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走後,江姍和Nancy二人也有事依次離開,只剩下段子矜和江臨的弟弟在花園裏閒着瞎轉悠。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說是轉悠,她倒也不敢太隨意放肆,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幾個傭人,時時刻刻地緊盯着她這個外人。
「你是江姍的親兄弟?」段子矜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着面前微風吹拂着綠草,忽然問。
「她是我姐姐。」青年也隨她坐下,解釋道,「我的中文名字叫江南。」
江南?段子矜由衷稱讚道:「是個好名字。」
「是嗎?」江南白皙的俊顏上露出些許禮貌的微笑,「大伯也這麼說。」
段子矜一怔。
他的大伯,那不就是江逢禮的大哥,江臨的父親?
江南遠眺着庭院外碧波瀲灩的萊茵河,淡淡道:「大伯說,江南是,好的地方。」
他的中文並不如江姍那麼好,說起長句子來磕磕絆絆的,段子矜卻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些深意。
江南,徽州……
祁門的石板小巷,煙雨人家。
愛上一個人而愛上一座城,段子矜好像突然懂了,為什麼江臨的父親在百家姓里唯獨挑選了「江」字作為家族的中文姓氏。
因為那是故事開始的地方。
她沒能感嘆太久,一旁忽而竄出兩個小孩,段子矜定睛一看,正是方才一左一右圍着江臨的那兩個,Nancy的那對龍鳳胎弟妹。
「你們來做什麼?」江南看到他們兄妹不知禮數的舉動,眉宇一沉,隱隱透出了不容小覷的威嚴氣勢來,德語又是一門發音很硬的語言,恰到好處的將他身上的氣勢襯托得更加令人折服。
這種氣勢,大概是江家基因里遺傳下來的。江南有,江姍有,江臨更有。
那兩個小孩跟他說了些什麼,段子矜不知道,很快的,江南便站起身,為難地看了一眼表,低咒一聲,對段子矜道:「實在,很抱歉,我和別人做了約定,要一起出門,不能陪你等人了。」
他要走?段子矜從他錯亂的中文裏聽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心臟「突突」跳了兩下。
雖然不安,她卻仍鎮定地點頭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在這裏等江臨出來也一樣。」
江南聞言眉峰一疊,非但沒急着離開,反倒重新坐回石凳上,想了想,問她道:「你和Lenn,什麼關係?」
江臨對她的愛護,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心知肚明。可江南卻是第一個把問題挑明的人,段子矜毫不避諱,冷靜地開口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江南並沒顯得太驚訝,又或者說,他其實就是在等她這一句。
等到之後,他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道:「那,離他們,遠一點。」
他說着,顏色淺淡的眸子掃過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他用中文講話,那兩個孩子自然聽不懂。可段子矜聽懂了,也未能立刻明白他的玄乎其玄。
沒再多作停留,江南起身離開了。
*
江臨從老太爺的書房出來時,已是傍晚十分,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從他淡漠的表情里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江逢禮跟在他身邊,見他絲毫沒有留戀、徑直往外走,開口問道:「Lenn,要不要留下吃個晚飯?」
聽說江臨回來的消息,江臨的父親已經從派訪的地方往回趕了。
但可惜的是,他有多想見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就有多不想見他。
「謝謝二叔好意,不必了。」江臨拒絕得平靜。
江逢禮目光一暗,正要說話,許多身穿西裝、頭戴紳士帽、明明雙腿健全卻還象徵性拄着拐杖的男人從正廳大門依次走了進來。
江臨抬眸瞧過去,眸光微微一閃,漆黑晦暗中流淌着過人的冷靜與智慧,以及洞悉一切的銳利。
江逢禮眉頭一皺,這些人怎麼來了?
