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聽了朱治的話,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怪不得這個朱治能夠迅速成為孫權的心腹,果然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竟然這麼快揣摩透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連忙將朱治扶起,哈哈笑道:「朱太守能夠如此,可見那孫權果然是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本將素來知道,孫策之子孫紹年紀雖幼,卻為人聰慧,性格柔順,實在是一個掌控江東孫氏的不二人選,還請孫太守隨本將一起,請孫紹公子早正族長之位,並下令聲討逆子孫權,以告慰含冤九泉之下的孫伯符。」
「諾。」朱治連忙答應下來,與此同時迅速的從身旁一名僕從手中取出一個織錦包袱,交給陸遜,恭順的說道:「末將將此吳郡太守之印奉上,還請將軍另選高人,就任這吳郡太守之位,末將這就帶將軍去見吳侯,將軍請隨我來。」
陸遜也沒有客氣,就直接將包袱接了過來,然後自領吳郡太守之位,又命呂蒙整兵安民,自與陳武率着一支兵馬,隨着朱治前往吳侯府而去。
陸遜人還未走,便聽得朱然冷哼道:「無恥小人,竟然如此輕易變節,虧你受了孫氏三世厚恩,實在有負自己三世重臣的稱號,自今日起,我朱然與你恩斷義絕,不,從今之後,我不再姓朱,恢復本姓,依舊叫做施然,老賊,你背叛主公,將來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卻見朱治頓時大怒,指着施然說道:「你這個無知的畜牲,如今孫權謀殺親兄,逆天而行,實乃逆賊,而鎮南將軍尊奉朝廷之命,接收整個揚州,既是天心,也是民意,此乃順天應人之舉,如何只有你尚不明白?你若承認錯誤,求我答應讓你重入門牆,我可請求將軍饒你不死,同時憑你之能,即便是將來封侯拜將,也不是沒有可能,何必非要隨着孫權作此逆天之舉?」
只見施然不由哈哈大笑,厲聲說道:「我施然頭可斷,血可流,然而此志卻不能移。」
之後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奉主公之命留守吳縣,卻未能完成主公的囑託,實在是愧對主公。陸遜,今日既然我被你所擒,那也無話可說,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想勸我歸降,那簡直就是在做夢,我施然這一生只忠於主公,不會忠於第二個人,所以,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朱治聞言不由搖了搖頭,繼續對施然勸道:「你這畜生,不要以為受到孫權的一些恩惠就表現得大義凜然,忠心未泯,你可要考慮清楚後果,一旦將軍下了命令,恐怕你連後悔都找不到地方,乘着將軍還未下令,又看在老夫的一點薄面,速速向將軍乞降,可保一命,留着有為之身,為安天下保黎庶儘自己的一份力。即便是你不再過繼於我,也要為自己的生身父母考慮考慮呀。」
只見施然嘆道:「你也不用再勸了,我今日決心求死,乃是為了報主公知遇之恩,嘿嘿,你是為了國家社稷、為了延續江東孫氏一脈,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再言?」
說完之後,施然看了一眼陸遜,然後合身向陸遜撲了過去,卻瞬間被陸遜身邊的親兵各執刀劍,迅速的斬殺在地。
「嘿嘿,我施然今日死得其所。」施然呵呵一笑,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然兒。」朱治一直待施然如親子,今日見他橫死於自己面前,不由得心如刀割,流着淚扶起了施然,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對方。
好像是朱治的呼喚產生了效果,施然緩緩睜開了眼睛,無力地說道:「父親,請不要怪我,孩兒知道,如今吳郡被破,整個江東基業定難保全,我沒能完成主公的託付,心中有愧,便以一死來向主公謝罪。除此之外,我生身父母如今尚在會稽,我死之後,主公必定會因為憐我而赦免我父母之罪。其實孩兒知道,父親並非是貪圖劉琦爵祿,而是為了延續孫氏一脈的無奈之舉,只不過孩兒有孩兒自己的堅持,今日早已決心以死報效主公。其實孩兒這一死,最對不住的就是父親你了,孩兒深受父親大恩,今生恐無以為報了,若有來生,一定補報……」
施然說到這裏,一口氣沒有上來,頓時氣絕身亡。
「然兒……」朱治見施然死去,剛才所說的話又徹底觸動了自己的內心,不由得心酸不已,嚎啕大哭起來。
