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你知道驕傲的人該是怎樣?」
「你是誰,我在哪?」
在滿是黑暗之中,崔明驚恐至極。墨子閣 m.mozige.com
他怕黑,小時候大哥帶着他採風,兩人住在山上,大哥有事走了,留下懵懂無知的崔明。
那時的他還是孩子,哪裏懂得什麼叫害怕。
夜正濃,風很涼,但他睡得很香甜,直到被一聲狼嚎驚醒,崔明看到了深夜中的兩抹幽光。
他很怕,卻不敢喊,只是無聲流淚。
幽光逐漸接近,崔明很想此時有人能出現,可惜從始至終都無人趕來。
幽光靠近身前,崔明一手捂着嘴,一手擦着不斷掉落的淚。
黑暗籠罩着他,夜風吹着他,他很冷,冷的打顫。
他不敢想自己成為狼食的樣子,所以他很累,累到直接暈倒在地。
直到再次睜眼,天色大亮。
自此後,崔明對黑暗充滿了恐懼,所以在這個舉目無光的世界,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對泛着幽光的眸子,它在逐漸靠近自己。
崔明很瘋狂,他在黑暗中大喊大叫,他手足無措卻無能為力。
幽光越來越近,近到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畜生呼出的腥臭熱氣。
崔明驚慌失措,他怕死,所以要裝死。
那年他逃避了,那本該是決定他命運的一次測試,但崔明的表現讓老太爺很不滿意,故而崔家打小便一直放縱他,沒有人喜歡一個沒有勇氣的懦夫。
崔家也不能將家族命運,交由一個沒有勇氣面對恐懼的人。
即使崔老太爺很早就知道他氣海雪山一竅不通,但並未就此放棄,反而巧立新規,以此試探。
氣海雪山不通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但對崔老太爺來說,這並不算什麼。
西陵有神術能夠改變這一點,可要改變氣海雪山,崔家需要付出的代價極大。
若是崔明表現完美,他可以考慮去西陵請個老傢伙,或者去知守觀求得一粒通天丸,但一切都隨着崔明裝死而結束!
崔明所謂的驕傲,根本就是掩飾不足時的心虛表現。
在來長安前,他知道自己應該有所改變,所以他來了。
來了之後,他依舊沉浸在以往的世界。
他沒變,但他已經意識到逃避是弱者的表現,所以他來了舊書樓。
他見到舊書樓有人,他以為能夠放下驕傲,但卻歷經掙扎,才艱難下定決心。
丟掉虛假的驕傲掩飾,崔明坦然接受在人前行禮,坦然接受在人前昏倒。
他已經改變很多,可惜唐寧覺得他還能更多。
黑暗中的幽光,見崔明昏倒逐漸靠近。
它低頭嗅了嗅這該死的膽小鬼,但強烈的飢餓使它放鬆警惕,卻被崔明成功扼住了命運的喉嚨!
崔明死死咬着滿是皮毛的喉骨,不管那溫熱的血液有多腥臭,不理會它在瘋狂中的掙扎有多劇烈,就這樣過了很久。
直到那頭帶個他噩夢般生活的畜生不再動,直到嘴裏再也沒有溫熱的液體。
唐寧看着昏倒在地的崔明,其實挺喜歡這個少年。
他雖然懦弱且虛假,但他善思且聰慧,這是個比寧缺更加小人物的小人物。
生在一個世家中,打小被人刻意放縱,卻並未讓塵埃污了心。
他像寧缺一樣,是一個身在黑暗心向光明的人。
他也許不如寧缺自律,也許不如寧缺那般狡猾,但他真的比寧缺更加善思。
感受下崔明氣息,唐寧默默收回混元氣,也不去理會一旁早已驚呆了的陳皮皮,自顧自的繼續伏案抄寫。
「善思者明。」
四個字浮現在紙上,遠在雪原里的夫子撫須點頭,默默哼起了不知名小調。
大師兄繼續看着那本晦澀難懂的書籍,老黃頭緩緩前行,一邊走,一邊注意身邊是否有鮮嫩可口的嬌花,若有它便會刻意繞路,然後去吃上一口。
兩日後,書院繼續開課,少年學子們成群結隊來到書舍,當他們看見崔明時,不由得微微沉吟,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崔明放下手中書籍,淡淡笑道:「來了啊?」
眾人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崔明,這時寧缺帶着褚由賢兩人進入書舍。
「寧缺,你要努力了。」
寧缺看着崔明若有若無的笑意,很想上前給他一拳,最終卻只是點頭。
「怎麼滴?老崔?你這是入了修行大道?」
褚由賢這個二混子,可不管那麼多,直接上前一拳砸在崔明肩上。
「我不叫老崔,我叫崔明,你可以喊我明明或者小明!」
「小明滾出去,上課間不准說話!」
突然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傳來,眾人看着書舍大門,只見那個身着勞改服的唐教習,邁步走進課室內。
「是,唐教習!」
崔明站起身,恭敬行禮後離去。眾人看着崔明背影,覺得他變得很不一樣。
「你們的術科教習前日追條狗,不小心摔斷了腿,這節課暫由我來上。」
褚由賢看了眼寧缺,後者自然明白他想說什麼,無非是又來了之類的廢話。
「十幾日不見,你們看起來過得不錯,既然如此,那麼我們開始下一階段。」
「寧缺,這節課不適合你,你有兩種選擇,一自己出去,二我把你扔出去!」