他旁邊神情高遠冷漠的男人勾了勾唇,涼聲道:「聖座的一舉一動,果然飽受關注。」
這都是江家的旁系宗親,一年到頭除了家族會議能見到一次外,根本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甚至比沒有血緣關係的朋友還不如,任何親密來往都不曾保持。
最是無情帝王家,江家雖不是帝王家,卻也明爭暗鬥,危機四伏。
為了日後下得去手,江家人很聰明也很冷漠地選擇一開始就不和親戚走得太近。
「你也看到了,Lenn。這一個爵位,讓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江逢禮在他身側沉聲喟嘆。
他卻偏不屑一顧。
沒說兩句,那幫人就走近了,看到站在正廳的水晶燈下方、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一臉疏淡從容的男人時,江家所有的宗親都不由得一愣。
隨後掛上不怎麼真誠的笑容,對他一番寒暄客套:「Lenn,怎麼回來了呢?回來也不說一聲。」
「是呀,早知道你回來了,我們也就不用這麼着急往老宅趕了。都怕梵蒂岡那邊的事讓老爺子身體吃不消啊!」
語氣里深藏的不甘和怨懟,江逢禮聽得一清二楚。
江臨與江家決裂後,這些宗親蠢蠢欲動了許多年。現如今江臨歸來,江家的百年基業哪還輪得上他們惦記?
見江臨始終面色淡然,深沉俊朗的眉眼連動都沒動過一分,有人忍不住試探道:「秘密會議什麼時候召開,有消息了嗎?」
秘密會議是天主教選推下一任教皇聖座的會議,更是教廷中的第一大機密要事。
江逢禮喝退他們:「放肆,這也是你們能問的?」
立刻有人沉着臉反駁:「二哥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們也只是關心而已。江家在教廷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我們既然有神賦的權力,就要擔起責任來。」
這倒是實話。江家幾百年前出過好幾位教皇。尤其是第一任,一生的建樹無人能及,不僅在當時極受擁戴,也為後世教廷留下了極其深遠的影響。死後還被羅馬帝國的皇室追封了大公爵位。
神職人員封官封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誰也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時至今日,江家在教廷里發出的聲音,依然是絕對有力的。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高,江臨岑薄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淡淡的嗓音蓋過了所有人的爭吵。
「我帶回來的人呢?」
黑白分明的眼眸眯得狹長,其中湛湛清寒的鋒芒令人不敢直視。
管家從他出來便想上前稟告,可是宗族裏這幫遠方親戚的突然造訪,讓他的話音生生止在了嗓子裏。
這時江臨一問,他才急忙說道:「先生,大事不好了,您帶回來那位子衿小姐……走進玫園了!」
所有人都看到前一秒像遠處靜默巍峨的高山般沉穩的男人,下一秒驟然變了臉色!
江逢禮亦是一驚,「玫園?江南不是陪着她?怎麼會帶她去玫園?」
男人烏黑的眼瞳里霎時間露出冷厲的色澤,俊眉狠狠擰緊,口氣沉鶩驚人:「二叔生的好兒子!」
管家哪裏見過他這種表情?嚇得不禁退後一步,卻仍硬着頭皮道:「不是江南少爺,是Leopold家的小少爺和小小姐……我們本來是找人跟着子衿小姐的,可是一個不慎就……」
「廢物!」江臨猛地喝了聲,乾脆果斷地劈手從管家的側腰處抽出手槍,一腳踹開他。
江逢禮回過神來,命令道:「還不趕快差人去找?萬一出了什麼事……」
「萬一出了什麼事。」江臨冷聲接過話,槍口隔空對準了管家的頭,額間跳動的青筋透着暴怒的凌厲,語氣陰沉寒冷,「拿你的命來抵!」
說完,他轉身疾步而去。
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人。
這哪裏還是八年前溫和儒雅的大少爺?
有些遠方的宗親不禁奇怪:「玫園是什麼地方?」
江逢禮眉頭緊鎖,「以前是老爺子的後花園,Lenn十八歲那年,Leopold公爵送了他一隻肯尼亞獅,養在玫園了。」
Lenn的全名為Lennard,意為雄獅。
於是Leopold公爵便真的從肯尼亞買了一隻血統純正的雄獅,送給了他當寵物。
也許不僅是寵物,更是某種拉近距離的寄望。
肯尼亞獅體型龐大,視、聽、嗅覺均極為發達,愛食溫血動物。
比如,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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