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都市奇妙生活 第二二五章 一面之緣

    測試廣告1    ( )        ……

    杜非羽和阿白的火車要來了。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

    綠樓在周邊城市也得到了相當良好的發展。除了把花洋的貨物運往其他地方,本土化也總是綠樓第一關心的要務。

    杜非羽的特點,不做完美的調研,絕不開分店。

    每一個分店前後都開得艱難,但是每開起來,必然是穩中求勝。

    現在,經過了長期考慮,他們終於想要向山海市進發了。

    山海市,那個最大的城市。

    那是所有資本家和成功人士都想進入的城市圈。

    所有與繁榮和富裕相關的詞彙都會被用來形容它,所有世俗的理想和欲望都會在那裏得到滿足。

    杜非羽,覺得極道宗要搶佔高地,自然也要搶佔那個地方。

    無數次的交流後,事情終於有了眉目。

    這次乘坐火車前去簽字,將是新目標的大幕拉開,新生活的故事開啟。

    杜非羽望着延伸向遠方的鐵路線,心中卻多少有些悵然。

    「老李,到最後了也沒有來啊。」

    「或許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可忙吧。」

    白十七回答,眼神里似乎隱藏有其他的故事。

    這三五年來過得如同一個俗世的小奇蹟,極道宗已經在準備用新時代的方式啟航了。

    自然會有意見不同者離去,杜非羽並不會強求李牧白。

    未來是新的。

    杜非羽心想着,拉着阿白上了火車。

    「綠樓項目會在山海市落地。而極道宗的精神會被傳播向更遠的地方。」

    ……

    三年。

    自從山海市的中心落下了第一座綠樓,極道宗就變成了備受追捧的投資項目。

    水泥林立的大城市裏,突然間多出了一座全身蓋滿植物的綠色建築,確實是不一樣的視覺觀感。

    公司的發展需要錢,而需要投資的投資人則已經排起了長隊。

    他們相互傾軋,奮力爭取,嘴上說的都是希望能為極道宗集團長遠的發展傾注自己的力量。

    杜非羽每天都有數不完的會議和行程,但是秘書會為他準備好一切。

    他只需要跟着行程走,然後在必要的時候,走上紅毯,端起酒杯,用豪邁的語氣發表演講。

    高校請他去做講座——這讓杜非羽傳道之心變得旺盛。

    如果花洋市聚集了整片南方地區優秀的教育資源,那麼山海市內聚集的,大概就是在全國範圍內最優秀的資源。

    在大雅之堂坐而論道,之後又變成節目宣揚知名度,杜非羽的名聲開始如同太陽般發光。

    極道宗宗主,似乎真的有些夢想中的樣子了。

    而阿白的雪陽花在資本的運作下,已經成為了時尚雜誌的寵兒。

    更何況她白十七本人都有不輸任何明星的美貌,偶爾親自下場代言,只會給產品增加更大的附加值。

    山海市是追逐資本的夢工廠,也是讓所有資本狂歡的遊戲場。

    趙明程望着這座城市的燈紅酒綠,心裏暗暗慶幸自己的選擇。

    如果仍然選擇留在花洋,留守於體制的穩定或者袁靈家人的溫暖,或許他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花洋雖然是富庶之地,但是又哪裏比得上這裏的繁華?

    花洋市和山海市都是不夜城,但花洋那是什麼?

    大排檔、燒烤攤、洗腳店!

    山海市是什麼?

    商務會館、午夜歌廳、熏蒸桑拿!

    他喜歡現在這樣的高朋滿座。

    他不喜歡袁靈家人和他出門時的逢人必夸——這個女婿多優秀啊,文憑多好,人也多聰明……

    他必須在這時候露出謙遜的笑容,而袁靈一定會露出嬌羞的神情。

    更要命的是,趙明程知道,那份嬌羞是發自內心的。

    他覺得自己好像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

    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如此了……他在袁靈家族裏,已經有了更多的話語權,而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袁靈,顯然成為了更大的方便。

    就這樣,又是酒桌之間,他終於聽到了那句讓他顫慄的話。

    「趙總啊,我跟您說句話您別介意啊……那個杜總,杜非羽,嘴上說得不錯,但是能力!還是你比較強!」

    「你喝醉了吧?」

    趙明程急促地打斷了話頭,他知道這句話想說什麼。

    但是酒桌上的部下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杜總,雖然是創始人,但是誰都看見了,來到山海市,這份基業不是您打下的?要我看啊,你可取而代之……」