寧缺默然無聲,起身整理衣物,行禮後離去,也不理會他人的目光。
「寧缺,要加油啊!」
突然,褚由賢這個二混子開口叫喊,寧缺下意識停下腳步。
「寧缺,要加油啊!」
寧缺回過身,看着一張張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他知道這些人真的很好。
躬身行禮,寧缺默默轉身離去,走到書社門口,崔明對他點頭,他笑了。
其實寧缺很孤單,打小他就是成人思想,他無法很好融入同齡人世界。
就好比原著里,除了莫山山葉紅魚陳皮皮這三人外,他貌似沒有朋友。
也許是受前世一些書籍影響,他一直認為英雄註定是孤獨的。
在這個冷漠吃人的世界,有着這樣的同窗,他其實很高興,所以他登了舊書樓。
為了能夠追上這些人的步伐,也為了能夠看到那一張張洋溢青春,卻滿懷鼓勵的笑臉,寧缺只有更加努力。
再次拿起那本氣海雪山初識,展開幾日前自己留下的便箋。
「未曾蒙面者敬啟:可憐的傢伙,不必相信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之類的鬼話,客官存在的事物自然是真實的。比如我的驕傲,來源於我的天才。」
「雖然神符師在這些字動了手腳,但你必須相信他是真實的。若是不信,你的眼自然也不會信。」
寧缺默默看着這個自詡天才的陌生人留下的便箋,沉默良久後感嘆一聲。
「這是個變態吧?為何要拿赤果美人作比喻,又為何將那簇毛寫入紙上?」
「不過,如果是按照這個理論,我想也許我找到了那扇門。」
寧缺拿着氣海雪山初探,默默說道:「不去理解,不去思考,只需看文字本身,這果然是個天才的發現。」
很快,一天就在看書中度過,寧缺放下手中書籍。
再次將便箋留在書中,轉身下樓。路過教習時,躬身行禮後開口。
「余教習,學生先前讀書時強行忘形,似乎若有所得,不知這法子能使否?」
三師姐放下手中筆,抬起頭看着寧缺,莫山山側目。
「依照書院規矩,在未入二層樓前,學生想要閱讀書中記載,便只能看各自悟性。你能憑藉毅力悟到其中道理,雖然不對,卻也了不起。書院規矩不能破,我便送你一句話。」
說到這裏,莫山山將手中那頁紙平展開來,上面書寫寥寥數字。
「觀字,忘形,存意……有心無意方為念。」
寧缺看着這些字,深深鞠躬後說道:「多謝兩位教習指點。」
走出舊書樓,寧缺停步,看着眼前這些少年,不知何故,他覺得這些人是在這裏等待自己暈倒,然後衝上去把自己抬出這座樓。
真是一群可愛又可恨的人。
「咦,寧缺,你怎麼走下來了?」
褚由賢率先來到身邊,攬着寧缺肩膀,擠眉弄眼的低聲說道:「你給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藉口看書,實則是衝着那兩位美麗漂亮的教習而來?」
寧缺很認真的點頭,褚由賢恍然大悟般感嘆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去紅袖招都不用花錢的主,怎麼可能對女人沒有慾念?」
「什麼?去紅袖招都不用花錢?」
幾位經常尋花問柳的學子,聽聞此話,看向寧缺的眼神頓時變了。
司徒依蘭瞪大了美目,如櫻桃般的小嘴微微張着,感嘆道:「寧缺,你這也太厲害了。我一直以為你不似褚由賢這般,沒想到你比他還過分。」
「哎哎,我說司徒大小姐,你這話什麼意思,敢情我成了辨別男人好壞的標準了?」
褚由賢聽到此話,頓時炸了鍋,連忙鬆開寧缺,繼續說道。
「這樣吧,我們今晚不如讓寧缺請客,帶你們去紅袖招見見世面?」
寧缺聞言額頭上浮現三道黑線,很是不客氣的推開褚由賢。
「褚由賢,你怕是今日出門吃多了,我這樣的窮酸書生,哪裏有錢請你們?」
「反正簡大家也不收你錢,能吃到紅袖招的招牌菜,能喝到美酒,能醉臥美人膝,怎麼看都覺得很賺啊。」
「滾!少爺不去,你們這幫修行者不動聲色,卻要我這個廢柴忙裏忙外,當我傻還是你們太聰明?」
「當然是我們太聰明!」
異口同聲的回答,使得寧缺無言以對。
他突然發現自從進入書院後,他對這個世界的印象變得不同起來。
「不太好吧,若是簡大家看到這麼多人去白吃白喝,不給免單不是很尷尬?」
「安啦,錢我們已經備好,老老實實跟在哥們身後就好。」
褚由賢攬着寧缺肩膀,小聲說道:「把你的小侍女也帶上,少爺要跟她拼酒。」
就這樣,一群人簇擁着寧缺離開。
「三師姐,四師兄究竟做了什麼?他們為何會這般親密?」
「……」
「小師妹,抄寫不專心,今日多抄寫一本。」
余簾面無表情,專心寫着簪花小楷。只是她眼中流露出的好奇,出賣了她淡然平靜的外表。莫山山默默拿出兩本經書,放在二人中間。
三師姐詫異,見莫山山一副認真模樣,不由得笑了,默默接過那本經書。
ps:這章我寫的很爽,你們爽不爽我就不知道了,總歸是書中世界,雖然過於理想,但就是理想才能成書。
另外,謝謝書友宏農楊氏的端打賞。作家後台收不到打賞消息,我還是看到後台粉絲多一人,去了才看到,老豇在此謝謝支持,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