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努力睜開眼,看着那已甲冑加身的茶師,苦澀一笑。墨子閣 m.mozige.com
他們今夜入長安,本是打算利用西陵暗棋,從而獲得關於衛光明信息。
他雖是西陵主人信奉的光明之子,但他卻從未得到衛光明的承認。
他知道自己被西陵安排來唐國的意義,他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故而他打算先行救出衛光明,讓光明大神官來進行明日的書院討伐一事。
可當他們到達臨湖小筑後,一坐下便迎來了唐寧。
他一直以為,作為夫子親傳弟子,唐寧不會隨意出手傷人。
卻沒想到是他過於自信,這才釀成眼下局面。
那名茶師圍着隆慶轉了一圈,掃了眼落得很遠的那柄劍,本帶着關心的臉,露出一抹笑容,舔了舔嘴唇。
「皇子殿下,看來你已經沒有威脅。既然如此,有些話我便可以放心來說。」
「這些年來,為了報答當初燕王活命之恩,我傳出諸多信息,我為燕王為西陵做了這麼多,為什麼你們要逼我去死?」
隆慶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神色逐漸瘋狂的茶師。
「你不用這般看着我。我在大唐生活二十年,早已知道你們復國之心終會破滅。如今我入了唐籍,我的妻兒也是唐人。我不想看着我的新家,再次被你們這些狼子野心之人破壞,所以我傳信與你,讓你等今夜入長安。」
「即使四先生不來,徐統領也很快會來,他們就在那一直默默看着。」
茶師指了指臨湖小築大門正對面那間房子,隆慶艱難回過頭。
見那間房屋內湧出上百人身着甲冑要夸長刀的侍衛。慘然一笑,隆慶緊緊閉上雙眼。
「皇子殿下,你知道為何我會成為唐人,為何會出賣你們?」
茶師面色癲狂,眼中噙着淚水,默默說道:「一年前,我兒去桃山運送物資,此後他再也沒回來。尊貴的光明之子殿下,你可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死了,死在了我一心信奉的西陵騎兵屠刀之下!也是從那時起,我發誓,一定要為我兒復仇。」
「知道為何長安城內所有西陵探子盡數被抓,只有何明池和我躲過一劫嗎?」
「我早已在復國會崩塌時,第一時間將所有探子信息盡數上繳。而何明池,他一直在警惕着所有人,包括你哥哥崇明,也不知他躲在何處!」
「我恨西陵,也恨你父親燕王!若非你父燕王當年舉起屠刀,大唐和燕國本可以相安無事,但這一切都是拜你父親所賜!」
「一場失敗的戰爭,我燕國百姓死亡何止百萬?你們要復國,卻從未想過為何會滅國。那些慘死在大燕騎兵鐵蹄下的生命,難道比唐國殺得少?」
「看着你和崇明二人如今落得這番田地,我很開心,因為你們敗了,你們復國之心敗了,你們這些令人厭惡的權利追求者,何曾想過我們普通人的生活?」
「我就是要出賣你,就是要破壞你們復國計劃。可笑的你,還以為西陵會成為你們最強大的盟友,是燕國復興最可靠的大山,卻不曾想從一開始他們就在利用你們。」
「你以為衛光明是被書院所囚?你以為西陵為何要派你來唐國?你以為四先生真的入魔?哈哈,這一切不過是西陵編織好的一張網!」
隆慶面若死灰,呼吸逐漸加重,而後腦袋一歪,不省人事。
「既然四先生說留你們性命,今夜我便不殺你!但我兒的血仇,我一定會親手還給西陵!」
茶師話畢,徐崇山帶着侍衛們已經將曲妮和道石抬走。
「劉默,走了!」
茶師劉默點頭,默默跟在徐崇山身後,一步步走出臨湖小築。
臨出門時茶師劉默以袖拭淚,再抬頭已是一臉笑容。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在大唐的陽光下,他的妻兒終於不用再為他擔心。
唐寧默默看着這一幕,心下有些感慨。若非是他先前有言,以那劉默亡子之痛,今夜隆慶怕是會挨上一記黑刀,而這記黑刀絕對會要了他的命!
至於道石和曲妮老太婆,雖然保住性命,卻也修為盡失。若非是在長安城內,他們必死無疑,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七念的那次偷襲!
