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欽宗命宇文虛中到宗望軍隊中去,告訴他們說襲擊的軍隊都是將帥自作主張乾的,又請求和議依舊,而且看望康王趙構是否平安。
不久,台官和諫官把沒有達成和議歸罪於宇文虛中,他被罷職降任到青州,又貶職遷官為宮祠職務。
那時,趙舊和宇文虛中就有了交集,趙舊君臣互相唏噓不已,一經別年,早已是物是人非。
宇文虛中也是陪着官家寒暄了一番,然後這才說道:
「官家,陛下尋臣來究竟所謂何事?」
趙舊正色道:
「出使金國,議和。」
宇文虛中臉色大變,心如絞痛,冷汗一下子從腦門上滾了下來,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沁心肺。
欽宗時,出使的事情給了他過多的打擊,弱國無外交,便是如此。
宇文虛中老淚縱橫,非常頹廢並且哽咽着說道:
「臣在路上就看到了官家下的旨意,心裏想着,只要我大宋人人抗金,至死不渝,誓死方休,總能打贏吧,可官家這裏怎麼又要委曲求全啊。
退一步,便是退萬步,臣……」
宇文虛中今年剛好五十歲,已是垂垂老矣,讓人憐惜,趙舊搖頭苦笑道:
「愛卿,朕還沒說完呢,眼下朝廷還是有些困難,想要反攻北方根本不成,北方並無良將重臣坐鎮,杜充此賊拱手將開封城和河北讓於了金賊,汝看着便是,再過些日子,金人又要立一個張皇帝李皇帝了。
昨天有大楚國,今日便會有大魏國,再過些日子,沒準又會弄出個大齊國,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與其讓賊惦記,不如反其道而行。」
宇文虛中這時候已經冷靜了下來,擦了一下鼻涕眼淚,然後這才拱手說道:
「那官家,究竟是何意?」
趙舊拍了拍他的肩膀,言道:
「朕知道你忠心耿耿,哪怕是受到了靖康之恥的牽連,亦是默默承受,絕無怨言。
滿朝上下,袞袞諸公能比宇文相公更具大毅力大胸懷者寥寥無幾。
朕讓你出使金國,是藉此讓你謀取高位,必要時,配一國相印,為一國之君,皆有可能。
朕需要你在北方提供情報,聯絡能人志士,迎接王師北伐。
等待大軍到達之日,便是宇文相公沉冤得雪之時,若有差錯宇文相公不幸遇難,朕許宇文家核心一脈與國同休代代富貴。」
「臣明了,官家想讓臣做大宋的蘇秦,身在曹營心在漢,為大宋而用間。」
宇文虛中反應過來了,官家這是在用他的辦法想要為大宋止損,並非出賣大宋的利益。
宇文虛中思之片刻,一咬牙直接拱手說道:
「臣願往,只求官家,不忘今日所言,王師北克中原日,臣縱然是百死亦無憾,只求官家能夠善待臣的家人。」
「這個是自然,只不過,宇文相公這一去,可要背負莫大的罵名,若是一不小心出了差錯,絕對是十死無生,朕這兩份詔書,一份是出使金國尋求贖回二聖,賠償歲幣。
一份是無條件的和約,雙方各自退兵,劃黃河為界。」
趙舊給出的兩份詔書都有深意,第一份詔書就是普普通通的求和,重複以前的老套路。
第二份詔書有可能會逼死出使金國的使者,除非此人臨陣反水,背棄大宋,賣主求榮,還有一絲可能苟活。
第一封安全些,但是不足以讓金人信之,而且,就怕金人使壞,直接獅子大開口,拿着二帝要挾,到時候大宋就裏外都不是人了。
自古便是一個孝字壓死人,皇帝都抗不住。
第二封則是危險一些,但是操作大,就看宇文虛中有沒有影帝般的演技,如果能夠騙過完顏宗弼這些人,便是事半功倍。
趙舊給出了選擇,宇文虛中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第二份詔書,並道:
「臣,百死無悔。」
趙舊雖然早已料到,可心中還是百感交集,宇文相公果然是國之柱石,怪不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於是二人又連夜商量了一番,具體大小事宜,後來團公公也被趙舊叫過來一起討論,趙舊直接下令讓木葉全力配合宇文虛中。
北方的皇城司殘部雖然慢慢的被糰子公公給掌握了,可惜很難接觸到高層的情報,這也導致北方的木葉組織還處於重組狀態難以為朝廷牟取情報。
這就是趙舊為什麼要派遣重臣去金國當高級間諜的原因。
……
次日大朝,趙舊讓糰子公公提前命人給李綱,呂好問,呂頤浩投了條子,官家的意思是想摸一下底,搞清楚金國是什麼時候進攻大宋。
派遣使臣前去借着求和的路子獲取情報,當然此事僅限於幾個宰相而知,關於宋之蘇秦的計劃目前只有三人知曉,其他人一概不知。
隨着一大堆京東兩路的要員和各地主將留守入場,李綱輕聲對自己的手下和門生說道:
「官家雖然現在喜歡意氣用事,但畢竟不像以前這般頹廢,如今所作所為都是頗為果敢之姿,有明君之相,如今一切以抗金為重,爾等都要用心做事。」
如今的官家就如同神宗皇帝一樣喜歡折騰,眾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大宋一直都是時運跌宕,總該要緩過來了吧?
眾人入場。
此次朝會也並無多少新意,和前幾次會議都差不多,除了召回留守大臣各地主將回來好生鼓舞了一番,其實並無多少動作。
而劉光世也不遠,千里迢迢跑回來請罪了,劉光世其實也無臉面再見趙舊,帶着兩萬多兵馬出去剿滅一夥水賊,居然被人家打得大敗,還折損了七八千兵馬。
這要是放在對抗金兵的戰役之中,相信很少有人會對此事評頭論足,背後說閒話,畢竟西軍十幾萬兵馬都打不贏人家,輸了也正常。
可劉光世居然敗給了區區的水匪湖賊,這讓他劉太尉沒有少被別人數落,外人傳得是沸沸揚揚,讓他徹底淪為了笑柄。
所以,劉光世特地跑來了建康請罪,趙舊訓斥了幾句,就讓他滾蛋了。
劉光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畢竟東京守留杜充這樣的進士相公說砍就砍掉了,他一個區區的武人又算得了什麼,何況他和官家的情分早已耗盡,就怕官家把他宰了。
群臣們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就連那些言官御史也乖乖的閉上了嘴巴,任誰都知道這種緊要關頭還是對抗金兵為先,其他事情都要放一放。
「陛下,臣以為金國難擋,而我大宋不堪一戰,不如議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