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是進入靈域中的人是永祭會的信徒,可能還帶着一個九之御咒的永祭會頭子。
而前面是被大雪掩埋的山路以及隱藏在暗處的生骸。
頂着這些壓力,白霧神子跟在西城式身後出發了。
夜晚的靈域,天氣狀況及其惡劣。
白雪茫茫,夜空之下,天氣寒冷,山路蜿蜒,期間還有各種生骸從暗處竄出來,讓人不管是體力還是精力都難以為繼。
啪嗒——
正跟在西城式身後的白霧神子,突然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栽進了雪路中間。
「沒事吧。白霧?」
西城式回過頭看去。
但在黑壓壓的夜色中,看不清白霧神子的臉色,只能聽見她的回答:
「嗯!沒事!我還能走很遠呢!」
她的聲音中精神飽滿,好像這冰冷的夜雪山路根本無法阻止她這天生樂觀的態度一樣。
這樂觀的聲音讓西城式都禁不住瞥了她一眼。
這還真是樂觀,難不成是白霧家的神子有什麼禦寒的方法嗎?
至少他這種超乎常人的體質頂着暴雪往前走這麼久都感到身體有些發寒。
不過...白霧神子沒事就是最好的。
想到這裏,西城式便不再說話,又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呼...
見西城式回頭。
白霧神子也是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一松,她的身體就自然而然又湧上了冰冷之感。
她自然是騙西城式的。
失去記憶的她並不知道怎麼動用自己身體的能力,更加別說操控能力抵禦寒冷了。
她的兩肩、戴着帽子的腦袋都已經落上了小小的雪堆,雪白可愛的臉頰兩邊被凍得發乾,只要輕微一碰似乎都要皸裂。
其腳下的長靴更是早就已經被雪水浸濕,小腿以下被凍得生疼。
她是知道的,要是自己開口,說讓西城式停下來,讓自己休息一會兒,西城式是會答應的。
但那樣的話,說不定就會給背後永祭會跟上他們的時間。
而且就是這點苦而已,她白霧神子難不成還不能吃了?
手指已經麻木,視界也在晃動,白霧神子一聲不吭地跟在西城式身後。
又過了十五分鐘。
已經隱約到達極限的白霧神子身體搖晃。
她有種感覺。
要是這一下載倒了,那就很難再爬起來了。
可能又要死一次了——
白霧神子向前栽去。
可預想之中的地面冰冷感沒有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熱度。
「......」西城式。
白霧神子此刻被他半裹在自己的懷中。
厚實的禦寒衣卷着她的後背。
「你還真能撐。」
看着下意識抱緊自己取暖的白霧神子,西城式這次倒是沒拍她的小腦袋。
他剛才就發覺到白霧神子有點不對勁了,也早就做好了讓她休息的準備。
結果卻沒想到,這白霧神子竟然這麼能撐,竟然死撐到現在。
「對不起。」白霧神子抽了抽鼻子,小聲地道歉一句。
老實說,這和她的初衷不一樣,但沒辦法,西城式抱着實在太暖和了——跟抱着個電火爐一樣的,這讓她嘴上說着不要,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硬撐。」
西城式平靜地說着,繼續向前走。
「嗚——」白霧神子又抱緊了西城式,有氣無力地說道:「...式君...你別說了,我可是為了你好。」
這還能扯到我身上?
西城式將視線下壓,只當白霧神子是凍迷糊了在說胡話。
「我可是為了你和我姨媽能順利發展!我可不想占你便宜!因為我姨媽是喜歡你的!」
白霧神子的聲音在雪夜寒風底下,顯得有些微弱。
「...?」西城式再次看了眼白霧神子。
這已經是這貨第三次提她姨媽的事情,而且都是說白霧蛹子喜歡自己。
他有點無語。
這貨怎麼就這麼想把他往她姨媽身上撮合?
「你不也是喜歡我姨媽嗎?」
白霧神子見西城式這模樣,只覺得自己的推測完全正確,於是又問了一句。
「不喜歡。」
西城式一秒鐘都沒有猶豫,並且還補充了一句:「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丟出去了。」
「什麼?你不喜歡——等等!不要!」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白霧神子本能地想要反駁西城式,但聽到後半句的時候,她就乾脆地認慫,整個人抱住了西城式。
這就好像冬日嘗過暖爐溫暖的人,你想讓她別開暖爐?