    「閉嘴!」趙明程怒罵,「混蛋玩意!酒都弄得不好喝了!」

    雖然這樣說着,但趙明程的心裏終於還是泛起了漣漪。

    在此之前,他不是沒動過想法,只是每次一想起,就會立刻打住。

    這裏面有尊敬,有信譽,還有很多複雜的因素在。

    極道宗的股權已經因為投資人加入而變得分散……

    現代公司,公司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全體投資人的。

    換言之,即使名字是你所賜,但這家公司……也未必姓杜。

    那天晚上,趙明程少見地喝得大醉。

    在這山海市的霓虹里,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面對着自己的內心。

    ……

    極道宗終於再次走到了十字路口。

    這次,是因為公司里出現了呼聲高漲的上市派。

    極道宗需要為自己的發展再添一把火,需要上市贏得聲譽,需要上市獲得更多的融資。

    一個企業如果能夠上市,那就意味着對這家企業的終極肯定。

    而花洋市和山海市的領導班子,自然是非常願意看到一個企業上市,尤其是一個新興的,年輕的企業,經過高速發展以後順順利利地上市。

    這是成績。

    就連職工們的內心裏,也感覺上市帶來的正面效應顯然更大。

    工資會漲,公司會擴大,老員工會有更多的既得利益,至少……即使什麼都沒有,面子上也是要更好看的,以後出了公司門,在簡歷上還可以大書一筆。

    公司里上上下下每個角落,都充斥着奮發向上的氛圍。

    說白了,就是人人都在做着發財夢、政績夢和成功夢,而這個夢的實現,似乎就是要靠上市。

    然而……杜非羽沒有做夢。

    在股東大會和董事會上,杜非羽都堅定認為,極道宗的資金充裕,且業務的擴張並沒有達到大家的預期,現在不需要上市。

    因此,為上市做出大量公司組織改革,耗費大量精力,本身就是勞民傷財的事。

    杜非羽這個觀點堅固得如同碉堡,幾乎到了油鹽不進的地步。無論是誰來勸說都沒有用。

    攝於他在公司內的威望,大家也都只能把事情按下不表。

    只是極道宗現在已經不只關係到他杜非羽的利益了。

    如果不上市,這個完美的故事怎麼再往下講?這個地方經濟的奇蹟該怎麼宣揚?

    越來越多的人勸說趙明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彼可取而代之,今日正是時機。

    趙明程終於動了心思。

    確實,現在極道宗不是杜非羽一個人說了算的。

    公司開着,就是為了賺錢。

    他杜非羽。如今在妨礙所有人掙錢。

    ……

    導火索是一次董事會常務會議中7名董事集體離席。

    之後是一次股東大會中,佔比55%的股東無故不參加會議。

    終於,公司的內鬥被擺到了枱面上。

    當然,擺到枱面上,就意味着戰爭將在儘可能快的時候結束。

    一切工作都在戰爭外,所有人都知道了,也意味着一切都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一切都為了鋪墊出最後的那句話……

    「那麼,就請你離開吧。」

    趙明程謀劃了接近一年,終於異常小心謹慎地向杜非羽說出了這句話。

    進入山海市後,溺死在理想中的,或許只有杜非羽一干人等。

    杜非羽的眼神閃過一絲黯然:

    「不是我的極道宗了,對嗎?」

    「不,你只是發起人,但這是所有人的極道宗。公司是所有股東的聯合,它代表所有人的夢想,不應該由你一個人說了算。」

    「杜總,我們都非常感謝你為這個公司付出的一切,就連我本人,也是深深感動於你的個人魅力,才在最開始的時候選擇加入。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公司不同了,要管理的事物規模也不同了……」

    「杜總,你在花洋市白手起家的那一套,不管用了!」

    趙明程的語氣極為誠懇,確實是一副嘗試着說服杜非羽的樣子。

    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只是想把杜非羽趕出管理層,甚至趕出公司!

    「老杜,放棄對公司的控制權吧。」趙明程勸道,「董事會所有人也都希望……請您辭去……」

    「所有人嗎?」

    「嗯……」趙明程皺着眉,似乎也很掙扎,「老杜,我不會像其他公司的某些人那樣趕盡殺絕,我會讓你保有部分股權……畢竟公司的收益,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最有資格享受的那個。今後,請……安安靜靜地做一個在背後分蛋糕的人吧。」

    趙明程的語氣仍然保持着勸說式的誠懇,但絕沒有一點覺得自己犯錯的意思。

    杜非羽的內心裏有些厭惡這樣的誠懇笑容。

    當年他以趙明程為最強力的下屬,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他的勢力逐漸膨脹,最後被趕出來的,竟然是自己。

