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華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有人緣兒了, 非但如穆安之所言,晉國公夫人繼續來她這裏打聽朱家官司的事。筆神閣 bishenge.com李玉華「好心」的把朱晚寫財產轉讓文書的事告訴了晉國公夫人, 晉國公夫人當時顧不得多坐, 匆匆說兩句寒暄話就帶着女兒告辭而去。
如今,李玉華發現鳳陽長公主待她也很親近了, 這主要是鳳陽長公主家的小兒子要到刑部當差的原因。鳳陽長公主二子一女, 長女定了永安侯府的世子, 長公子在吏部當差, 如今這個是小兒子, 用長公主的話說, 「自小因他身子弱, 他又是最小的, 兄姐讓着他,我跟駙馬了格外心疼他,就養的嬌縱了。要我說, 跟着駙馬在內務司多好, 給他爹打個下手,輕省也隨意。他非要去刑部,我還沒跟皇弟說, 他就背着我跟駙馬求了他舅舅, 真叫人操不完的心。」
藍太后一向是慣孩子的長輩,「願意去就去吧,我看阿寶挺穩重。阿慎也在刑部,讓阿慎照顧着阿寶些。」
李玉華這位慈恩宮的釘子戶是成天在慈恩宮, 她立刻道,「這不必祖母說,三哥一定會照顧表弟的。寶表弟在刑部任幾品官,擔什麼職司。」
「他剛當差,哪裏敢說幾品,暫做個員外郎,跟着學習罷了。」鳳陽長公主說。
看鳳陽長公主的模樣,似乎也是完全不將六品主事放在眼裏,李玉華心中感慨,當年她們縣的縣太爺頭髮花白還只是七品縣令,如今長公主之子,十幾歲的孩子,初入官場便是從五品員外郎。
當然,李玉華也不能這樣想,那她家三哥還直接審案理官司哪!
李玉華精神伶俐的說,「刑部挺好的,每天都是審案的事。我覺着比旁的衙門好,那吏部,就是成天升官貶官。戶部,成天算賬收支銀子。工部就是蓋房子蓋地。兵部張羅打仗的事。禮部更囉嗦。算起來我就覺着刑部最好,阿墨表弟有眼光。」
鳳陽長公主笑,「我看你是安之在哪裏,哪裏就好。」
「叫姑媽說中了,我就是這樣。」李玉華笑眯眯地,「就是刑部的伙食挺一般的,姑媽你可得打發人每天給表弟送飯,別委屈了表弟。」
「這個我曉得,他們爺兒幾個都一樣,到時無非多送一份。」鳳陽長公主跟李玉華打聽,「你們府上安宅酒準備如何了?」
「都齊備了,就等着皇祖母、父皇、姑媽大駕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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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華回家還特意跟穆安之提及鳳陽長公主家的老三阿寶公子到刑部當差的事,穆安之道,「糖包啊,他到刑部當差。他今年才十五,這麼着急當差做什麼?」
「你也就比人家大三歲而已。」李玉華回家就不出門了,索性拔了釵環散開頭髮,她頭髮既厚又多,攏在胸前松松的編了根麻花辮,瞧着更小了。「我看皇祖母、姑媽說起來都心疼的不得,這個表弟是不是小時候身子不大好。」
「他是繼如玉之後第二個帝都有名的藥罐子,不過那都小時候的事了,早調理好了。祖母跟姑媽就那樣,看他看的心疼的不得了,仿佛還跟小時候似的。他現在一整年連個噴嚏都不打,比我身子骨都好。」穆安之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皇親國戚又不用科舉,像唐家孩子,因是長公主之子,生下來就有五品爵,如今年長到衙門當差,從五品員外郎也正常。
