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陰沉,充滿了腐朽的氣息。
隨處可見的破磚爛瓦、蛛網鼠洞,目之所及之處,一片頹然衰敗之景,唯有正堂一顆未曾倒塌的朱漆柱子斑駁屹立,似乎還在訴說着往昔的輝煌。
地面上,一片凌亂。
到處都是小動物遺留下的痕跡,甚至隱約還能看到篝火——想來在許多時候,一些避雨或者無家可歸的乞丐,旅者都會在此處短暫歇腳。
此時廟宇之中昏暗,但以顧長安的目光,還是一眼就全部掃視清楚,旋即便將目光放在了神案上。
神案上的神像,是整個廟宇之中唯一完好的建築。
目光投注在這神像上,顧長安淡淡的說道:「來之前,我曾看了一場大戲——也罷,姑且便將其稱之為戲吧。」
「一個母親,為了將自己的孩子生下來,竟是以活死人之軀,硬生生撐了六個月的時間,撐到了孩兒的降生,那一刻,你猜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什麼?」
顧長安的疑問迴蕩在這小小的廟宇之中。
廟宇無人,自認沒人回答。
顧長安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自顧自說道:「母性的光輝!」
「浩然正大,擁有無窮偉力,似乎可將山川崩碎、江河倒卷的母愛力量!」
「當孩子出生的剎那,她也就走了,剩下了一個十分可愛的男童,很聰明很智慧,我想,等他長大後,應該會和他的父親一樣,是個懂得『善』、懂得……孝順的人!」
話音落下,破廟之內還是寂靜無聲。
顧長安頓了頓,看着神像前的地面,有着凌亂的稻草和隱約篝火痕跡,又說道:「但就在我為這樣的母愛感動之時,也不禁在想……這樣一位母親,還是一個精怪,六個月前到底遭遇了什麼,以至於被地痞所害,遭受了那麼大的傷勢,竟然生機盡喪!」
外面陽光明媚,但在這裏間卻昏暗如夜——明明陽光就在門外,但廟裏廟外就好似被某種東西阻隔一般,竟是進不來光芒。
僅有一些微弱的明光通過倒塌的屋頂上照耀下來,經過房梁時,顯得斑駁,映照着神像臉上明滅不定,好似活了過來,如活人般作出種種表情,使人望去不覺渾身汗毛倒豎。
顧長安站在原地,就這麼看着神像,臉上表情平靜,無喜無悲,看不出絲毫起伏波瀾,淡淡的說道:「還不願現身嗎?」
「若再不出現……」
「顧某就砸了你這神像……讓你遁入冥土的真靈也為之湮滅!」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長安堪稱是舌燦蓮花,仿佛引動了什麼一般,轟隆隆一聲炸響,天上竟然響徹一道悶雷,緊接着一道黑雲席捲而來,翻滾激盪,好似大河濤水,驚濤拍岸。
而當他話音落下之時,正好滾滾悶雷炸響,在這破廟之中翻滾迴蕩,捲起千層灰,引得煙塵洋洋灑灑得落下來。
顧長安就站在哪裏,任憑煙塵飄落,卻又被他身上的罡氣阻擋,彈開,落地。
顧長安卻始終不曾分心半點,僅僅只是望着眼前的神像。
但如果能看到他的臉色,便能發現,此時此刻,顧長安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冷:「回答我!」
「她……是不是本就不應該死!」
大喝出聲,夾雜着森然寒意,直指面前的神靈雕像。
雕像乃是死物,誰會愚蠢到質問死物?
畢竟哪怕雕工再好,色彩再是鮮艷,甚至哪怕鍍金鍍銀,以無數名貴金屬打造,可終究還是雕像,難道還能開口說話不成?
至於神像,此世有妖魔鬼怪神靈顯跡,甚至朝廷親自敕封的名山大川正神,可人前顯聖,擁有不可思議的神通威能。
質問神像,這是大不敬!
若是這神像之中有着神靈的真靈入駐,只此一個行為,便已經是觸犯了神靈威嚴!
這樣的事情,尋常百姓根本就不敢做。
可顧長安卻做了!