    緣分,有時候真的是如此好笑。

    ……

    一個月後,杜非羽離職,並賣出了所有股份。

    隨後阿白離職。

    趙明程想要挽留,卻不敢伸手。

    再之後動搖的還有秦曉月。

    但秦曉月不是修仙之人,在遇見杜非羽後多年未婚的她,也考慮了很多,最終仍然決定留下來。

    就算杜非羽走了,這個極道山門,也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寶物啊。

    相關的人員逐漸離職。整個過程過渡相當和平,相比於公司里權力鬥爭的腥風血雨,趙明程的手段手腕都在,也對杜非羽等人保留了最大的客氣。

    當然,這也因為杜非羽放手乾脆——這實在是出乎了趙明程的預料。

    他本以為公司的人員結構很可能會受到重創,但沒想到杜非羽用了影響最小的方式,幾乎是把公司的所有成果用最完整的方式留給了他。

    「他愛着極道宗啊。」

    趙明程感慨。

    或許,他們都是一樣的。

    天朗氣清。天氣並沒有因為事情的發展而很看氣氛地變壞。

    杜非羽提着包離開極道宗的辦公大樓,望着那高樓頂端的led燈牌,又一次有做夢的感覺。

    他已經買好了回花洋市的機票。

    他現在就想要回到那裏,回到那個極道宗發源的地方。

    ……

    錢當然不缺。但杜非羽仍然重操舊業,自己開了家小店,干起了小買賣。

    從洞天裏出來,那之後整整十年,又回到原點,卻是過得精彩。

    現在的日子平靜,花洋市的魔宗不知為何沒了動靜,李牧白似乎也已經雲遊到了其他城市。

    空閒時候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看新聞,看看極道宗上市之後的消息。有時候杜非羽會眉頭深鎖,但很快舒展,不再關心。

    老闆們偶爾會來店裏喝茶。來得最多的是仍然和綠樓保持着合作關係的梅老闆、丁老闆等人。

    張子謙之類曾有芥蒂的人,現在也不再來了。

    親疏隨緣。

    只可惜最開始在小區里借給自己一處倉庫的王大爺,已經在去年離世了。

    「人類,真的是一種短暫的生物啊。」

    白十七感嘆道。

    這種感嘆,都會變成某些時節的一束墓前之花。

    ……

    渺渺茫茫過了三年,人間清歡。

    花洋市熟悉的花季來臨,微雨微熱的天氣里,杜非羽終於可以帶着狐狸去看花海了。

    而山海市。

    也是微雨。

    只是這座城市的微雨,只會讓雄偉的燈光蒙上一層迷茫的灰色。

    董事長辦公室里,趙明程躺在轉椅上,全身都癱在了上面,好像下一秒,這個沙發椅就要不屬於似的。

    杜非羽離開已有三年。

    當時他以為,按杜非羽的手段,奪權會是一場惡戰,他本來就打算軟硬兼施,準備了許多步後手。

    但沒想到,杜非羽乾乾脆脆地走了,白十七則是怎麼留都留不住。

    唯一讓他感到舒服一點的,就是秦曉月終於還是爭取下來了。這也給他的內心減少了幾份負擔。

    可惜,在那兩年後,財務負責人秦曉月告病離職。

    再一年後,財務上的赤字終於瀕臨極限。極道宗的營收遠遠不及預期,但是建設的浪潮仍然在全國各地鋪開。

    開始有敏感的債權人感到疑惑,試探性地讓極道宗歸還少量的債務,但是很遺憾,極道宗上下皆緊張,昔日的巨人,竟然連這點錢都有些湊不出來了。

    這產生了鏈式反應,逐漸引爆了市場。

    極道宗的負面消息再也掩蓋不住,瀰漫了整個市場。

    債權人開始擠兌,之後是股價瘋狂下跌,媒體的質疑接踵而至,而極道宗的公關疲於應對,到處都傳言着他趙明程要完的消息。

    當年和杜非羽分道揚鑣的陳年舊聞也被翻了出來,成為了批判的槍口。

    當年拼着上市,真的是一個錯誤嗎?

    極道宗劍指全國的擴張戰略,難道真的只是種衝動嗎?