李玉華脫了鞋,腳上套雙棉襪子,盤腿坐窗前榻上。穆安之瞥她腳一眼,心說女孩子腳可真小,估計還沒他手掌大。李玉華翻起賬簿看,穆安之瞅兩眼,「咱們才開府沒多少日子,有什麼賬可看的?」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咱們開府日子少,卻是處處要錢。每天這些人的吃喝就好幾十兩,後兒個就是咱家的安宅酒,一天擺下來就是百八十兩的銀錢。雖說過了九月節後沒大節了,可也該預備年節的孝敬,又是一筆開銷。年節孝敬得提前置備,倘趕到年根子底下,什麼東西都要漲價,又得多用銀子。」
李玉華虛虛一算,穆安之就覺着頭疼。李玉華笑,「你也不用頭疼,一出一進,咱們擺安宅酒也得收禮哪。」
「要是錢不夠用就跟我講。」
「夠的。明年春就發春俸,再說,我想找點賺錢的營生,把咱們府的錢投進去,錢生錢,不愁沒錢花。」李玉華也只是看看近來的賬,轉而問,「那官司怎麼樣了?昨天我可是都告訴晉國公夫人了,她們府上有沒有什麼行動?」
「這怎麼能沒有?今天就把朱舉人搶他們府里不知做什麼去了。」
「能做什麼,無非就是讓朱舉人爭家業。」
「偽造字箋的人查清楚沒有?」
「這種事沒有確鑿證據是不會招的。」
「沒查一查那個司吏胥吏家,這種小吏油水不知撈多少。」
穆安之道,「你對這些事知道的還真不少。」
「那是。我以前可沒少跟他們打交道。我們老家那麼個小地方,吏員都能豐衣足食,何況帝都府這地界兒,他們要不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就算我白說。」李玉華好奇,「查出什麼了,三哥你也跟我說一說。」
「只是略去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劉司吏也不過是個沒品階的司吏,你猜他家怎麼着?平時人去了就往四方小院一領,那院子收拾的也乾淨整齊,很符合劉司吏的身份。可他將西鄰後鄰,還有西鄰的後鄰都買下來了,只是用的不是他家的名兒。據說除了這擺在明面兒上招待人的小院,裏頭是雕樑畫棟,別的乾坤。」穆安之感慨,倘不是錄帝都府口供時有人舉報,杜長史親自查過,還真想不到區區一個小吏竟有這般家財。帝都房價之貴,如鄭郎中許郎中都只能住在朝廷的安置居內,華長史這般年紀,做了一輩子官,也只能住在內城的安置居舍。區區一小吏,竟有四套房舍。
穆安之在刑部得撐着皇子氣派,他在家也願意跟李玉華說,因為李玉華熟諳世事,你說話她聽得懂,是個很好的聽眾。穆安之繼續道,「那個李胥吏,家中亦是呼奴使婢,他那婆娘也是金釵滿頭,衣着錦繡,蠻橫的很。」
「那這字箋的事究竟是誰幹的?」
「不管是誰幹的,跟劉司吏脫不了干係,他是二十歲入帝都府,從最低給的打雜的小吏做起,一路做到刑房司吏,在這司吏位置上干十年了,在帝都府衙門整整幹了二十年,他要是不知,那就沒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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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穆安之剛到刑部衙門,穿過刑部那氣派大門,向後在有扇黑漆月亮門,那就是穆安之現在理事的院子。他剛一進月亮門,就見自己房門前站着個青衣隨從,那青衣隨從是個熟人,唐家小公子身邊的小廝名喚平安的。