而且當他做了之後,神靈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還幽幽發出一聲嘆息,給予了回復——
「是!」
一個字。
或者說,是一道音符。
雕像上,傳來這麼一道擬聲詞。
如同許久未曾打開的木門,又如早已年久失修的齒輪,在此刻驟然被推開、被轉動,發出刺耳的聲音。
神像回復的爽快,但顧長安卻在這瞬間面沉如水。
他不想看到、也最不願看到的結果,就這麼得到了證實——
他多麼希望,於夫人的死,沒有人在暗中插手,有的僅僅只是母性的光輝,外加一個可惡的地痞導致了這樣的悲劇。
他希望這是自然的結果。
可終究還是未曾得償所願。
到了這一步,縱然神像並未說出結果,但顧長安身為懸鏡司千戶,閱覽不少典籍,對於神道之事也有所涉及。
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當初於夫人回城路遇大雨,以她的妖力自然是不懼,但念及腹中孩兒,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因此躲入廟中,結果卻遇到了一名地痞。
這神靈不知是懷揣着怎樣的心思,竟然壓制了於夫人的妖力,還以某種手段將地痞蠱惑,最終將於夫人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孕婦,被失去了神智的地痞欺負。
於夫人掙扎,反抗。
慌亂之中,被地痞所持的利器傷害,或許是鮮血的緣故,竟是讓於夫人從神靈營造的手段中清醒過來,因此奪路而逃,可神靈卻因此大怒,借地痞之中,重創於夫人。
破廟之中陰森恐怖,再加上有風雨飄搖,雷霆電閃,當神靈的真靈離開,地痞清醒後,發現於夫人重傷倒地,渾身鮮血淋漓,以為自己殺了人,因此便慌不擇路的逃跑。
而於夫人甦醒過來之後,發覺渾身都是傷口,更因為有你的幻境蠱惑,讓她以為自己生機斷絕,為了抱住自己的孩子,結果對着這神靈許了什麼願望……
「就這樣,你趁機奪了她一身法力,更是動用手腳,引誘她燃燒自己一身生命精元!」
「而你,則是躲在幕後,看着這一場大戲……」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呢?」
「明明是百姓感念孝心而為你立廟建祠,可未曾想你卻親手毀掉一個偉大的母親,這與陰鬼野神何異?!」
顧長安聲聲如雷霆,每一句話說出,都伴隨着一道悶雷滾滾傳開。
破廟晃動,似乎都在其威勢下,瑟瑟發抖。
「孝?」
刺耳的聲音再度傳來,僅僅一個字眼,卻讓人從中聽出嘲諷的意味。
「世人愚昧,豈知神靈手段!」
說話之時,神像也在隱約晃動着,好似沉睡許久的人,在活動着手腳一般。
而伴隨着動作,泥塑的碎屑,也在寸寸脫落。
「這些生靈,不過就是我隨手所做的一場幕戲罷了……更何況,那女子還是一個精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他死了,又能如何?難不成你還打算打殺了我,為區區一個精怪報仇嗎?!」
「幕戲?精怪?」
顧長安複述了一遍,忍不住嗤笑出聲:「身為神靈,你食人間煙火才有了這般地位,卻高高在上將生靈的生死視為幕戲,這真是可笑!」
「可笑?」
神靈此時已經完整的復甦,一雙瞳目睜開,眼眶中並非是正常的眼珠,而是以某種怪異的凶獸眼珠鑲嵌上去,無論你處在什麼方向,只要看到這眼珠,都能感受到這眼神的注視。
若是常人,一旦看到這眼神,心中頓生無窮心思,各種異相更是會在腦海中紛至沓來,不知不覺間,便會陷入這神靈所營造的幻境之中。
此時,神靈將目光看向顧長安,眼中滿是殺意:「小小武者修士,焉能揣測神靈威嚴?!」
「不管如何,今日你既然參與其中,那就必須要死!」
話音落下,這神當即便要欲使神通。
卻見他長身而起,雙臂一震,破廟的屋頂頓時被掀開,當空之中炸裂成無數碎屑,無數的瓦片和破裂的房梁,如同雨雪一般簌簌落下。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四方。
伴隨着悶雷的炸響,天際忽然有幾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這陰暗之地。
與此同時,一股威嚴的氣度,陡然在這周圍瀰漫開來,在這樣的威勢之中,破廟的牆壁也如同被大象撞擊過一般,轟然倒塌下來。
煙塵四散,雷光漫天。
神靈飛遁半空,顧長安立於地面。
兩者,四目相對。
「褻瀆神明者……死!」
極度的威嚴之中,這神便打算砸落,將顧長安碾死!
