這麼晚。」
「哦。」於休休朝他莞爾一笑:「那你明天不用送我了,我和爸爸媽媽,還有米樂,鍾霖哥,一起去機場。會很安全。」
霍仲南低頭解衣扣,聲調若窗外夜色,涼涼的,「明天再說吧。」
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這個夜是那樣的寂靜,於休休閉着眼睛,世界一片清明,毫無睡意。
她聽到霍仲南從浴室出來,感覺到他站在床邊看她那灼灼的視線,感覺到身邊的位置往下一沉,感覺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圈住她的腰,也能感覺到她的心跳以及能感覺她心跳的他清淺的呼吸。
床頭燈熄滅了。
兩個人都沒有睡着,但沒有人說話。
這樣的安靜,讓夜晚的時間尤其漫長,於休休數着羊,數着豬,數着貓,數着牛腦子亂得沒有章法,仍然睡不着。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熟悉的氣息靠近了她的臉龐,溫軟的唇在她臉頰輕輕貼了貼。
他大概以為她睡着了,長長地嘆息一聲,將她攬在懷裏。
「休休。」
於休休沒有動,心跳快了起來。
可惜,她等了許久,他沒有再說話。
天亮的時候,於休休有種如若隔世的恍惚。
醒來,霍仲南還睡在身邊,她一動,他就睜開了眼,眸底滿是紅血絲。
換往常,於休休會跳起來大驚小怪地問,「你昨晚沒睡嗎?」
今天,她只是甜甜一笑,「早安。」
「早安。」霍仲南拍拍她的頭,「要起床嗎?」
於休休沒有困意,精神有種反常的亢奮,「昨天講好陪爸媽去吃早餐。在這住了這麼久,我還沒吃過酒店的早餐呢,去嘗嘗味道。」
「好。我陪你。」
於休休遲疑一下,「你要送我嗎?」
「嗯。」
回國讓於大壯和苗芮十分興奮,他們早早起來了,等於休休去叫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餐廳。一家人難得這麼齊整地坐下來吃早飯,苗芮心情很好,看着窗外燦爛的天空,不住點頭。
「這邊天氣是真好,是真好。」
於大壯說:「那你留下來再玩幾天?」
苗芮臉一垮,「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聽過沒有?」
於大壯嘿嘿笑了聲,望她一眼,那眼神擺明了就是「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可是一邊笑話她,一邊還得給媳婦兒剝雞蛋。
看着老爸殷勤地伺候老媽,於休休吃東西的速度明顯慢了半拍。
「怎麼了?」苗芮察覺到她精神不太好。
「沒。」於休休笑着挑挑眉梢,嘻嘻一笑,「就是喜歡看你和老於秀恩愛。」
苗芮的眼神掠過她的眉眼,又掃過霍仲南波瀾不驚的俊臉,微微一笑,「你和阿南以後會更恩愛的。」
於休休唔了聲,覺得老媽的視線有點銳利
正不知道怎麼說,謝米樂和鍾霖就出現在了餐廳。
於休休忙不迭地招手:「這兒。米樂。」
離開的時候,汽車已經等在酒店門口,霍仲南再三提醒於休休檢查行李。
證件帶好沒有,有沒有東西遺落,十分盡心。
於休休心裏不安,但臉上一直保持着甜甜的微笑,她並不願意父母再為她操心。
「沒關係啦,證件帶着就行。別的東西,掉了就掉了。」
她今兒穿了一條米白色的長裙,簡單的挽了個丸子,清爽乾淨,即使有些疲態,但漂亮白皙的臉龐,仍是楚楚動人,膠原蛋白充斥着青春的痕跡。
霍仲南看着她明晃晃的笑容,揚起唇角。
「那走吧。」
他鑽入汽車,於休休隨後跟上去,坐在他身邊。
一路上,於大壯和苗芮有說有笑,謝米樂和鍾霖則是小聲竊竊,這情形,讓於休休再次恍惚,就好像,這不是短暫的分開,而是永別。興許是昨晚的失眠刺激了她的神經,她突然無法直視車窗外的陽光,多看一下,就刺眼得想流淚。
霍仲南輕輕捏住她的掌心。
「一會兒我就不進去了。」
「嗯?」於休休用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微微一笑,點頭,「嗯。」
「我不喜歡送別。」他說,頭轉向她,目光里有幾分纏綿的不舍。
「我也是。」於休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仍然帶着笑,「你還是別進去了,畢竟現在不方便,別引起了騷動。」
他只是被保釋,案件沒有結束,去機場她怕引來麻煩。
霍仲南笑笑,沒有多說。
「到了給我報平安。」
「會的。」
沒有人喜歡離別,尤其是情侶,總歸是一件徒增感傷的事。
「休休。」
霍仲南坐在車上,搖下車窗,看着她,抬起手,「再見。」
「大魔王拜——」
於休休歡快地笑了笑,拖着行李往裏走了幾步,忽地又轉過頭,朝他一笑,「回去吧。」
霍仲南微怔。
她站在明媚的陽光里,笑容比太陽燦爛,白皙精緻的臉蛋,白色的長裙在那光線里像被渡上了一層金輝,惑人、嬌媚,笑得很開心。
他慢慢擺手,「進去吧。」
於休休莞爾一笑,調轉了身。
他看着她拖了行李進入機場大廳,走得遠了,再也看不見了,默默關上車窗,將墨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
「回去。」
飛機升上天空,於休休望着地面的海水與小島,心裏的不安被放大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只是一次短暫的分離而已,可因為那個懸而未決的案子,讓她無形中多了一個枷鎖和負累。人走了,心留下了。
後來,於休休想過很多遍當天的情形,對自己潛意識的強大感知力十分無奈。她在經歷一段情感,明明每一件事都是新鮮的,剛發生的,卻好像冥冥中早就註定,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又好像她曾經經歷過一次,雖想不起情節,卻有熟悉的心境。
興許是那些夢吧。
也或許,是意識里太過擔心。
從國外回來,她的噩夢比往常頻繁,常常從各種光怪陸離的夢裏驚醒,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這讓她有時候會懷疑,是不是她和霍仲南真的上輩子見過,有過許多的恩怨情仇,這輩子才會讓他入夢,一遍一遍在夢裏為了救他而努力奔跑。
關於趙矅選,於休休和於大壯有過一次長談。
她看得出來父親的愧疚。
但人生最殘忍之處,就在於無法回頭,即使再多的內疚,也不能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
大概是出於彌補的心理,在於休休和霍仲南的婚事操辦上,於大壯比苗芮更為上心。相反的,出國前十分熱衷此事的苗芮,回國後反而懶洋洋的,寧願把時間花在打牌上,也不怎麼愛操心。
媽媽是活得灑脫的人。
於休休看她這樣,好幾次想勸她和於大壯復婚,都忍住了。
父母是成年人,他們懂的道理,比她更多,她不想去道德綁架,給父母的婚姻施加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