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悠整理着手裏的東西,他就看着她纖細而根根分明的手指在一摞被塵土染得有些髒的紙張上躍動,半晌說了句:「家在哪裏?」
今天周三。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段悠將撣乾淨的報告還給他,剛伸出手,想了想又隨手將自己的背包從肩上褪下來,把那一摞報告都塞了進去,這才將包遞給他,語調溫軟地叮囑:「你下次知道要收作業就提前準備個袋子呀,這樣就不會掉了。」
他像是每天都會掉東西的人嗎?
今天……不是意外麼。
江臨望着她自顧自嘟囔的模樣,眸中有光深淺明滅,薄唇抿成線,沒出聲。
段悠還在喋喋不休,「萬一下雨下雪了呢?你讓我們這些辛辛苦苦加班加點寫作業的學生情何以堪?你知不知道上了大學天天講的東西有多難,你出題還總超綱,做一次作業少活好幾年呢。」
男人輕輕睞着她,眼底蓄着一絲笑。
他是怎麼為難她了?這麼大怨念。
別人不會做她段悠還能不會做嗎?
「我不把題出的難一點,你以什麼藉口來辦公室找我?」
段悠神情果然僵了僵,有點尷尬地攥着書包帶。
可是她很快就想通了什麼,猛地抬眼對上他深沉無波的眼睛,磕磕巴巴地問:「你是故意的?」
故意把題出那麼難,為了讓她……這麼一想,段悠看他的眼神都變了,眼底漸漸就湧出些許揶揄的笑,「原來你是故意的。」
她笑得眉眼彎彎,漂亮得不可思議,江臨這才從她的五官輪廓中看到了那麼一點妖嬈嫵媚的神韻,和早晨見到的那個男人很像,生而絕色。
被拆穿了,他沒有感覺到太多不自在。
全副心神都被她的笑聲吸引,清風般點綴在這個美麗的傍晚。
心思一動,他在反應過來前就已經伸出手去。
沒有直接去接她遞來的包,而是展臂將手繞到了她背後,以幾乎最遠最費勁的角度握住了她的手。
她連人帶書包都被他毫不費力地帶進了懷裏,有力的手臂就這麼環在她腰上。
低靄的嗓音環繞着她,「什麼時候回來。」
段悠剛要回答,他就低頭吻了下來。
有些事,食髓知味,會上癮。
他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唇,時長時短,時深時淺。
段悠覺得她的呼吸都被他一併奪去了,身體失力,手裏握着的書包亦是被她稍稍鬆了,險些掉在地上。
她以為他會像平時一樣眼疾手快地接過去,可是男人似乎被什麼東西佔據着全部思維,完全沒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堆累贅。
「什麼時候回來。」他一邊吻一邊將問題又問了一遍,就好像答案對他而言多麼重要。
今天周三。是每周最後一次上他課的日子。
周四周五大一都沒有他的課。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
如果她不回來的話。
段悠紅着臉推他,「我家就在郁城,很近的。明天就回來……」
「好。」他淡淡應了句,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在沉淪中隨口重複着她的話,「明天。」
「你突然變得這麼黏人……我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她揉着眉心道。
男人靜了兩秒,冷淡地笑了一聲,手臂將她的腰肢勒得更緊,「儘快習慣。」
「噢。」她懵懂點頭。
*
段悠回到宿舍的時候,林小曉和陳天嬌都用一種非常異樣的目光看着她。
而且是看着她的嘴唇。
她開始不以為意,進衛生間化妝的時候才「啊」的一聲低叫出來。
鏡子的她,嘴腫的跟什麼似的。
陳天嬌托腮望着作業本,生無可戀地發了條QQ狀態,「兩個舍友都談戀愛,單身狗每天被秀。」
段悠到底是段悠,儘管窘迫卻也不會讓人看出來,還算冷靜地板着臉走出來,一本正經道:「我今天晚上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林小曉文文靜靜地笑着,聲音不帶什麼攻擊力,一個字一個字卻比刀尖都戳心,「你已經很久沒和我們一起吃晚飯了,悠悠。」
今天還通知一下。裝裝樣子。
陳天嬌瞥了她一眼,豎起大拇指,「你快出師了。」
蔫壞蔫壞的,化骨綿掌一套拍過去,看着沒有用太大力道,招招打得人內傷出血。
段悠亦是不計較很有風度地微微一笑,走到二人書桌邊看了眼習題本上題目。一大段文字像閱讀理解一樣擺在那裏,密密麻麻的讓人根本看不進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物理就變成了和高數一樣玄乎其玄的東西,大部分人學到最後連題都讀不懂,解不出答案基本都不是因為物理不好,而是語文不好。
想當年陳天嬌在高中物理競賽里好歹也是個探花,如今淪落到這個境地實在是苦不堪言。
她正憋屈着,就聽到頭頂傳來女孩輕裊地笑聲,「你們兩個以後跟師娘說話要客氣一點,知道嗎?」
饒是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林小曉和陳天嬌還是相顧無言了很久,眼裏流露出難以置信的情緒,「你還真把他搞定了?」