然而……
「我這裏有一個故事,想要說給你聽聽。」
就在此時,顧長安忽然開口。
這一刻,他的聲音悠然,似乎帶着某種緬懷和追憶,笑着說道:「很久之前,有一個叫做郭巨的人,家裏富裕,堪稱是一方豪強,但可惜的是,當他父親死了後,家道便中落了。郭巨把家裏的遺產分作兩份,給了兩個弟弟,然後自己一個人贍養母親,還有妻子以及一個三歲的孩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日子越過越差,老母親每天都吃的很少,好節省糧食分給孫子吃,結果老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見到這種情況後,郭巨就和自己的夫人私下商量:『因為家裏窮不能贍養老母親,兒子還要分母親的食物,要不就把孩子埋了吧!兒子還可以有,可母親只有一個啊!』,妻子聽了,也不敢違抗,只能同意。」
說到這,顧長安頓了頓,而神靈也沒有了接下來的動作,似乎也被這個故事所吸引。
他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的追問了起來:「然後呢?」
顧長安說道:「然後郭巨便開始在自家後院挖地,挖地三尺後,忽然看到一壇黃金,而在黃金上更寫着一行字:天賜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可奪。」
「此事傳開後,縣中震動,郭巨更是被官府舉為官員,此後平步青雲,名傳一時……是不是很圓滿的一個故事?」
「但實際上,我這裏卻有另外一個版本!」
話及此處,顧長安聲音瞬間變得冷淡起來,沉聲道:「卻說那郭巨,早年間曾是一方任俠,流落塞外入草為寇,呼嘯一時,後來老父親去世後,才不得已回鄉奉養老母,又娶了一任妻子,一家倒也美滿幸福。」
「只是好景不長,郭巨乃是巨寇,雖家裏富有,但他終究花銷大手大腳慣了,向來都是豪擲千金,因此很快便花銷一空。」
「再加上妻子又生了一個孩子,花銷也愈來越大,最終終於入不敷出!」
「這個時候,郭巨想起了金盆洗手時,曾經當巨寇所劫掠的錢財都被他埋藏在院子裏,因此便自導自演了一出埋兒奉母的戲碼……」
話音落下,顧長安抬頭,看着這神,笑道:「這齣戲,在你看來,如何?」
卻見這神,此時愣在原地,滿臉不可思議之色:「你……」
沒等他說完,顧長安便接過話來,笑道:「是不是很震驚,為何我會知道這些?」
「不錯!」
此神點了點頭,因為是泥塑木漆,因此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想來此時應當並不好看:「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你又是什麼人?!」
「這些都不重要!」
顧長安說道:「重要的是,你將會死!」
話音落下,顧長安身影陡然一閃,從原地消失,與此同時,各種早就在暗中準備的手段,也在這刻全部發動了起來——
紫色雷霆驟然劃破長空,閃電交錯間,裹挾滾滾天威。
白色玄光倏忽飛出,如同銀屏炸裂,迸發而出,頃刻之間,照亮方圓數千丈!
黑砂毒霧陡然生出,遍佈周遭密林,一時間無數生靈蟄伏,被這威壓所震懾,不敢發聲。
……
黑砂毒霧、玄光擒拿、雷霆震懾、符籙威能……諸般手段,信手捏來。
一時間,這神好似被江河覆蓋,泰山壓頂般,徹底淹沒其中。
這還不算,當這些提前準備的手段全部拋出後,顧長安又是直接發動點星神體,第三階段所帶來的氣血加成,使得顧長安的氣血瞬間便暴漲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
斬星辰意念加持,再加上陽剛的屬性,以及刀意的鋒銳,讓顧長安的刀,已經到了快要按耐不住的地步!