這根本就不可能。
不過...
如果式君不喜歡蛹子姨媽的話...他又喜歡誰?
白霧神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西城式。
總不可能是我吧?
這麼一想,白霧神子的就覺得心跳莫名加速...
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嫁給西城式倒是不錯。
這個青年不管什麼時候都特別靠譜——要是他真喜歡自己的話,自己也不是不能考慮...
「確實不是你。」
西城式像是看穿她在想些什麼一樣,回復了一句。
接着他抬起頭,喃喃自語了一句:「果然...這裏有怨靈存在...」
是的。
與白霧神子走了差不多兩小時山路,他終於來到了地圖上標註的霧峰第一個地點——大手門。
所謂的『大手』,在日語中主要是指正面,大手門,則專指正門。
換而言之,跨越這正門,就能進入霧峰的建築群中。
但很明顯,這裏並不會讓西城式就這樣簡單穿越。
腐爛發臭的肢體,明明眼窩空空如也,卻總能讓人感受到其中陰狠的怨毒。
被完全剖開的腹腔流下烏黑的液體,生鏽長刀表面黏着人類的碎肉與皮發——
這毫無疑問是負責看守正門的怨靈。
看着對方可怖、噁心、讓人恐懼的形象,讓西城式手指焦躁地弾動。
「式君...」
白霧神子有些擔心地看着西城式。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西城式的動作。
難不成是西城式對祛除這個怨靈沒什麼把握嗎?
這也難怪了,雖說西城式一直以來都很強...但這一次與生骸不同,這可是怨靈。
失去記憶的她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咒怨》、《午夜凶鈴》之類的電影,自然知道這些怨靈的無解性。
要不然還是就此撤退吧?
白霧神子嘟囔一聲。
她可不願意見到西城式受傷。
是啊,沒必要挑戰自己挑戰不了的東西。
這麼想着,白霧神子抬頭,打算勸說一下西城式,然後——
然後她就看見了西城式臉上的表情。
他的眉眼放鬆,臉上雖說沒有表情...
但卻給白霧神子一種...似乎是見到朋友了一樣的久違感?
久違...?
「式君...?」
白霧神子嘴巴動了動。
究竟是你不對勁還是我不對勁?
這麼恐怖的怨靈,你竟然還久違了?
西城式腳下一動。
然後——
嘭!!!
怨靈恐怖的嗚咽聲在耳邊炸響!!!
讓白霧神子心生涼氣的一幕展示在她面前。
怨靈慘叫着。
它想揮舞手裏的長刀將面前的青年砍得身體分離...但遺憾的是,它的四肢已經被扯斷,就連下半身都被西城式一腳踩成肉泥。
過於悽厲的慘叫聲也從乾癟烏黑的嘴巴里傳出。
怨靈發出恐懼、痛苦叫喊聲,瘋狂地掙扎着。
驚恐、無助、絕望...
但就算是這樣...西城式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他的手掌一抬。
一柄白色的手斧在手裏蠕動成型。
然後——
暴力地砸進了怨靈的腦袋!
嘭!
腦漿四濺!
怨靈發出輕微、如同求救一樣的慘叫聲。
嘭!
怨靈停止了掙扎。
嘭!
怨靈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嘭!嘭!嘭!
手斧粗暴地砸落,粘着肉絲拔起,接着又狠狠砸落。
咕嘟。
白霧神子的目光自覺地從西城式身上挪開。
明明西城式這是在退治怨靈...但不知為何——
她現在好慌。
......
怨靈的血液,體液乃至實體,全部都是由怨念凝聚的。
而這怨念失去怨靈這一主導載體便會如空氣一般消散。
所以西城式除靈後,身上並沒有沾上什麼髒東西。
不過——
「嗯?」
西城式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的白霧神子。
怎麼這冰雕傻蛋突然這麼老實了?
