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渡 第二十五章 冰雪未名湖（下）

    第二十五章　冰雪未名湖（下）

    清朗的空氣\　沒有風　\　藍天上有月亮在滑動\　你說你像這裏的雲\　閒散到無心　\　而我永遠是天井裏的人　\　努力抬頭只望見四角天空

    ——題記

    「嘿，我說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再多說一句就開車門給我走人啊！」候霸天實在忍不了，想想也夠委屈，請人出來滑冰還莫名其妙地被人給詛咒了。

    「你緊張個什麼，又沒說你！」柳小曼嗓門更大。

    場面就更加尷尬，柳小曼可能是真不知道候霸天的生活作風。候霸天也懶得搭理她，我默默緊了緊安全帶，我怕一會兒候霸天故意來個急剎整柳小曼時連累到我自己。

    還好不是周末，北大校園裏的遊客還沒擠到爆。未名湖已經徹徹底底結成了溜冰場，鋪天蓋地的銀白色像一碗玉覆在了眼前。

    候霸天自己飛快換了冰鞋跐溜跐溜滑到湖中心，消失在人群中了，我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我動作慢，只能扶着技術太差的柳小曼慢慢往湖中心蹭。真搞不懂，不會滑還逞什麼能，就沖她這身材和體重，要是在冰上摔一下，我都得跟着掉進窟窿里。

    柳小曼肯定是看出了我的猶豫和不耐煩，指責我一點兒都不爺們兒一點都不仗義，說好的請人家滑冰到了滑的時候卻這麼不痛快，真沒勁。

    我想想也是，既然來了就好好應付吧，於是強迫自己滿臉堆笑教她向前滑。

    沒多久，候霸天帥氣地滑了回來，又一個帥氣的停步，指指湖邊正在換鞋的人，「快看誰來了！」

    柳小曼倒抽了口冷氣，因為湖邊的屠士昭、楚熙和李萱、鄭曉璐、沈顏也正在換冰鞋。

    哇塞趕得也太巧了，屠士昭出來玩也就算了，楚熙這個學霸居然肯出來滑冰了！

    這對於我和候霸天來說是頭號大新聞。

    而且他倆帶了三個女生過來，居然還有鄭曉璐，這是多麼奇怪的組合。

    鄭曉璐一眼就發現了我們，朝我們喊話招手，我想一定是因為我身旁的候霸天和柳小曼的外觀實在太具辨識度——　一個是奇裝異服的小白臉帥哥，一個是碩大無朋衣着鮮艷的女漢子。

    「聽李萱說你們來這兒happy，我們也尾隨過來，怎麼樣，哥這速度不錯吧？」屠士昭率先滑過來，楚熙滑的不穩，中間還差點摔倒。湖畔的樹枝上還掛着未及融化的雪條，掛在楚熙衣服和腦袋上。

    「楚熙，你竟然肯出來玩，太出乎意料啦！」我拍拍楚熙腦袋上的雪末。

    「怎麼，你倆帶着美女滑得高興，不歡迎我們？」楚熙也笑了，他的笑容舒展開，在雪地的映照下十分明淨。

    是呀，他早該出來散散心，舒展那些鬱結不快的慘澹人生了。

    陽光的正能量總是能夠傳染的，我們四個開始互相取笑，笑的都很舒心。

    如果沒有這幫女生，尤其是鄭曉璐和柳小曼，該是多麼完美的一個下午呀。

    鄭曉璐和李萱、沈顏也半滑半走地蹭過來，李萱和沈顏技術都不大好，速度很慢。快走到跟前時，李萱沒站穩，屠士昭拉了她一把，李萱緊緊拽住了屠士昭的手。

    我和候霸天帶着大家起鬨，屠士昭毫不以為意地趕我們散開到別的地方玩去。

    於是我們各自滑開，屠士昭和李萱一路，我和楚熙一路，候霸天和鄭曉璐、沈顏一路，柳小曼也不知哪根筋不對，非要讓屠士昭教他滑冰，從着屠士昭和李萱去了。我想李萱在心裏一定恨死柳小曼這個超級高度電燈泡。

    鄭曉璐和沈顏看上去比較熟悉，她們跟候霸天有說有笑，候霸天被倆美女跟着，這貨心裏肯定又樂開了花，只是我在有意無意間，還能看到沈顏的目光會不時地移到我們這邊來，當然不是看我的，是因為楚熙在這裏。

    現在我又有點同情沈顏了。她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是很好的女孩，可現在她的朋友李萱那麼主動地接近曾經喜歡沈顏的屠士昭，屠士昭有點來者不拒破罐破摔的意思；而沈顏喜歡的楚熙又擺出一副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的架勢，比這湖面還冷。女生總是比較矜持的（柳小曼這樣的女漢子和鄭曉璐這樣的奇葩除外），她依舊一廂情願地喜歡着楚熙，但能表達出來的，也只有這充滿關切和患得患失的眼神了吧。

    想來想去我心裏也有點煩了，let　ti　go吧。他們自有自己的緣法，我媽常說，什麼樣的人感召什麼樣的人，每個人生命中的另一半，那都是自己德行感召來的，說到底都是宿命。