    趙明程在仔仔細細地反思着這個問題。

    但是從各地發來的報表和報告,都好像一封封告急的軍情,時刻提醒着趙明程,極道宗目前正處於重大的債務危機當中。

    而且當前的任何業務,現在的所有資產,都無法彌補這像黑洞一樣的巨額虧空。

    各地的部門,已經不願意再為極道宗兜底了。

    如果極道宗還要保留一線生機……不,無論是否保留一線生機,領導層都要完蛋,極道宗都要破產,這些財產都要被瓜分。

    不是極道宗能不能活,而是極道宗應該怎麼死。

    這似乎是一個共識。

    已經是,絕路了嗎……

    趙明程望着排滿了會議的枱曆,找不到思路。

    屬下在他的辦公桌前,緊張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反應。

    「你們……辭職吧。」他有些虛弱地說道,「公司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屬下的臉色變得錯愕,趙明程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他把辦公室里最好的茶拿了出來,倒了大半,然後草草地泡了一壺,飲了大半。

    又拿出了最好的煙。

    猛抽了兩支,但是他沒怎麼抽過煙,只咳嗽。

    他把放在書櫃最上頭的烈酒打開了,飲了三大口,剩下的倒在地上。

    當年,他感動於杜非羽邀請,認同杜非羽的願望,也為了自身的理想,投身到了極道宗。

    然後他南征北戰,算盡心機,把極道宗的基礎發揮得淋漓盡致,拿下整個花洋市之後,又向山海市進發。

    他把企業推向全國,他開了數百家分店,他設置了幾大分部,甚至一度成為光鮮亮麗的人物。

    再之後,極道宗上市,宗主當年的理念,灑向了世界的各個角落,他的理想也越來越近。

    他一直認為,杜非羽的理想很偉大,而杜非羽的眼界和卓識也確實令人欽佩。

    就是因為理想的光輝,這麼多年來,即使他對阿白一直心有愛慕,卻仍然把極道宗的生存和發展放在第一位。

    並像尊敬極道宗一樣,尊敬着杜非羽和白十七的羈絆。

    他至今不認為自己是錯的,他至今認為杜非羽的退縮是小富即安的思維作祟,而阿白很可惜地,支持了老杜的想法。

    因此,把杜非羽清出公司,在趙明程看來,只是沉痛的,卻絕非錯誤的。

    「為何每一步都沒有做錯,結局卻變成了這樣?」

    他帶着懷疑,面帶微笑地和每個人打着招呼。

    然後他走向忙碌的律師和會計們,一一握手。

    「辛苦你們了。工作的事,之後再和你們溝通。」

    然後他正了正自己的領帶,把自己關進了會議室里。

    他打開ppt,微笑着翻閱着之前的演示。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沒人敢問他在做什麼。

    大概一個鐘頭後,他好像想清楚了。

    他快速站起,走向窗邊,跳了下去。

    ……

    回到花洋兩年後,閒來無事的杜非羽,在網站上看到了一則信息。

    極道宗董事長趙明程墜樓,正在搶救中,原因成謎。

    一天後,一篇長篇報導橫空出世,而趙明程宣告不治。

    「或許在跳下樓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

    杜非羽看着手中的報紙久久不說話。

    「極道宗要死了。」

    他說道。

    債權人當中,已經沒有多少人對極道宗抱有希望了。

    現在已經沒有可以力挽狂瀾的人了。

    ……

    秦曉月告病離職,變相讓她遠離了這一灘沼澤。

    但是她是真的病了。

    當她回花洋之後,杜非羽和白十七每周都會去看望她。

    每見她一次,都能看見她的容顏像花朵一樣,又枯萎了一點。

    只是仍然很美——內心會笑的人,容顏無論如何都美。

    只可惜,這樣的美麗帶了些淒涼的味道。

    「我如果死了,把我埋在哪裏好呢……」

    人類也是有極限的……哪怕樂觀如秦曉月,也最終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莫名的疾病,醫生難以診斷,只知道大概是血液病。

    秦曉月血液中的各類細胞,都在慢性衰竭——衰竭是不可逆的。

    而偏偏又是血液——好像是侵染了什麼毒素一樣,她的身體遭遇着漫長的壞血病,且幾乎難以修復。

    而杜非羽和阿白,竟然也無法識別這樣的現象。

    他們看待的視角當然和醫生不同。

    杜非羽只是感到秦曉月的身上,好像打開了無數的連通點,這些連接的通道,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抽乾秦曉月的生命力。

    「通道?」

    阿白提出了這樣的設想。

    秦曉月面臨的情況,太像一個通道了。

    好像世間緣分靈氣,都從她這流來又流走。

    而一個凡人的身軀,是不可能承受這樣的能量流動的。

    難道!