西城式看了她一眼,也沒多想,抬手便將白霧家地圖取了出來。
這地圖很好用,很多地方都被標註了出來。
現在他們的位置白霧家的大手門。
直接往前走,那條路走到底是名叫白霧楓榭的長橋...中途往右邊轉就能走到白霧寺谷道...
「那麼我們要走的地方應該就是白霧寺大道了吧?哎...奇怪。」
白霧神子愣住了。
因為從右蜿蜒的白霧寺谷道後就沒有地圖註解了。
「白霧寺本來就是秘密之地,不允許木工進入也是自然的,就算是測繪地圖,也頂多到白霧寺谷道。」
西城式開口解釋了一句。
是的,白霧家的極密之地,怎麼可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讓木工進入?
「比起那個...我們先去這裏。」
西城式伸出手指,指定了一個地點。
這裏?
白霧神子順着西城式的手指看去:
「白霧楓榭長橋?白霧之子的居所?」
「嗯。」西城式點了點頭。
「等等...」白霧神子有些糊塗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白霧之子...應該是...」
「是指你。」
西城式解答道。
「也就是說,這裏是我以前居住過的地方?」
白霧神子看着那帶有特殊標記的地點,語氣之間有些不可思議。
「不錯。為了弄明白森宮山旅館的白霧蛹子究竟是不是你姨媽這一點,我覺得弄清楚這些是必須的。」
是的。
留守於森宮山的白霧蛹子究竟是不是白霧神子的姨媽...這一點必須要弄清楚。
為此就必須要調查白霧神子曾居住的地方。
想到這裏,西城式看向白霧神子。
此時,一向樂觀的白霧神子有點迷茫。
她一方面又想知道現在白霧蛹子的身份...一方面又對知道之後又該做什麼感到迷茫。
不過...
白霧神子察覺到西城式看過來的目光,她咬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們去這個地方吧,式君。」
如果一味逃避...問題是永遠都得不到解決的。
......
白霧楓榭是一座長橋。
正如字詞中一樣,長橋的兩邊是染成深色的楓樹。
楓葉更是紅於二月花,這句話並沒有說錯。特別是在白霧家...這些楓樹就更像染上血液一樣妖冶。
但讓西城式最在意的卻並不是那個。
在積滿厚雪的長橋處,正跪坐着一道身影。
這道身影抱着膝蓋抽泣,就像是遇見了什麼極其傷心的事情一樣。
它身上一大片一大片潰爛的肌膚以及爛肉,已經明確地表明了,它並不是人類。
最關鍵的是——
「長橋上還有機關麼...」
西城式看了一眼跪坐哭泣身影旁邊的木製拉手,喃喃自語一句。
沒錯,楓榭長橋是有機關的,對面的半截紅橋被繩索拉起,只有拉下木製拉手估計才能將其放下,形成一道完整的長橋。
最關鍵的是——從西城式以死氣視野看見的情況...那個木頭拉手,應該還需要鑰匙。
只有用鑰匙解開機關,才能將拉手拉下來。
「你留在這裏。」
西城式對身邊的白霧神子吩咐道。
「嗯!一旦有什麼情況我就會大聲通知你的。」
白霧神子點頭。
她幫不上西城式的忙,這一點她很清楚,所以她會努力不給西城式添麻煩。
雖然...
想到剛才西城式除靈的時候,她還是有點慌就是了。
「嗯...」
西城式並不知道白霧神子這些思考,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會兒慘紅長橋邊的跪坐身影。
差不多七之御咒的強度麼?
得到對方的具體信息後,西城式這才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啪嗒、啪嗒、啪嗒——
這是踩在木橋上沉悶的腳步。
就算西城式一步一步靠近,對方也沒有動靜,依舊保持着跪坐着的姿勢。
那慟哭的聲音撕扯着空氣,一聲一聲,讓聽得人都覺得莫名恐怖。
很好,沒有任何動靜。
西城式心中一動,繼續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空氣中瀰漫着沉重詭異的氛圍。
白雪沉沉落下,堆積。
哭聲也因此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然後——
戛然而止!
西城式下意識地急退幾步。
因為...在他眼中。
跪坐哭泣身影,扭過腦袋...猩紅怨毒的雙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是的...
腦袋...扭過了——
18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