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低眸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臉,乾淨的額頭皮膚白得讓他忍不住想附身親吻。讀書都 www.dushudu.com
但他竭力忍着,不想再任何一點地方惹她不高興,「項鍊呢?」
「哦。」段子矜故意拖長了語調,「那個啊,我不是說過我拿走了麼?」
她頓了頓,褐瞳中浮動着幾絲不悅,「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不願意給了?」
「願意。」男人的黑眸緊緊攫着她的臉,聲線緊繃着,卻很好聽,「一直都願意。」
他怎麼可能不願意給?
從來,都只怕她不願意收。
段子矜沒有給他什麼反應,看起來臉色很平靜,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他的回答,既不歡喜也不驚訝,只是淡淡一眼掃向他按在推拉門上的手,不期然看到了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有些眼熟,但其實更多的是陌生。
那是他們在美國結婚時的婚戒。
兩年前她因為懷孕變得有些豐腴,所以戴不進去。現如今,生完孩子後,卻再也沒了當初對它愛不釋手的心境。
說到底,這枚戒指,她從沒上過手。
江臨也從沒離過手。
哪怕在這兩年裏,她已經成了他的前妻,甚至「亡妻」。
段子矜只看了兩眼,便平平無奇地收回了視線,「你還要站在這裏多久?我要關門了。」
女人的嗓音溫和,帶着某些不知名的沙啞和不適,像剛剛睡醒那般。
江臨知道她的沙啞從何而來——他之前把她折騰得太狠了,她的哭喊聲差點毀了她的嗓子。
黑眸里閃逝過幽暗的芒,再凝神時正對上她慵懶而略顯不耐的眉眼,男人沉默了下,「還有嗎?」
段子矜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微擰的月眉舒展開,從容道:「我餓了,想吃明月坊的小炒肉和蟹黃豆腐羹。其他事情我暫時還沒想到,也不是很着急,等我洗個澡出來再說。」
「嗯。」男人低聲應了,「你想吃的東西很快就送來,你先泡一會兒。」
說完,他放開了手,臨走前腳步一頓,又望着她道:「有事叫我。」
洗個澡能有什麼事?段子矜只是這樣想了想,也沒把話說出來,見他已經轉過身去,她忽然想起一事,喊住了他,「你家有避孕藥嗎?」
男人的背影幾乎是瞬間僵在原地。她都能看清他暴露在空氣中的每一寸肌肉線條慢慢、慢慢地繃緊。
半天,啞着嗓音道:「我叫人去買。」
段子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幾秒,「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地將推拉門掩上。
浴缸里蓄水的水溫都是她最適應的溫度,旁邊的架子上除了她的毛巾和洗漱品之外,還擺着她鍾愛的精油。
她解開浴袍,沒有急着進浴缸里,就這麼站在鏡子前,望着鏡子裏的身體。
那些青紫斑斕的吻痕,讓她閉上眼睛就能回憶起剛才發生過什麼。
段子矜的手指緊緊扣進了掌心,一股尖銳的刺痛遍佈她的神經,逐漸生出許多細細密密的厭惡。
直到逐漸蒸騰起來的霧氣將鏡子蓋住,虛化了那些凌亂和曖昧的痕跡,她才像大夢初醒般伸出手去,用冰涼的手掌抹去一塊大小足以看清臉的鏡面。
這一次她沒看太久,手便死死按住了鏡子。
就好像,在用力擋住鏡子裏那張面孔,不知是因為那張面孔在她看來太不堪入目,還是有其他原因。
……
當她洗完澡、換好衣服的時候,明月坊的菜已經擺在了桌子上。
除了她點的兩樣以外,男人還特意為她加了幾道她平時就喜歡的。
涼菜、熱菜、主食、湯,還有點心,一應俱全,整整擺滿了半張桌子。
除此以外,他還專門讓以晴煮了梨湯給她潤喉。
段子矜路過客廳時發現昨晚狼藉的地面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男人身上還帶着傷,空氣里還漂浮着些許藥水和碘酒的味道,她都很難想起昨天一進江家大門時,那驚心動魄的場景,以及自己震驚、愕然的心情。
