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六殿下過謙了。道友閣 m.daoyouge.com」楚南玥神色未改。
或許東陵爍比她更難明白那些道理,但那只是因為他少了楚南玥這樣的經歷。
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將一切都看得清楚,心思無比澄明。
楚南玥望向東陵爍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眸,從中感覺到了太多的情緒。
她猛然想起,上一世偶爾聽聞的東陵爍。他與齊王和禹王爭鬥極凶,那時齊王日漸得勢,禹王現出頹勢,那麼東陵爍呢?
他既然能在爭鬥中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巋然不動,便不難猜想前世的權力爭鬥結局中,東陵爍至少不會是輸家。
可是一切又都改變了。
楚南玥未察覺到自己無形中皺起眉來。她的重生勢必會打破從前的走向,儘管她一直不願牽涉太多事,但各方勢力都很難不注意到自己。
「楚將軍。」東陵爍喚道。
楚南玥緩過神來,看着目光清明的東陵爍,東陵爍回望着她,眸中帶着暖意。
「我從前還擔憂,楚將軍會不會覺得身在朝中難以適應,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東陵爍笑。
楚南玥知道他是在誇讚自己,不否認,也不肯定:「或許只是像重生的鷹,經歷了褪羽拔喙的痛苦,自然也就學會了飛翔。」
東陵爍默默點着頭,貌似明白了楚南玥的意思。
然而只有楚南玥一人知道,她是真正重活一次,經歷萬千真實的苦痛。
幾日後,青霜打聽到,侍女親屬已將侍女妥善安葬,侍女的二位血親大概是不敢在京城繼續住下去,已經拿着那筆錢回了老家。
楚南玥原以為,謝家之事就算過去了,可從張崧那裏接到的皇后懿旨,卻提醒着此事未完。
張崧顯然只是一個傳話的,不了解其中的情況,而因為此事涉及皇后,他更不敢多問,只將懿旨給了楚南玥後,便直接走了。
青霜看楚南玥過於平常的眼神,忍不住着急:「將軍,您難道不擔憂嗎?」
「憂懼又有何用?」楚南玥反問。
皇后本不能這樣召見大臣,但楚南玥是女子,皇后是以找楚南玥說話為理由的。
「那將軍不如推了吧。」青霜想了想道。
青霜她也能明白,楚南玥動了皇后的謝家,尤其是動了謝茵華,肯定是讓皇后生了氣。
「推不得。」楚南玥道。「用這樣平常的理由找我入宮,我若是不答應,便是我無禮輕慢。」
皇后的面子,誰人敢拂去?
楚南玥心中雖已百轉千回,但並未表現,她特意挑了件得體且輕便的衣裙,而妝容卻是素雅的。
青霜陪着她入了宮。
轎子在宮中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換上楚南玥與青霜以步行而前,往坤寧宮而去。
「楚將軍,請吧。」坤寧宮的太監說道。
楚南玥邁入坤寧宮宮殿,就覺得頗有點赴鴻門宴的意思。
她進入主殿屋子裏,看見皇后一身雍容華貴的風袍,端坐在椅子上,而身旁緊挨着坐着的,正是謝茵華。
「末將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楚南玥跪下行了禮。
皇后並未多做為難,很快抬了抬手:「楚將軍快起來吧,賜座。」
楚南玥一點點站起來,只聽見謝茵華發出一陣嘲諷的笑來。
「姑母,你瞧她方才的樣子,真真是沒進幾次宮的人,連宮中禮儀都如此生疏。」謝茵華道。她自幼入宮,看着其他人有種天然的優越之感。
楚南玥淡然坐在椅上,並未有怒意。
宮廷禮儀她確實不熟,但方才她所行的,自認沒有絲毫錯處。若真要找出點什麼,那就是動作略顯僵硬,不如謝茵華那樣的自然熟練。
皇后似乎也覺得謝茵華的話語不夠大氣,輕聲斥道:「華兒,少說幾句,今日本宮是找楚將軍說話的,她不必那般拘禮。」
見謝茵華老實了些,皇后才再度向楚南玥開口:「楚將軍,你如此聰明,應該也猜得出我今日找你來的意思。」
「末將知道。」楚南玥回道。可她不知皇后這樣並不明說,她又該如何接話,只好沉默着不出聲。
只聽皇后終於帶着些疚意地道:「其實謝家出了這樣的事,大概也有本宮的一份責任,那死了的苦命人,聽說你妥善安置了她的家人,這樣很好。」
看來謝家已將消息傳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的語氣裏帶着並非假意的關懷,也並沒有什麼趾高氣揚,讓楚南玥一時愣住了。
她開始思索,或許皇后與謝家的其他人,根本上是不同的。
楚南玥原以為等來的是一場興師問罪,但沒想到是皇后的體恤。她甚至覺得,關於謝家,過早入宮的皇后並沒有她想像的那般了解。
謝茵華想必也是吃驚居多,正疑惑地望着皇后。
只聽皇后繼續道:「謝家人丁眾多,難免照顧考慮不周全。華兒年輕,不會管教手下的人,這才讓那下人失手打死了人。華兒方才跟本宮說,她很後悔。」
終究是有了維護謝茵華之意。
楚南玥聽出她的意思,反而覺得心中一陣放鬆。
在謝茵華與謝家的添油加醋下,皇后依然能不忘關懷一句侍女的生死,這已經是難得了。
楚南玥知道,皇后本質純善,卻過於看重親緣,謝家即使是出了小事,她也不可能不過問一二。
「皇后娘娘,此案已經了結,娘娘不必牽掛。那侍女的家人也已經離京,身上錢財足夠他們生活了。」楚南玥回道。
「嗯,這些本宮都已經聽說了。」皇后點頭,「本宮也已經命人給謝府傳了懿旨,讓他們用心管教府中下人。」
「皇后娘娘聖明。」楚南玥道。
謝家一步步壯大,其中有多少皇后的助力。皇后這樣洞察着謝家的一切,一個案子就讓她如此懸心。
楚南玥心裏感慨頗多,可又深知,謝府出的事,癥結卻又都不是在下人的身上。
皇后離謝府太久,雖一心牽掛,看到的卻只能是表面。殊不知就如謝茵華的案子,真正有罪的是謝茵華,而不是那個行刑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