段悠很不要臉地湊到她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陳天嬌把筆一甩,指着她,「想不到你是這樣的物理系系花,你矜持一點行嗎?我還以為你的嘴被馬蜂蜇了。」
「話說回來。」相比之下林小曉就現實多了,推了推自己平時不怎麼戴的框架眼鏡,「師娘,你走馬上任以後能給我們謀點福祉嗎?江教授的題出得越來越變態了。別人秀恩愛都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你們倒好,一個出題一個答題。是不是他出的題全班只有你一個人能做出來讓你們兩個比較容易產生一種和彼此緊密聯繫在一起不可分割沒人插得進去的感覺?」
段悠攤了攤手,非常厚道地笑着,「雖然是這樣的……不過看在你們是我好戰友的份上,明天我跟他說說。」
「明天?」陳天嬌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時間狀語,打量她一眼,「那你現在去見誰?」
「阿青啊。」段悠把玩着手機,懶洋洋地回答,「我要帶他回趟家。」
「晚上不回來住了吧?」
女孩笑眯眯地披上外套,「給我留門吧,我不會太晚回來,你們教授會炸毛。他不讓我在外面過夜。」
陳天嬌,「……」
臉也是不要了。
*
段青極度不情願地被段悠帶回段家,吃完飯一分鐘都沒有多呆,立馬站起腳就走。
段蘭芝對此非常不滿,臉拉得都快着地了,奈何那位小祖宗甩都不甩她,她只好逮着段悠又是一通訓。
段悠已經習慣了,不痛不癢地聽完以後,面無表情道:「他就是從小被我爸媽慣壞了,現在時間晚,他對這裏又不熟悉,我出去找他。」
「滾,他不愛回來就讓他滾!」老爺子也氣得不輕,喝了二兩酒脾氣就上來了,順手將手裏的酒盅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段悠的臉。
她捂着臉蛋,眸光暗了又暗,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門外段青正坐在車裏,這是他18歲的生日禮物,爸媽為他在國內和國外各備了一輛車。
相比之下,她的18歲還真是悽慘。
段悠輕輕笑了笑,拉開副駕駛地車門坐了進去。
光線不算很亮,段青注視着路況還要分心和她抱怨,根本沒注意她一直望着車窗外,好像掩飾着臉上什麼不想給他看到的東西。
本想直接把她送回學校他就回酒店,卻在距離A大不遠處看到了一條霓虹燈閃爍的街,別處有多寂靜,這裏就有多熱鬧。
國外長大的段青第一時間懂了這是什麼地方,一股浪子的血就開始隱隱沸騰,不顧段悠的阻攔,硬是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裏,拽着她就隨意進了一家最大最熱鬧的。
段悠無力抬眼瞥着招牌,Day.off。有什麼畫面在腦海里迅速閃過。
她抿了下唇,什麼都沒說。
本來是挺開心的一天呢。
角落裏玩得正嗨的邵玉城無意間往門口一眄,看到一道熟悉窈窕的身影,突然就坐直了身體。
一旁有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笑道:「一瞧邵小公子這眼神就知道他又盯上誰家美女了。」
邵玉城身旁一直不言不語倒酒的女孩動作自如,神色淡若,只是很輕微地掀了掀眼皮,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另外一人笑言,「什麼話,你見過有比我們千秋還美的美女嗎?」
女孩將酒遞給邵玉城,笑容飽滿,讓人挑不出一點錯,「邵小公子天天看着我早就審美疲勞了。」
邵玉城卻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隨手反推了她遞來的酒,掏出手機就打了個電話。
酒杯一晃,辣辣的液體灑在顧千秋手上,像什麼東西燙了心。
她溫涼美艷的眉目皺也沒皺一下,很平靜地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顧千秋是難得一見的美女,連傅三都對她的容貌讚不絕口。這樣的女孩在酒吧里自然是格外受歡迎,她剛一走出角落的卡座就有不少男人湧上來和她搭訕,不過顧小名媛是從來不會和人紅臉急眼的,一一笑着拒絕了。
邵玉城打完電話發現顧千秋不見了,蹙眉循着外面的喧鬧望去,正好看到這樣一幕。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他一下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俊美的臉上覆着一層揮不去的陰霾,幾步走出去,「顧千秋,你怎麼每次出來都要招蜂引蝶?很享受被男人追的感覺嗎?沒男人你活不下去嗎?老老實實呆在卡座里能要你的命嗎?非出來走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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