陸遜看到這一幕,也是暗暗感嘆,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施然竟然如此剛烈,心中也是頗為佩服的,便對朱治安慰了幾句,然後提出將要稟報給鎮南將軍,讓他對年輕的施然進行追諡。
朱治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竟然讓陸遜在身邊陪着站了有近半個時辰了,連忙擦起眼淚,收起悲傷,肅然對陸遜感謝道:「多謝將軍盛情,唉,讓將軍久等了,我們這就去見吳侯吧。」
說完之後,朱治便站起身來,又深深看了一眼施然的屍首,擦擦眼淚說道:「然兒,請放心,無論何時,你都是我朱家的大好男兒,你永遠都是為父的子嗣,我的兒子們無論何時都會承認,你是他們的大哥朱然。」
之後朱治便一咬牙,引着陸遜離開太守府,然後前往吳侯府中而去。
作為承襲的吳侯,孫紹的府第自然是在吳縣,在孫策死後,本來車馬扈從如雲的吳侯府已經變得冷冷清清,半年都不會有客上門。孫紹之母顧氏便是在對於人情冷暖的感慨之下帶着兒子孫紹到此居住,從此不再過問世事,只是衣食租稅而已。
雖然顧氏從此之後三緘其口,對於吳侯府和江東發生的一切都隻字不提,但這並不代表她心中不怨孫權薄情,在孫策死後,之前孫策的親兵隨從卻全都被孫權給換掉,如今侯府內的親兵全都是由故吳郡太守朱治指定的,名義上是為了保護孫紹母子,實際上是為了更加有效的監督和控制。
而對這一切,顧氏卻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就算是對兒子孫紹和族叔顧雍都沒有提起過,因為她知道,在如今的情勢下,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一日顧氏正在房內教導兒子讀書,卻忽然聽得門外腳步聲傳來。然後便見一名護衛在門外稟道:「夫人,朱大人前來拜會,說是有要事相商。」
顧氏聞言不由一怔,因為平日裏朱治雖然在表面上也算是恭謹有禮,可是每次都是在說完要求見自己的話之後,就直接推門而入,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先派人通報的。
不過顧氏也顧不得這許多,知道如今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朱治手中,一旦他向孫權打個小報告,估計日後自己母子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所以顧氏連忙打開房門,親自把朱治迎到大廳之中。
「末將朱治參見夫人。」朱治見到顧氏之後,連忙恭敬的施了一個禮。
顧氏也斂衽還禮,然後徐徐說道:「不知朱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卻見朱治長長嘆了一口氣,又施禮說道:「末將這一次見夫人和吳侯,乃是為了江東孫氏的長遠大計而來,想必夫人應當聽說過一段傳言,宛陵侯為奪取大權,指使心腹刺殺了安東將軍。」
顧氏聞言不由嬌軀一震,面色頓時大變,過了一會才緩和過來,對着朱治說道:「此乃坊間流言,目的只不過是離間我江東君臣關係,令我江東不穩,我江東士民有誰會相信?朱大人用此言語,當是何意?莫非以為妾身會相信此類傳言嗎?如若照我江東顧氏和朱氏家族關係而言,朱大人與我父乃是平輩,與我族叔元嘆又是莫逆之交,何苦為難侄女?朱大人如若想要侄女這條性命,只管說就是了,沒有必要這樣試探我母子。」
卻聞朱治連忙說道:「夫人誤會末將了。末將並非是言語試探,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夫人商量。咳咳,末將該死,幾乎忘了說了,如今吳縣已被鎮南將軍麾下討逆將軍,這位陸遜陸大人攻破,末將如今已然選擇歸順了這位陸將軍。陸將軍知道安東將軍乃是被宛陵侯所害,故此來見夫人,要與夫人商議一下,將孫氏族權重歸吳侯掌控,處置逆賊孫權,為安東將軍洗雪冤屈,如此一來一可懲惡揚善,二可保我孫氏一脈,陸將軍已經保證過,只要吳侯願意歸順,將來鎮南將軍定然會保江東孫氏安享侯位,整個家族福祚綿長。」
顧氏聞言大驚,便一口回絕道:「大人和這位將軍真是說笑了。宛陵侯溫文爾雅,胸懷廣闊,又與先夫兄弟情深,怎可能謀害親兄?再者說了,妾身雖愚,卻也知道我吳郡與鎮南將軍大軍集結的宛陵隔着一個丹陽郡,如今不聞丹陽有事,吳郡如何能被敵軍攻破?兩位真的不必試探,想要取我母子性命,隨時取來便是。」
朱治聽了顧氏的話,也是疑惑的看向陸遜,希望聽對方解釋一下,他的大軍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自己為何就這麼糊裏糊塗的被他打敗了?因為這也是自己一直困惑不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