    杜非羽思前想後,突然發現,秦曉月身上連接的,不只是什麼通道,什麼緣分靈氣,而是「因果」。

    這是杜非羽所作所為產生的因果,這是白十七所作所為產生的因果,這是與秦曉月接觸的,在秦曉月認知範圍內的……不,甚至超出她認知範圍的,世間萬物的因果。

    這些因果並沒有再流動,而是,被鎖住。

    在出山門的那一天,杜非羽便感覺,世界萬物好像停止了流動一般,靈氣稀薄。

    萬事萬物輪動如同夢境。

    這便是因果之所在,因果連接在了秦曉月身上,秦曉月,便是那個鎖住塵世之人。

    確切地說,這把鎖,是玉落在使用血契助杜非羽脫離險境時使用的。

    而血契歷經萬年,牽連無數因果,而玉落終究轉世成為凡人,這份因果也成為了身體無窮的負擔。

    如果要救秦曉月,那麼,就要斬斷這把鎖!

    ……

    沒有人能夠直接見到魔宗的那位老先生。


    他的身份傳至現代,幾乎已經沒有人知曉了。

    這其中,也包括印光。

    實際上,他對這六道之上的老先生,聽到的也只有傳聞。

    他對於老先生的實力從未質疑過,在他看來,能夠把六道這樣的怪人團聚起來,並懾服於他的力量,那這種力量絕不是坑蒙拐騙能夠做到的。

    但是,他只是有點懷疑,這位老先生,是不是真的全知全能。

    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在下面搞的這些小動作,他就不可能不知曉。

    如果他知曉,那麼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除非他不在乎。

    印光覺得,他不可能不在乎。

    這六道魔宗都快顛倒過來了,沒一個歸他部署,就這樣的情況,他竟然無動於衷?

    他是否還活着,大概都是個問題吧?

    印光的內心雖有猶豫,但是現在六道已經盡數歸自己統領,上主的位置他還不敢大動,但一人之下的地位,他早已準備正名。

    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雖然陸之已死,但是人道餘部總給他一種陽奉陰違的感覺。抓住幾個人道弟子問情況,卻也根本問不出什麼東西。

    現在的魔宗內部再次達到了統一,是時候一致對外了。

    這本該是印光更加理性的做法。

    但,之後的事情卻遠遠超過了所有人的估計。

    在兩個夜晚的考慮之後,印光突然宣佈,上主已經死了!

    未來將由他來主持大局!

    不說狂妄自大,至少也是操之過急。

    魔宗的內部終於出現了極大的混亂。因為上主從未現身過——魔宗這多年來,延續的是對力量和代表最高力量的上主的崇拜,如果這種至高之神本就不存在,那信仰的根基就會被極大地動搖!

    現在的情況,即使是上主,也不得不現身了。

    如果他還想要這個組織為他發揮作用的話。

    然而,在印光公然宣告半個月之後,雖然反駁他的聲音很多,卻沒有一個自稱「上主」的人站出來。

    上主,可能一開始就是六道之上的某種象徵……或許,他本就不存在?

    我賭對了……

    印光暗暗竊喜。

    數日前,有個身份不明的傢伙突然夜訪。他告訴自己,或許上主只是一種概念,只是礙於六道的權威,而把他構想成一個無窮恐怖的事物。

    他娓娓道來,又不留一絲痕跡地離去,讓印光的內心大受震撼。

    上主並不存在,那來的人是敵是友,倒是要在以後多加防備了。

    可能是杜非羽,可能是李牧白或者是其他什麼人。

    但是這都不要緊,現在印光的手牌充足——他有一整個魔宗啊。

    接下來,當然是要組織力量,團結練兵。

    然而,兩個月後,作為夢魘一支最傑出的人才,初展抱負的印光,被誅殺於夢中。

    「上主……是真實存在的……」

    奄奄一息的印光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受到了上主的欺騙,而是受到了那個神秘人的慫恿。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上主說:

    「你們已經都沒有用了。」

    他袖袍一震,沖飛上天。

    這萬年的積累,終於要畫上句號!

    ……

    「店主出差,擇日歸來。」

    突然有一天,買早餐的顧客看見杜非羽的門店緊閉,門上掛着這樣的牌子。

    魔宗有大人物將出,極道宗有大危局要救,而秦曉月身上的塵世之鎖,似乎關聯着更大的秘密。

    「一步一步來。」

    杜非羽很簡單地對阿白說道。

    杜非羽首先選擇解決極道宗的問題。因為魔宗的首領出山,採取的行動並未確定。

    而且極道宗的戰爭,可以說是最無關生死的戰爭了。

    極道宗的局面並非無解,關鍵是決心。

    杜非羽提出了新的方案。

    首先,退市。極道宗的經濟實力已經不容許它繼續留在交易市場上了,它的存在,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資不抵債和負面新聞。