另一邊,寧缺與顏肅清的戰鬥也已結束。
與以往不同,顏肅清是貨真價實的大念師,寧缺雖拼命卻也不敵,好在關鍵時刻,大黑傘幫他擋住了致命攻擊。
也正因為大黑傘的緣故,長安驚神陣的守護靈朱雀覺醒。它感受到了黑暗氣息,故而朱雀不斷向着寧缺發起攻擊。
寧缺將死之際,卻見那渾身散發着濃鬱火焰的朱雀,被一隻麻雀輕易馴服。
寧缺不知道那隻麻雀來自哪裏,但他知道自己將要去哪裏。
鮮血順着嘴角流下,寧缺步履瞞珊的向着書院走去。他一步步來到書院,然後進入舊書樓,彼時,余簾莫山山已經回到後山。
舊書樓內空無一人,寧缺慘澹的笑了笑。想着人生即將結束,便也輕鬆許多。
只是苦了桑桑,若自己死後,那個小黑丫頭該怎麼活。
沉浸在擔憂中,寧缺越發覺得疲累,眼皮越來越重,重到完全無法抬起半分。
翌日,書院開課,褚由賢看着空蕩蕩的座位,心裏隱隱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他想要離開課室,去尋找寧缺,卻恰巧與趕來上課的唐教習撞了個滿懷。
「褚由賢,慌慌張張的你要做什麼去?」
「教習,寧缺未到,我想去尋他。」
褚由賢揉着肩膀處的疼痛,默默拉開與唐教習之間的距離。
「嗯,不用找了,寧缺今日有事。」
褚由賢看了看唐教習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他總覺得唐教習好像在笑,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很是陰森恐怖。
「今日天氣涼爽,適合做些有意義的事。」
唐寧看着身前這些學子,那一張張年輕面孔不由自主露出了恐懼之色,不由得咧嘴一笑。
「你們這些學子雖然天賦不佳,但你們有個水平很高的老師,所以你們都已經邁入修行者的大門。」
「唐教習,寧缺還未踏入修行者大門,我們……」
唐寧抬手打斷,低聲笑道:「暫時不必管他,今日我來告訴你們什麼是修行。」
在場的少年學子們,紛紛交頭接耳,貌似有很多意見。
「你們不必驚訝,不必自豪,你們當中大多數人的修行大門,都是在無意識或者是下意識打破,你們根本不懂得什麼是修行。」
「修行,便是感悟自身,再以念力感悟天地,吸收天地元力進入氣海雪山。」
「這是修行者人人皆知的廢話,它也是人人皆不知的神話。」
「凡修行者皆應懂得一件事,這件事便是判斷是否是個天才的基礎。」
「人生光陰區區百年,有人起步高卻達不到巔峰,有人起步低卻能達到普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那麼這兩種人之間的差別在何處?」
少年學子們收起不耐煩的表情,紛紛皺眉思考,
謝承運和崔明二人善思卻也無法明白其中緣由。
謝承運自幼便被冠以天才稱號,崔明則是世家公子,他們皆是平凡中的不平凡人,故而他們不明,不懂!
「有人氣海雪山盡數全通,但他可能終生無法邁入修行者大門,有人只通一竅卻能邁入大修行者行列。」
「這些人有着本質上的區別,這個區別也是你修行所能到達高峰的基礎。這個區別便是明心覺意!」
場下學子譁然,很多人不解,但謝承運和崔明卻是眉頭舒展,面露平靜。
「明心,自然是你要懂得自己的心,你心中所想所感所悟決定了你修行途中是否順暢!」
「覺意,這個意指的是什麼?是你心中的意?」
「這個意指的是心與天地之間的溝通之意,你與天地感悟頗多,領悟的意自然也多,那麼你修行之路的終點就會很高。」
「明心能夠使人快速進入修行大門,也能使你在修行途中走的很順,很快!而到了不惑境巔峰,能否繼續提升,將會受到覺意的影響。」
眾學子們面露好奇,對這番從未聽過的修行解釋,顯然充滿興趣。
「有人修行一日知天命,這便表示此人在入修行之前,早已對天地感悟極深。故而,他在修行上的終點,也是極高。」
「而這種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天才!」
學子們再次譁然,褚由賢按奈不住心中疑問,躬身行禮後反問道。
「唐教習,難道書院對於天才的定義都是如此之高?」
「並非如此,書院對天才定義的基礎便是明心,有了明心你已經買邁入天才大門,若是覺意,那你便是天才中的天才。」
「眾所周知,夫子一共有14位親傳弟子……」
「唐教習,你說錯了吧,夫子不是只有13位親傳弟子嗎?」
唐寧並未理會褚由賢,而是淡淡掃了眼後者,褚由賢頓覺自腰間傳來一陣涼意,連忙行禮後落座,閉口不言。
「後山一共14位親傳弟子,這其中每個人都是天才,真正的天才。他們或許不全是大先生那般具有高境界,或許不具備二先生那般萬人難當的超強實力。但他們在各自領域中,對天地感悟已達極致。」
「若你們想入二層樓,那你們需要走的路還有很遠。我雖能幫你們明心,卻不能幫你們覺意,因為每個人對於天地的感悟完全迥異。」
「唐教習,今年會有二層樓親傳弟子選拔嗎?」
謝承運起身行禮後恭敬問道,唐寧微微點頭,繼續說着。
「今年二層樓自然有親傳弟子選拔,這也是夫子所收的最後一名親傳弟子。倘若你們想要進入後山,還需要很長的路要走。」
「唐教習,我不想入書院後山,但我想跟着你……」
唐寧詫異,望了眼行禮的崔明,臉上的笑容更甚,點點頭道:「我身邊確實還缺少個劍侍,你若願意,自然可以跟着我。」
「唐教習,我也想跟在你身邊,你還缺人幫你洗衣做飯嗎?」
「褚由賢,我就算缺奴僕,你首先要確定你會洗衣做飯不會?」
褚由賢鬧了個大紅臉,在同窗一片起鬨中尷尬落座。
他是世家公子,打小就是被伺候長大,讓他伺候人,嗯,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唐教習,我想跟着你學習書法。」
一道弱弱的聲音,在課室內響起,眾人紛紛看向說話之人。
「可以,你雖年幼但資質不錯,若願意日後幫我研磨,便就跟在我身邊。」
王穎大喜過望,年幼的他因被同窗關注而面色緋紅。即使有些慌亂,可他眼裏那抹喜悅,無論是誰都能感受到。
場間有學子輕笑出聲,心想:果然是小孩子,作為術科老師,唐教習肯定有很強的劍道修為,但他未必有很強的符道修為。區區一個書童,能學到什麼?
謝承運看着王穎,他覺得這個稚子表現出來的喜悅過於強烈,很是非同尋常。
看着崔明又看了看王穎,想着今日未到的寧缺,謝承運暗自糾結。
進入二層樓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可唐教習的高深莫測,令他左右搖擺。
duang~
鐘聲響起,唐教習邁步離開,謝承運遠遠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王穎很開心,很高興!
他一直覺得唐教習很怪,如何怪?當然是各方人士對他的態度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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