「鏘!」
顧長安終於不再壓制,悍然將刀抽了出來!
這一瞬,刀氣縱橫虛空,劃破千丈天際,整個天空都在這刻陡然明亮一剎,天上滾滾烏雲,更是在這一刀之下,被斬成兩半。
雲開霧散,透出其後陽光萬丈。
赤紅刀芒斬斷虛空,直接劈落此神頭頂!
本來還威風八面的神靈,見着這樣的神通,終於按耐不住,頓時勃然變色:「這怎麼可能……」
他又驚又怒,下意識想要逃遁閃避,可這一刀太快,快到他完全躲閃不及!
再加上其他手段淹沒,讓這神靈根本就來不及應對,只能在匆忙之際丟出一塊赤紅色的圓形光柱,旋即便被這一刀所淹沒。
「呲啦……」
赤紅色的光柱,擋在刀光之前,連瞬息剎那都未曾堅持住,便轟然炸裂。
下一刻,刀光余勢不減的落在此神頭頂。
嗡!
天地陡然一靜。
好似天地在這刻凍結,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
「喀嚓~喀嚓~」
「啊啊啊啊啊!!!」
某種物體破碎的聲音,伴隨着慘叫的聲音一起響起,只見這神的身上,先是顫抖一下,隨後無數道細微的赤紅色光芒從體內迸發而出,每一道細微的赤紅色光芒,都會帶落一塊泥塑從神靈身上剝落。
不過瞬息的時間,這神靈便被徹底的解體。
伴隨着轟然一聲,在顧長安的眼前徹底倒塌。
而在他倒塌的瞬間,一道充滿怨恨的聲音,還是迴蕩在這陰冷消散,陽光遍灑的天地下:「你殺不了我……有任何人供奉,我就將能捲土重來!」
「到時候,我要殺了你,我要讓你看一出完美的大戲!」
「而你,將是這場幕戲的主角!!!」
聲音飄散,逐漸消逝在空中。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顧長安的腦海中,也響起一道聲音:「你殺死了邪神,獲得經驗12000。」
顧長安緩緩收刀入鞘,雖然知道這神已經聽不到了,但還是輕聲說道:「我等你回來!」
……
破廟已經徹底倒塌,日光灑落下來。
顧長安周身沐浴在漸漸散去的星光之下,一步步走出了破廟的廢墟範圍。
伴隨着他移動,淡淡的熒光浮現,在日光下微不可查,但卻可以清晰的感知,只是這正在淡淡的散去。
肉眼不可看的天空,唯有神識可以感知,一道星辰光柱逐漸消散,被陽光所遮蓋的天空上,一顆搖晃的星辰漸漸暗淡下來。
伴隨着一步步走出,顧長安身上的星光逐漸消融,最終徹底消失。
這一刻,顧長安回望了一眼破廟區域,臉上也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所思考的不是這神,而是此方世界——此世鬼神顯跡,除了妖魔鬼怪和邪魔外道之外,更有着敕封正神,其中又有着異端混雜其中,以至於魚龍混雜,不少百姓深受其害。
大燕朝廷和懸鏡司不是沒想過全部清剿,只是這事終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辦到的!
