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在取得洛陽之後,命人封鎖王宮,自己卻在曹操的丞相府開府辦事,同時又對文武百官進行安置,又出榜安民,待的局勢略略穩定下來之後,便同賈詡、荀彧、龐統等人商議渡河追擊曹操、解救天子的事宜。
可是沒想到一上來就遭到了賈詡的反對。
只聽賈詡微微躬了躬身,然後說道:「主公,如今曹操已經到了河北,我軍恐追之不及了,更何況我軍經過連日征戰,已然疲憊不已,如今方得洛陽,當以安撫民心,休養生息為主,即便是要征戰,也不該跨河取河北,而應想辦法取河東或者兗州,因為河東或兗州離我們距離都比較近,補給要方便得多,但是如果取鄴城的話,那就是我們放棄優勢,孤軍深入敵軍內地作戰了,不僅補給不便,更容易遭受敵軍優勢兵力的圍攻,這可是兵家大忌,主公一定要三思啊。」
劉琦卻是微微皺眉,不悅地說道:「我們不是有甘興霸的水軍嗎?更何況何止是興霸?不管是周公瑾還是呂子明,全都是水戰的行家,只要我們派遣他們率軍渡河,有誰能夠阻擋?到時候我們掌握了制水權,只要隨便找個地方登陸作戰,發動突襲,河北之地豈不是傳檄而定?」
卻見賈詡說道:「微臣承認,無論是公瑾、還是子明,亦或興霸都是水戰的行家,丹陽精兵又盡皆生活在江邊,盡皆精通水性,所以在水戰方面,我軍絕對是無敵於天下的,但是河水不同於江水,江水寬闊,利於大規模船隊集結和衝撞,河水卻是狹窄,大船根本無法行走,水中更有大量灘涂和泥沙。江水中的許多戰法無法照搬,還有,我們就算是控制了河水也沒太大的作用,因為魏軍的防禦重點是在港口。只要他們死守那幾個關鍵的港口,我們也是無可奈何,除非擁有數倍甚至十倍的力量,依微臣之見,我們莫如先休養生息幾年。待得大軍有了足夠的力量,調集了足夠的物資,然後再一鼓作氣取下河北。」
「可是我好不容易有機會迎回天子,怎麼能夠就這麼放棄了?只要能夠迎回天子,曹操就會成為人人唾棄的賣國賊,本王再舉天下拳拳忠貞之士,共襄義舉,消滅曹賊易如反掌,如此一來,天下重新太平。百姓再無戰亂之苦,本王也算對得起那些為了再遭和平,圖謀大漢中興的廣大將士們了。」劉琦的聲音透着一絲的沉重,輕輕嘆了一口氣,滿臉憂色的說道。
賈詡卻是正色說道:「大王,不是微臣無禮,實在是微臣不得不提醒,大王現在實在有些急躁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的曹魏的確是走向衰落了,但是卻絕非毫無抵抗之力,主公的實力雖強,疆域雖廣。然則由於連年征戰,無數的財富都消耗在戰爭上了,我們的百姓也不過是比魏國百姓略微強上那麼一點而已。所以我們並沒有取得對魏國的絕對優勢,如今我軍方得中原,應該以鞏固統治,恢復發展生產為第一要務。而不應如此急躁的去進攻河北,否則的話,微臣恐怕大王將會遭受挫敗,而有的時候機會其實只有一次,一旦大王挫敗,微臣恐怕大王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再具備統一河北的條件。」
劉琦聞言驟然一驚,因為在他所知道的歷史上,官渡之戰前的田豐也是這麼勸袁紹的,結果袁紹不聽,導致官渡之戰大敗而回,反倒被曹操佔據了河北;除此之外,赤壁之戰前的賈詡曾經就是這麼勸說曹操的,結果曹操不聽,導致大敗而回,失去了統一天下的機會。自己現在莫不是也在走當初袁紹和曹操的那條老路?這對於自己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所以,劉琦連忙改顏相謝,對賈詡充滿歉意的拱手說道:「文和說的沒錯,都是本王操之過急了,這一番金玉良言實在令本王如同撥雲見日,茅塞頓開。我們確實應當先穩定新得的豫州和洛陽等地,應當先安撫百姓,徐圖恢復,待得實力足夠強大了再一鼓作氣的取下河北。」
在放棄河北之事之後,劉琦便屏退了侍從,僅僅留下了荀彧、龐統和賈詡三人,然後沉聲問道:「文和,你給我說句實話,是不是早在曹操退走河北之前,你就已經推斷出他要遷都鄴城?」
賈詡看了龐統和荀彧一眼,然後點頭說道:「主公所料不錯,微臣確實已經猜出來了,畢竟司馬懿不是尋常人,再加上曹操身邊還有一個程仲德,此人智謀不在微臣之下,絕對能夠全面考慮曹操所面臨的形勢,以他的智慧,絕對能想到故意捨棄郗慮,讓我們把他當做是殺害伏皇后、鴆殺太子的真兇予以處決,從而平息大王以及天下忠臣義士的怒火,再通過遷都的形式將洛陽送給大王,之後再通過天子詔書予以撫慰,從而給大王一個台階下,讓大王絕了征戰河北之念這樣的計策。」
「既然如此,爾等何不早告訴本王?」劉琦聽了賈詡的話不由得有些氣憤,疾言厲色的說道。
賈詡卻是面色不變,依舊躬身說道:「微臣即便告訴大王,大王又當如何?集中全力、不惜一切代價攻破伊闕關,然後再兵臨洛陽城下,圍困曹操,向其索要天子?」
