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來歲的男子用特殊的鉗子夾住了蛇身,然後把毒蛇小心翼翼地放入他們的竹樓內,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面對着岳辰的提問,這名為首的男子道:「這可是寶貝啊。」
「寶貝?」岳辰驚訝,「這是什麼寶貝?」
男子道:「你別看他很兇殘,但是對於大人物們來說,這蛇肉非常鮮美,乃是我們這裏的特產。」
「鮮美,吃?」岳辰皺眉道,「那你們能賣多少價格。」
男子笑了笑,道:「賣,我們才不賣。」
「不賣,自己吃?」岳辰有些不滿,對方一直在賣關子。
男子道:「這是用於抵稅的啊。這種蛇,每年只有在秋季才有,一旦我們捕捉上了一條,交上去,就可以抵一家一年的稅收了。
現在我們抓了一條,是好的開端,等抓到人手一條了,今年的稅就不用交了。」
交稅?
岳辰有些不理解地道:「交稅而已,你們交便是了,如今岳國的稅很輕,甚至一些貧窮的地區,直接免稅。像你們高陽縣,因為是貧困縣,定的稅率本來就很低。」
男子饒有深意地看了岳辰一眼,道:「公子你是富家子弟,所以你生活在故事裏。這稅收,豈是說減就減的。」
岳辰沉聲喝道:「聖旨都下了,政令都頒佈了,豈是兒戲。」
「哈哈哈,公子你還是太幼稚了。」男子大笑道,「聖旨,那是皇帝給縣令看的,縣令執不執行,那才是最重要的。縣令老爺不理皇帝的聖旨,那這聖旨就沒什麼用。」
岳辰道:「那……你們這裏的稅收,是多少?」
男子道:「畝產三百斤。」
「什麼?」岳辰震驚。
如高陽縣這種地方的良田,一畝產量最多五六百斤的糧食。
稅收三百斤,豈不是把大半的糧食收上去了?
岳辰握拳,臉色非常難看,厲聲喝道:「收走了這麼多的糧食,百姓吃什麼,喝什麼。不存點糧食,萬一有個災荒,豈不是沒餘糧。」
男子道:「真遇到災荒,那就不是有沒有餘糧的事情,而是,依舊要上交上百斤。可是,田裏沒長糧,自己都沒得吃,怎麼辦?
到時候,只有賣兒賣女。沒有兒女賣的,只能活活餓死。」
「真是豈有此理。」岳辰咬牙大怒。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岳國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男子看着岳辰的模樣,有些歡樂,笑道:「公子能夠同情我們,看來公子也是個善良的人。不過沒用的,這是縣令老爺定的,誰也改不了,這個高陽縣,縣令老爺就是天。」
岳辰道:「所以,你們捕蛇?」
男子道:「是啊,這蛇,可以抵我們一年的稅收,不管天氣好壞,至少我們不用愁稅的問題。
去年,我的鄰居,死了。他因為不會捕蛇,又交不起稅,他死了。
前年,縣裏鬧災荒,也死了很多人,都是活活餓死的。」
岳辰道:「你們,也死了不少吧。」
男子露出一抹無奈的笑,道:「我爺爺被蛇毒死了,我父親也是被蛇毒死,現在輪到我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死。
但是,在鬧災荒的時候,我有餘糧存下來,在他們餓死的時候,我可以不用交稅。
哪怕我今天就被毒死了,也比前年餓死的人多活了兩年。
這挺好的。」
小七走到岳辰的身邊,小聲道:「陳悅,他們好可憐啊。」
岳辰抬頭看着這些捕蛇的男子們,他們的臉上已是麻木。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但仿佛就在等死,仿佛多活着一天是一天。
岳辰突然間想起了白映雪的話,有些人族的大陸被魔族統治,那裏的人族麻木、無知,如同野獸一般,沒有未來,沒有希望。
岳辰在眼前這些人的身上,就看不到未來和希望。
他們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
這樣的人族,跟在魔族統治下淪為食物的魔族,有什麼區別。
唯一的區別是,魔族那裏,人族淪為食物。
而這裏,人族幫他們尋找食物。
但下場,都是非常悲慘。
岳辰內心的怒火在熊熊灼燒着,自己的帝國內,竟然有如此把人不當人的縣令。
看來,高陽縣一行,自己是來對了。
男子滿臉麻木地對岳辰道:「公子,這裏危險,你該走了。」
岳辰道:「你們就不想離開這裏,去更好的地方嗎?」
離開?
眾人的臉色有些茫然,隨後搖搖頭,越走越遠。
他們已經被迫害地麻木了,已經沒有了別的想法,只有一日又一日地活下去。
或許哪一天,他們死在毒蛇手中,才會結束這一生。
而這仿佛已是他們註定的命運。
而他們死後,他們的兒子也會繼承他們的手藝,一代又一代,如此循環。
直至,所有人都死光,不再繁衍。
眾人走後,岳辰的內心依舊憤恨難平。
小七道:「陳悅,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裏的管理者,這樣對待自己的同胞呢?這要是在我們狐族,會被族長親手殺了的。」
岳辰咬牙喝道:「因為,人族數量太多了,人一多,就很難管理。有時候,需要殺一批,才能威懾一批。
看來,朕又要舉起屠刀了。」
「現在去殺他們嗎?」小七問道。
岳辰漠然搖頭,淡淡道:「不,我們先進城看看,高陽縣……呵呵,好一個高陽縣,好一個天大的縣令。」
岳辰的心中,怒火在熊熊灼燒,心中的殺意仿佛要噴涌而出。
他很久沒有如此大的殺意了,哪怕遇見魔族,都沒這麼憤怒。
回到馬車旁,岳辰對魏忠賢道:「你暗中跟着我們,我和小七進城看看。」
岳辰掏出了兩個人皮面具,給自己和小七帶上。
帶上人皮面具後,岳辰和小七換了個模樣,岳辰變成了一個老實忠厚的年輕人模樣。
小七的絕世容顏被遮擋,變成了一個可愛的鄰家女孩的形象。
稍後,岳辰和小七駕着馬車,兩人一起坐在前沿,朝着高陽縣的縣城緩緩行駛。
高陽縣城,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