一來這方天地,從上古時期一直到現在,各地名山大川所敕封的神靈數不勝數,小到一里一地的土地、山神,大到城隍河伯、水神龍王,甚至還有一些功德成神或是死後被朝廷敕封,雜亂無章,數不勝數。
這麼多年下來,誰知道這些神靈裏面有多少是正神,有多少是野神,想要清剿,難度太大,而且數目繁多,耗時也長。
最為重要的是,許多神靈是以世人的香火信仰存活,固然一時間將其廟宇搗毀,可只要還有人信奉,沒過多久這邪神便會死灰復燃。
除非撞到懸鏡司手裏,否則的話懸鏡司也沒辦法去管理,這一來二去,懸鏡司也沒了辦法,只能這樣下去。
不過顧長安卻有一些想法。
但這個想法是否可行,卻還需要驗證一番。
想到這裏,顧長安不由想着立馬回到千戶所,將此事給儘快落實——雖說如今黃泉宗還在肆虐,但陳塘郡卻已經被顧長安以一己之力給清掃了乾淨,雖說還有一些漏網之魚,但已經不成大患。
至於那個宗師境7重的閣主,還算個不小的威脅,可顧長安對其也並不畏懼。
一念至此,顧長安立刻駕馭遁光,身影化作一道長虹,離開了這處。
……
陳塘郡,千戶所。
千戶所內,十餘位主事赫然在列,分列兩排。
顧長安端坐在上首位置,有校尉端來茶水,顧長安輕抿了一口,便說道:「這次喚你們前來,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們的想法。」
說罷,顧長安便將心中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聽到這話,在場諸位主事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顧長安為何忽然提起這事,而魯姜作為在場眾人中,在懸鏡司待得最久、資歷也最老的人,則是思量片刻後,說道:「顧千戶,您說的這事是個好事,邪神肆虐,對於治下的安穩終究是個隱患。」
「說實在話,屬下在陳塘郡待了這麼多年,見到或者聽說過有關邪神禍害百姓的事情也不下上百起,而光我陳塘郡近百年積攢下來的相關案件極其卷宗,更是多達上千件,若是想要一一排查的話,卻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
「最為重要的是,這些邪神大部分是百姓愚昧,暗中信奉,還有一部分則是打殺了原本的正神,鳩佔鵲巢,如這般邪神,想要徹底清理,實在是難如登天,因此……」
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可話中的意思,大家卻都已經明白。
魯姜說話之時,顧長安一直都在認真聽着,是不是抿口茶水。
等其說完後,顧長安剛想要說話,卻忽然心有所感,抬頭一看,卻見外面竟然飄落起雪花來。
雪花紛紛落下,落到地上,便消融化開。
愣愣的看了片刻,顧長安這才收攝心神,說道:「這件事我也想到了,實際上不瞞各位,在此之前我剛剛出去一趟,斬殺了一名邪神,將其打殺之後,顧某這才心有所感,有些想法。」
魯姜說道:「千戶大人若有想法,不妨說說……這事懸鏡司數百年來都沒頭緒,倘若真能在我們手上取得些許緊張,不論從哪個角度將,都是大功一件,也是大功德一件!」
顧長安站起身來,在大殿之中踱步,聽着外面的雪花飄落,緩緩說着:「我回城路上,將心裏的這些想法仔細想了想,清理邪神是個大事,而且牽涉之廣泛、涉及之繁多,十分龐大。」
這話說的實在,眾人都是點頭。
天下神靈不知凡幾,其中不乏佔據名山大川的山神土地,水神河伯,有正神有邪神……你說清理邪神,可誰是邪神誰是正神?
你來鑑別,有又什麼依據?
一個不小心,便要得罪了天下神靈!