    其次,縮減規模,變賣爛尾資產,保留住飲食品牌和雪陽花兩塊優質資產,鼓勵其發展,等待財務好轉時償還債務。

    而這兩塊業務,是極道宗最有可能做出花,也最有可能創新的業務。

    這兩塊業務根植於花洋市的生態,在極道宗遭遇危機後,花洋市及花洋周邊地區,綠樓的生意仍然是高額盈利的。

    最後,在債務清償逐步推進中,集中股權,減少投資人規模。

    經過債權人會議長達半個月的激烈討論,這套方案終於還是得到了支持。

    退市是一個困難重重的事,許多企業寧可重組、寧可借殼也不退市,是因為退市和上市一樣,涉及了無數人的夢想。

    但無論是重組還是借殼,不管怎麼做,哪一個都不會是極道宗了。

    杜非羽把握住了一個平衡點——誰都不想自己被虧欠。

    資本市場上,最流行的人性,就是貪婪和恐懼。

    因為之前極道宗似乎必死無疑,因此所有人都巴不得極道宗死,以此分一杯羹。

    後來發現極道宗死了,錢也很難拿出來,大家的意見就變得不統一,因此開始討論,應該怎麼死。

    最後,有人提出了解決方案,那麼就會觸及更加本質的利益——如果不死,那是不是一切都在?

    這也是一個需要講故事的場合,同時需要一個講故事的人。

    杜非羽就是這樣的人。

    極道宗本來就是一個建立在創始人的傳奇之上的公司。

    而它也確實在內部排擠掉創始人之後迅速隕落。

    現在,那個創始人回來了——他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在這時候,把所有的資本都注入了極道宗。

    這是和公司共存亡的態度。

    這正是那個眾人聽說的,從橋洞裏爬上來,一路打拼至此的搏殺態度。

    眾人信服了。

    退市這關一過,那麼縮減規模,強調優質資產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紛繁複雜的重整程序下,杜非羽揉了揉眼睛,在不知道第幾份文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外面風雨大作,杜非羽知道,此事暫告一段落,極道宗保住了,但有什麼更危險的事情,很快就要來臨了。

    ……

    萬明月的突然來訪,是杜非羽始料未及的。

    那是他的師父。

    「我來取走你的靈氣。」

    不加解釋,直接加以搶奪。

    師父還沒有死嗎?

    難道之前所有和師父相關的線索,都是真的?

    杜非羽苦苦追問,得不到答案。

    但現在,不反擊就要吃大虧了。

    一道冰影閃過,阿白已攔在杜非羽的面前。

    一人一狐與這老道戰至數公里外,杜非羽與萬明月已飛至高空,而阿白則仍留在地上。

    她不去追趕,反而盤腿而坐。

    層層冰蓮以她為中心綻放,把戰鬥的中心全都圍了起來!

    萬明月在拆招的間隙間尋到機會,他抬起手,天地為之變色。

    「現在的你,也是絕對無法勝過我的。因為我是你的師父。」

    萬明月雙手轟退杜非羽,昂然而立。

    「只要能再拿到你的靈氣,我的大道便能夠飛升。」

    這是何等深厚的靈氣!

    杜非羽唯一能想到的獲取手段,就是魔宗眾人。

    難道,他已經將魔宗所有人的修為都吞噬殆盡了嗎?

    剛剛那一招,若不是阿白在地面上為自己傳導靈氣,恐怕已經是另一個結局了。

    而李牧白也來了。

    天地殘雲之中,只見李牧白左手指地,大喝一聲:

    「風冥劍,來!」

    然後風雲開始突變,雲卷之間,隱隱已有破空聲傳來。

    但沒有其他的變化。

    萬明月先是警惕片刻,隨後哈哈大笑,撲向李牧白。

    杜非羽連忙跳躍至李牧白面前,堪堪用拆手攔下了這一招。

    地面上紅芽滋長的巨坑,證明隨便挨上一下,都是要人命的。

    但是衝擊波還在阿白釋放出的冰冠之內,傷害沒有波及到其他人。

    「李牧白,你在搞什麼!」

    杜非羽怒喝,卻發現李牧白閉着眼,指尖光芒已至雪白。

    「劍,不在這個城市。」

    李牧白如感嘆一般低吟着。

    「但是,劍,可以在任何地方……」

    破空的劍嘯!

    一道金光如導彈般精準地刺向萬明月,速度之快,讓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但罡氣足夠厚重,即使是風冥劍的劍鋒,也完全不能刺入。

    風冥劍無力地轉了兩圈,搖搖墜地。

    但,李牧白的眼睛睜開了。

    「絕劍。」

    似乎能斬裂天空的巨劍從地面轟出,直接把萬明月所有引以為傲的防禦壓碎。

    而李牧白的身體已經飛起,他握住了劍,劍意所指,劍尖已經刺向了萬明月!