    我的宿命又在哪裏。

    孫浣徹底拒絕了我，可我心裏依舊裝不下別人。

    我和楚熙朝湖面石坊一路滑着過去，湖面上不時傳來年輕的笑聲。湖岸上乾枯卻柔順的柳枝後面隱約露出紅黃相間的飛檐，據說是當年燕大遺留的建築，再往前追溯，就是過往官僚們的庭院宅落了。

    我跟楚熙閒聊着，我不敢去觸及他有關家庭的傷口，便聊着寒假的打算，想到他現在已經無家可歸，我就順便邀請他跟我回家過年。

    「別人過年都帶女朋友回家，你帶個男朋友回去，你爸媽不擔心呀？」看來，楚熙今天真是心情好了啊，開始有力氣取笑我。

    楚熙接着說，他已經又接了一份家教，一份酒吧駐唱，這樣好賺點零花錢，而且還要在學校準備下學期的考試，檔期實在太滿了，沒空留給我。

    看到楚熙現在的精神狀態，我心裏踏實多了。不論他是在竭力偽裝還是真正的開始從悲痛中走出來，繼續為夢想而奮鬥，總之，我們之前認識的那個楚熙，又回來了。

    我從心底覺得高興。

    我的高興勁兒沒維持多久，後背就中了重重的一記大雪球。憤怒地扭過頭去，看到鄭曉璐和候霸天正賤兮兮地笑着看我。

    好哇，偷襲我。

    接着候霸天脖子也中了一記，屠士昭和李萱從另一面圍攻過來。

    我跟楚熙開始低頭團雪球，分別扔向候霸天和屠士昭。打中屠士昭很難，但是打中候霸天還是比較容易的。

    再接下來就是雪球的混戰，柳小曼和沈顏也被迫換下冰鞋，加入了我們打雪仗的隊伍。

    這一刻，所有寄存在內心深處的憂愁和暗涌在情緒中的糾葛都暫停了。我們一群人像孩子一樣在冰雪凝固成的湖面上滑行、奔跑、追逐、放聲大笑，連楚熙和沈顏都綻放出最開心明媚的笑容。在午後透過雲層的日光沐浴下，我在恍惚中，如同回到了童年。

    好懷念當年課間操的時間，班裏一群男生把班主任老師拽到雪地里打雪仗，打到天昏地暗的日子。

    但是，依舊在那麼一兩個瞬間，我看到屠士昭裝作好不經意地幫沈顏擋掉了幾次飛來的雪球。

    我也看到李萱有些不自在，但立馬又轉而正常的神情上。

    我還發現，沈顏的雪球大都是砸向我和鄭曉璐、候霸天的。

    要離開的時候，鄭曉璐掏出一個相機，用美色吸引了在湖面上練冰球的北大學生幫我們合影，大家身上落的都是雪，鄭曉璐穿太少，臉都凍紅了，但是大家都笑的很開心。

    晚上，楚熙要請我們吃飯，我們八個人在暢春園食街找吃的，鄭曉璐和柳小曼歡呼雀躍着朝一家小吊梨湯奔去。

    屋內桌椅和里外裝飾都是一色的明清風格，柳小曼喜歡這兒也就罷了，人家畢竟是正經中文系的，鄭曉璐居然會喜歡這裏，實在太讓我意外了。

    飯桌上，李萱一直挨着屠士昭坐，而我迅速見鬼一樣躲開了鄭曉璐，坐在楚熙和屠士昭中間。

    飯菜還不錯，就是對於屠士昭來說，量小了點兒。等到吃完第八碗米飯以及桌上大部分肉菜的時候，屠士昭接過李萱倒的梨湯，說自己快要飽了。

    我們都已經見怪不怪，只有柳小曼沒跟屠士昭一起吃過飯，大呼小叫地說，沒天理啊，你吃這麼多居然不胖，實在太不公平了！人家只吃這麼一點點，卻……

    「美女，你說的一點點，是我和沈顏加起來的飯量好不好」鄭曉璐認真糾正柳小曼的措辭。

    聊到假期打算，除了鄭曉璐和候霸天這倆北京人，以及學霸楚熙之外，大家都要很快準備回家過寒假，沈顏回家最早，我則是最晚的一個。

    想到自己百分之九十會掛科的經濟學和高數，我覺得自己沒臉去見對我滿懷期望的父母。

    飯後玩了幾輪遊戲，楚熙每輪都最先勝出，候霸天一直嚷這遊戲簡直弱爆了，而屠士昭和我各懷心思，落落寡歡，頻頻失誤，然後就被罰酒，屠士昭因為一會兒要開車不能喝酒，用喝摻了醋的熱水代替，最後的最後，喝醉的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這是我人生當中第一次酒醉吧。我覺得自己除了頭痛和輕微的眩暈之外，神智一直很清醒。屠士昭負責送女生返校，我還在候霸天車上，身邊的人換成了楚熙和鄭曉璐。

    曲終人散，興盡而返時總會有那麼點哀傷。一路一直安靜瞧着窗外閃爍的夜景，過往的煩心事又泛起波瀾。楚熙不時問我感覺怎麼樣，要不要開會兒窗透透氣，我一言不發地揮揮手示意不用。鄭曉璐在副駕駛座上又掛掉一個電話，低頭從包里找了一小盒解酒的糖遞給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非常突兀地問副駕駛座的鄭曉璐，你跟張戈在一起的好事怎麼一直不告訴我們呢。

    車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