她走下樓,以晴正把小火慢燉的梨湯端上來,見到她就眉開眼笑,「太太,您嘗這個,先生特意吩咐我給您煮的。」
段子矜仔細打量着她,昨晚事發突然,她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以晴。
兩年不見,出落得愈髮漂亮,像個大姑娘了,也比當年穩重成熟了許多。
段子矜沖她露出微笑,「以晴,我已經不是你家太太了,不過還是謝謝。」
她說這話時目不斜視地看着以晴,也沒怎麼太分出心思去觀察坐在她另一側的男人正用什麼樣的目光望着她。
只一剎那,男人就斂去眼底肆意瀰漫的失落和自嘲,手裏攥着剛派人送來的避孕藥,力氣大得瓶身都快要嵌進掌心了。
段子矜轉過臉來正看到他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他手裏的動作,什麼都沒說,拿起碗筷,慢條斯理地吃着東西。
整個吃飯的過程,男人的視線始終凝在她的臉上。
若不是這沉甸甸的視線存在感太強,若不是他所在的地方自帶一股海納百川的宏大氣勢,單憑他不愛說話這一點,分分鐘就能被人忘記千八百次。
段子矜吃完後才道:「昨天晚上穆醫生開車帶我來的。」
男人眸光微晃,「嗯?」
「我不知道怎麼回去。」
江臨這才意識到她是什麼意思,怔了怔,連帶着他四平八穩的嗓音也都低了好幾個度數,「我送你。」
她一隻手擺弄着面前的兩隻筷子,過了會兒才伸出手,「先把藥給我。」
「嗯。」
男人將藥瓶遞了出去。
段子矜接過來,摩挲在手中,很容易便摸出了藥瓶凹凸不平的形狀。
她再晚要幾分鐘,他是不是要連瓶帶藥都捏碎了?
其實江臨知道,以她現在的身體條件,懷了孕反倒不好。
而他最近抽煙抽得厲害,也不忌酒,更重要的是吃了太多安眠藥、氟西汀之類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懷孕的可能性徹底杜絕。
可他還是隱隱有些失落,這種失落被理智壓抑在心裏很偏僻的一隅角落,隨時有膨脹發酵的危險。也許在下一次怒火中燒或是偏執難忍的時候,就會成為一顆定時炸彈了。
因為他想要個孩子。
他太想要個孩子。
江臨記得他自己曾經是很不喜歡孩子的,很吵很鬧,不是給他良好的生活環境和優渥的生活條件就足夠的。
作為父親,他要付出太多心血和精力、要時時刻刻為他擔驚受怕,甚至還要抽時間來陪他玩耍,這對一向喜歡清靜的江臨而言,不是什麼容易接受的事情。
但這兩年來,當他每每在夢裏夢見她和孩子時,他都能無比清晰地體會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他失去了她,失去了她的全部。
那個孩子,也是其中一部分。
沒有孩子的時候不想要是一碼事,有了孩子以後再失去,是另一碼事。
江臨無法控制自己那些瘋長的念頭,在無數個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覺得,他和她是該有個孩子的,那是他本應該得到的。
可是現在——
望着眼前這個雖然漂亮,卻又消瘦不已的女人,他又怎麼忍心在她不願意的時候、在她身體不好的時候,逼她給他一個孩子?
她還活着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江臨想,大抵,是他今生和兒女無緣。
段子矜吃完飯也吃完藥後,江臨便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他想過將她留在家裏,但又找不出任何一個合適的理由。
到了段家門口,女人拉開車門準備下車,他卻先她一步,修長的手指滑過車內中控鎖的開關,四扇車門同時落鎖。
段子矜從善如流地轉過頭來看着他,「怎麼,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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