劉琦聞言一怔,隨即說道:「正是,本王打着禮敬天子的大旗,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將天子從曹賊的魔窟中救出來,如今好容易抓住機會,如何能夠輕易放棄?這一下子好了,本王與天子失之交臂,失去了打擊曹操的最好機會,不知再過多少年才能拯救天子於水火之中?」
說完之後連連嘆息不已。
卻見賈詡正色說道:「難道事到如今,大王還想着向曹操那般挾天子以令諸侯?大王可知這個策略實際上已經不利於大王的大業了?」
「什麼?你說一說這是何故?」聽到賈詡如此直白的話,劉琦不由得心中一驚,隨即脫口說道。待得驚覺之後,才發現話一出口,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只好略帶慚愧的看了荀彧一眼,然後等待賈詡回答。
在劉琦看來,賈詡和龐統都是自己的老部下,他們自然是絕對的心腹。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根本就不用對他們遮掩什麼,可荀彧卻相對屬於外人,更何況他正是因為忠於大漢、阻止曹操稱公而遭到了曹操的猜忌。最後被發配到了壽春前線,如果不是自己,恐怕早就抑鬱而死了,像這樣的大漢忠臣如果聽說自己和曹操一樣懷有野心,會有何等激烈的反應?
自己目前雖然已經統一了豫州。可是卻仍想拉攏潁川荀氏,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還未實現的計劃而引起他們的不滿,所以劉琦拼命的沖賈詡使眼色,暗示他不要接這個話題。
可是賈詡卻像沒有看到一般,緩緩說道:「主公當年實力尚弱的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有一定的政治優勢的,畢竟你打的是天子的旗幟,不過主公有漢室宗親的身份,可以稍稍彌補這一劣勢,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主公深荷天下厚望,得以一步步壯大發展,最終成為了天下實力最強大的諸侯,甚至比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還要強大得多。不過到了現在,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僅不能幫助主公發展,甚至會產生一定的阻礙作用。」
看着劉琦疑惑的眼神,賈詡淡淡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天子在主公的手中,天子應當如何對待?是真心的將軍政大權一併交出,還是像曹操一樣只是讓其做個傀儡。如果是前者的話,將來大權在握的天子會不會對主公昔日的為王心存忌憚?恐怕將來主公的結局一定會因為天子猜忌而不得善終,想來主公即便是為了妻子兒女考慮,也不會做出這等迂腐之事來吧?更何況。即便主公真的如此做了,定然會讓麾下文武大臣寒心失望,主公父子二十年所創下的基業,恐怕就會一朝土崩瓦解,天下將重新陷於戰亂。」
「哼,本王雖然忠於大漢。卻也不會做出自掘墳墓的蠢事,更何況其中還關乎着天下的穩定,萬民的幸福,天子雖然有德,然而沒有威勢只有德高的天子是無法掌控天下的。」劉琦被逼到了這份上,雖然守着荀彧這個外人,卻也不能不說實話,但是語氣卻是有些不快。
賈詡卻依然像是沒有看到一般,繼續笑着說道:「既然如此,想必主公會採取後一種措施了,可是如果主公那樣做了,又與曹操有何區別?同樣會因為欺凌天子而遭受天下所謂忠貞之士的辱罵詬病。就算天子的地位再改善,就算主公真的對天子禮敬有加,甚至將宗廟祭祀等等大事盡皆還於天子,從不逾矩做出任何傷害天子尊嚴的事,天子依然不會滿意,因為這是人性,不知足的人性,而群臣也一定會有人站在天子的立場上,大罵主公不忠。」
略略頓了頓,賈詡又緩緩說道:「就算這一切主公憑着巨大的威望和對天子的恩情能夠彈壓住,可是等到主公平定天下之後呢?主公又該如何去做才能令麾下的群臣不失望?只有稱帝一途了吧?可是主公一生敬重天子,如若稱帝,不啻於自己打自己的臉,可如果不稱帝,群臣是否會失望?曹操就因為接受了荀文若英奉天子的建議,導致自己雖然統一北方,卻不能像袁術那般稱帝,無奈之下只好表示要做周文王,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對荀文若含恨不滿,後來在滿腔怨氣之下稱公稱王,卻不料再次遭到文若的反對,這才一怒之下將其貶黜。」
劉琦聞言頓時大震,因為賈詡說的這些他倒真的沒有想過,深深看了荀彧一眼,見荀彧神色平靜,不由的心中詫異,連忙問道:「文若,不知你對賈相國的話有何看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