    漫天黑雲豁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這是李牧白在此世能刺出的最強一劍!

    「哈哈哈哈哈,在此世之中,劍聖也終不及我!」

    沒想到,劍光之中,萬明月哈哈大笑。

    李牧白這招一往無前,有進無退,若不能至死則必死——此是絕劍的最後一擊。

    「但……已經足夠了。」

    萬明月雙目圓睜。

    是杜非羽!

    不知何時,他已經陷在了杜非羽的陣法當中,而李牧白那奮力的一擊,正好將觸動陣法的所有開關!

    「單憑我的力量,是不可能啟動這個大陣的。」杜非羽說道,「但單憑你的力量,是絕對無法撼動這個大陣的。」

    「被這天地,碾碎吧。」

    萬明月只感覺全身都被固定住了,他還想試着動動手指,身體裏的冰凌卻開始一寸寸地炸開。

    他最後看了曾經的徒弟一眼,沒想到這就是訣別了。

    當年狐狸被扔進蟲谷,歸來之後全身染毒經脈全廢,杜非羽以陰陽調和之法救了她性命,卻實際上也讓自己陷入了傷病。

    極道宗年輕一代在大戰之後皆已重傷,萬明月作為師父,便將一人一狐帶入洞天封閉起來。

    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能救兩人的方法。那就是超越自身的修為,便能將這損傷度過去。

    誰知道,在杜非羽進入山門不久,北方極夜之地的黑潮洶湧而來。

    黑潮生物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兇猛異常,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極道山門自然也未能倖免。

    在山門陷落的那一天,萬明月拖着負傷累累的身軀,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他拍打着那已經被封印的洞天之門,心中的情緒變得複雜。

    為什麼他們可能躲在裏面,而自己卻要死在這黑潮之中?

    為什麼他們似乎隱隱要突破入境,而自己的修為卻仍然止步不前?

    在黑潮的影響下,萬明月的負面情緒被無限擴大。

    但最終,人性壓制了這份狂亂,他害怕洞天被發現,又跌跌撞撞地逃離了後山,最後喪命在一處山崖之下。

    他死前的情緒換作執念被保留,而黑潮的能量融入了他的肌骨,萬明月的最終帶着怨念,以新的形態回到了人世。

    他只想要修為,行為開始神秘殘忍,如同當年的黑潮生物一般。

    那已經不再是萬明月了。

    ……

    大戰結束。

    李牧白坐在山頂,時間是夜晚,天氣是微涼,眼前是萬家燈火。

    他喝了兩口酒,終究感覺無味。

    百無聊賴,他便抽出了風冥劍,把絕劍八十一式都在靜靜的夜晚裏舞了出來。

    這裏是荒山,草木也稀疏。只有一顆歪脖子樹見證着這位劍聖當年縱橫天下的劍技。

    舞完了這八十一式,李牧白擲劍於地,身影也已經不在原地。

    只有風中長嘯,似笑似嘆:

    「無用!無用!」

    ……

    黃九歌待在房間裏。靜默地演算着已發生的一切和未發生的一切。

    他從頭至尾,便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露過面。

    他不喜歡出門。

    作為天魔族的後人,他從來不用考慮長生之法——因為他本來就是長生種。

    只是了解天樞城主的人太少太少,而對天魔族的了解也過分稀少。

    畢竟所謂天魔族,是在杜非羽那個時代就已經接近滅絕的種族啊。

    萬年前,他作為天魔族的遺孤活着,萬年之後,他仍然作為天魔族的遺孤活着。

    他看見了杜非羽的甦醒,在暗處保護了極道宗的復興,在暗處控制陸之,挑撥印光,蒙蔽上主。

    做着這一切,他卻沒有露面。

    天魔族有着吸納周邊人性命和靈氣的體質。因此,能陪伴黃九歌的,也只有他的機械和人偶而已。

    但,那又怎麼樣?

    黃九歌望着天際線。

    這裏還有真理和星空。

    ……

    杜非羽來到了秦曉月的病房,他知道自己還有最後一件事。

    但唯獨這件事,他還找不到解法……

    杜非羽在醫院門口,猶豫不決。

    如果就這樣進去探望,那麼自己的同情也太廉價了。

    難道還要曉月來安慰自己,說,沒事,我的病就是這樣,好不了了?