「這些我自然清楚,所以這次我們所要做的便是在儘可能控制影響的情況下,將邪神全面清剿……我想過了,這些邪神之中最容易清理的,便是那些沒有敕封的野神邪神!」
「這些野神邪神禍福於人,不曾授予朝廷和上古天庭的敕封,嚴格上來說都是邪魔外道,只要抓住這點,原則上來我們懸鏡司都可以清理打殺,拆除廟宇!」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隱藏在敕封中的邪神,我此前曾看了懸鏡司所記載的相關卷宗,數百年前懸鏡司剛剛成立,伐山破廟,斬殺了不知多少邪神正神,這在《伐神錄》中都有着記載。」
「數百年下來,這些邪神利用底層正神的赤敕數目繁多的情況,往往將原本的正神打殺,搶佔赤敕便偽裝成正神,我們這次要清理的,除了野神邪神之外,便是這樣的神靈!」
魯姜聽到這話,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眼前一亮。
「這是個好思路!」
「如此一來的話,不光我們師出有名——打擊偽裝成正神的邪神,這是堂皇大道;更可以獲得各地神的好感——死後封神,原則上只要還有香火便可長存永駐,因此最為懼怕也最為痛恨的便是被他人奪了敕封,我們打擊這樣的邪神,實際上是在保障敕封之神的地位和福利,那些真正的正神,必然會對我們進行支持!」
魯姜越說越是激動,到了後面更是興奮起來:「如此一來的話,我們的阻力便成為了推動力,還未曾動手,便已經佔據了三分勝算!」
「只是……」
說到這裏,魯姜忽然皺起眉頭來,有些憂慮的說道:「邪神奪取敕封的神位和神格偽裝成正神,看似已經和正神沒有區別了,我們想要打擊這樣的邪神,必須要予以甄別,否則的話還是沒有頭緒!」
「這事我想過!」
顧長安走到門口,看着外間的雪花,此時雪花已經在大地上鋪了薄薄一層,望着這景,緩緩說道:「邪神雖然可以奪取神格偽裝成正神,但與真正的正神還是有着區別!」
「而這點區別,便是邪神的致命破綻!」
「尋常的敕封正神,因為神職和神格的緣故,法力都很低微,畢竟都是凡人獲得功德死後封神,若不是神格加持,原則上就是普通人,就算有着神力,也很微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所獲得的香火和祭祀——也就是獲得的神力都有定數。」
「實際上,這就是規矩!」
說到這裏,外間天地已經一片素白,乍眼望去,天地蒼茫。
而顧長安的聲音,卻在這時逐漸高亢了起來:「正神香火都有規律,因為他們嚴格的遵循着規矩,不會多取也不敢奪取,當然相應的,也不會少取,對於凡人的應驗,也是維持在一個恰當的度上……不能排除的是,有些神確實比較貪婪,但這些貪婪的小神,往往都顯示在吝嗇上,吝嗇顯露,吝嗇靈驗,以免去花費。」
「而邪神或者奪取了神格的野神,因為此前的修煉,便已經積攢了深厚的法力,佔據神位後,為了儘快獲取神力,更是會經常靈驗,好爭擴大信徒的傳播範圍,這些邪神,香火索取的不多,但發展卻很迅速,香客信徒也都虔誠非常。」
「而這些,其實就是可疑之處!」
話及此處,顧長安會轉過身來,沉聲說道:「因此,我們要排查的只有三點。第一是信眾擴展迅速,第二是香客十分虔誠,第三是靈驗繁多。」
聽着這話,魯姜激動的站起身來,一拍手掌,大聲說道:「千戶真是一語中的!」
「這樣一來,這三條之中只要中了一條,便可以列入排查範圍,只要中了兩條,便是重點觀察,若是三條全中,便可前去探查甚至的派遣人手鎮壓!」
顧長安說道:「不錯!只要按照這三條查驗,千戶所再進行調查,一旦證實,不必追究其他,也不用牽涉起來,直接以雷霆手段將邪神野神鎮壓,若有不法,便殺之,若有功德,便獎賞之!」
魯姜點頭,旋即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如此一來,不可避免的會牽扯到信眾頭上,這些信眾受到邪神蠱惑,往往十分虔誠,若是為了保護邪神而反抗,又該如何?」
「尋常百姓受限於見識和眼界,會被邪神蠱惑,這點我們不必糾纏,直接雷霆鎮殺邪神便是!當然……若是信眾冥頑不靈,可讓官府派遣公差衙役隨同,對付這些普通的百姓,懸鏡司沒有多少威懾,可他們對公差衙役卻畏懼如虎!」
「只要懸鏡司和官府配合得當,但凡被找出來的邪神,都將再無死灰復燃的機會!」
這話落下,魯姜激動的臉色漲紅,連連點頭稱是,隨後對着其餘一眾聽呆的主事們說道:「你們不要發愣,立刻將這些記錄下來,然後查找這百年來我陳塘郡千戶所的所有相關可以卷宗檔案!」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都是如夢初醒般,紛紛迴轉過神,看向了顧長安。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顧長安爽朗一笑,道:「不用看我,這便開始行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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