    恍惚間,杜非羽好像走在了一條陌生的小路上。

    他來醫院這麼多次,卻從來沒有來到過這條路。

    但是他的思維已經高速運轉,在最後,終於達到通暢。

    他悟了。

    如果秦曉月是因為因果產生了疾病……那麼,最開始推動因果的人,就是他,杜非羽!

    也就是說,只要自行斬斷了所有和秦曉月的因果,那麼,秦曉月就不會被這命運的繩結所負累!

    萬明月炸散的靈氣反而給了杜非羽極為充足的補給,而平生以來第一次接近十成的功力,或許便可以改寫因果。

    越是極致的修為,越是在不經意間。

    意念所及,杜非羽感覺有一根繩索應聲而斷,之後無數根鎖鏈在崩壞。

    而無數的記憶,也開始模糊,流失。

    杜非羽終於發現,自己走在了一條無名的路上。這是一條自己心境產生的路,在醫院是不曾存在過的。

    但是他仍然堅決地向前走,然後消失在了現在的世界裏。

    病床前。

    秦曉月在安安靜靜地望着窗外的風景。

    護士走進門,和她打了聲招呼。

    「曉月,你今天氣色變好了!」

    「真的嗎!」秦曉月欣喜道,也很快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要知道,僅僅是在昨天,她說話的聲音都好像是飄着的,根本用不出力氣。

    「太好了。」秦曉月期待地搓着手,「不知道小羽他,今天會來嗎?」

    ……

    杜非羽在迷茫間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個碗,碗裏有一份面,麵條糾纏錯落,好像無數根命運的紅線。

    他覺得自己應該在福澤石洞中修煉。

    修煉已成,長生境已破。可為何時隔萬年的一睜眼,自己卻在這裏?

    杜非羽環視四周,他的身邊,應該還有隻喚作阿白的狐狸。

    但是什麼都沒有。

    只有吵吵鬧鬧的人群,和比春夢還要粘稠的夏天。

    一個女孩被一位大媽推倒,而不遠處,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似乎在謹慎地邊吃邊談。

    而他穿着一身工裝,人卻和工人保持着距離。

    到底是,多少次經歷着這樣的場景呢?

    杜非羽覺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好像都已經熟練地刻在記憶里了。

    但又覺得一切似乎很陌生,好像從未經歷過一樣。

    到底經歷了多少次……

    這濃烈的既視感,終於讓杜非羽想起了什麼。

    他看見了其他的事物。

    他看見了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雖裝作毫不在意,目光卻一直盯着爭吵的方向。

    他的工牌上寫着「秦操」。

    他望見馬路對面有個急急忙忙的身影,那個身影驚慌失措,帶着稚嫩。

    她是秦曉月。

    而門口,有一個狐狸的小腦袋,正在朝着店裏面張望。

    她的眼睛充滿憂鬱,似乎杜非羽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情緒。

    不再理會周邊的人群,他朝着那隻狐狸追了過去。

    而此時此刻,秦曉月從馬路對面跑進了飯店:

    「秦操,你有空嗎?」

    「嗯?又是什麼事?」

    秦操沒好氣地回答道。

    他們沒有立即發現彼此,只是擦身而過。

    ……

    杜非羽跟隨着阿白來到了花洋夜市邊的大橋前。

    一切場景似乎都回來了。

    當年入洞天時,萬明月的話終於被杜非羽想了起來。

    「杜非羽,白十七,我輩之人,未曾有渡塵劫之境,世間書籍,關於塵劫的記載也不夠豐富。待等你們出洞那天,或許一切都變了。那時候,你們一定要記住:白十七,你天性通靈,你是杜非羽的引渡人;杜非羽,你自幼廣博,你就是白十七的保護傘……你們相互扶持,或許便能度過這塵劫……」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輪迴圓轉的夢境。

    在不知名的世界裏,花洋夜市的燈火和花海的芬芳,相比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吧?

    杜非羽終於理解了,笑了。

    阿白也理解了,笑了。

    「走吧,都是一面之緣!」

    他揮一揮手,一人一狐憑空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以通常的科學而論,他們已經不在這個維度里了。

    而在飯館就得到了某種感應的秦曉月,此時才氣喘吁吁地趕到。

    世間萬物難逃緣分牽引,這便是塵劫。

    她隨緣而來。

    只是當她抬頭看時,四周已經空蕩蕩的一片。

    她不會再見到那個道士和狐狸了。

    (全書完)測試廣告2



  
相關:    魂衍天章  全球遊戲:開局百億靈能幣  開錯外掛怎麼辦  決戰龍騰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飛速中文網宗主的都市奇妙生活第二二五章 一面之緣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542s 4.3936MB

搜"宗主的都市奇妙生活"
360搜"宗主的都市奇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