平安給穆安之行禮,連忙打開帘子,順帶招呼一聲,「爺,三殿下來了。」
裏間立刻奔出個紅袍小子,抓住穆安之便親切的喊了聲,「表哥,你可來了。我都等你半日了。」
「你等我做什麼?你不是在都官司麼,走錯了,比部司在我對面的院裏。」
「我知道。現在是表哥主理刑部,我先來跟表哥打聲招呼麼。以後表哥有什麼事只管差譴我,我一定用心辦差。」唐墨閃着兩隻亮晶晶的眼睛說。
穆安之看他比李玉華都要稚氣,想着鳳陽姑媽為人不錯,他也不能不管唐墨,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我來好一會兒了,頭一天當差,可不能遲到。」
「走,我帶你去見見尚書大人,還有兩位侍郎那裏也打聲招呼。」
唐墨一路只管點頭,穆安之說什麼他聽什麼,乖巧的不得了。穆安之都多瞥他一眼,清晨天氣不錯,老槐樹上的葉子掉的差不多了,黎尚書已從屋內迎出,連連拱手,「殿下有事,只管宣召,老臣過去聽侯吩咐就是,怎敢勞殿下親至。」
穆安之還半禮,「尚書大人太客氣了,這是阿寶。」
「我大名唐墨。」唐墨立刻不樂意的盯自己表兄一眼,怎麼把他小名叫出來了。
「對對,唐墨。他過來向大人請安,正式到刑部任職,以後還得大人多關照。」穆安之與黎尚書關係不錯,這緣於穆安之的低調與黎尚書的客氣。
「早見過的。」黎尚書笑呵呵的請二人進屋說話,請穆安之上坐,一位年輕的令史端來香茶後便退下了。黎尚書說,「我與唐駙馬多年交情,阿墨你不是外人,無需拘謹。昨天我就交待了都官司把你的屋子收拾出來,你剛來,先適應適應,跟着許郎中學習學習,還有同僚間的相處。有什麼難處,只管跟我說。」
唐墨點頭,俐落的起身一揖,「以後都仰仗大人關照。」
自黎尚書這裏出來,穆安之又帶他去見了兩位侍郎,然後才去的比部司,許郎中用侍奉鳳凰蛋的小心翼翼來接待這位長公主的小兒子唐墨公子。
唐墨對自己的屋子也很滿意,看一眼香几上的玉香爐說,「這是沉香,這樣名貴的香料,是獨我這裏有,還是大家都有呢?」
許郎中笑,「侍郎大人吩咐過,讓我們用心佈置。」
「以後不用這樣了,我平時很少薰香,有勞郎中大人了,可有什麼事吩咐我做?」
「您頭一天來,不妨先熟悉一二。咱們比部司俸祿贓贖、倉庫出納、丁匠工程、和糴收支、軍資器械,唐大人願意管哪樁到時只管跟我講,我來安排。」
唐墨點頭,並沒有強要求。
許郎中並不怕服侍這些尊貴的小爺們,主要是小爺們智商正常,別惹事就成,唐墨表現的很好,沒有剛一來就搶差使干。穆安之看比部司都安排好了,也就告辭回了自己院裏。
中午唐墨就帶着隨從,隨從提着食盒,一道找穆安之吃飯了,穆安之看他那十層大食盒,笑說,「姑媽這是怕你在刑部餓着。」
「我娘就這樣,她昨兒還說要先打發人過來給我收拾屋子,我死活勸她半日,她才沒叫人來,不然我就丟死人了。」唐墨看看穆安之比自己小一半的盤碟,「下回我也讓我娘給我用小些的碟子,弄這麼多菜我也吃不了。」
表兄弟在一處用的午飯,午飯後唐墨也沒走,他說在比部司沒意思,人人都當他貴少爺一般客氣的不得了,恨不能把他放高台上供起來,他就在表哥這裏了,表哥當他平常人。
穆安之一雙細長冷峻的眼睛眯起來,視線仿佛粹了冰直盯的唐墨臉上一層未褪的細小絨毛根根緊張豎起,穆安之方收回銳利眸光,淡淡地說,「總覺着你是有什麼目的?」
「哈哈。」唐墨乾笑兩聲,「表哥你就愛多想。」
看你這尷尬的一臉心虛假笑,我就知道自己沒多想。
陽光透窗而入,穆安之懶得理唐墨,抽屜里拿出幾封請柬,丟給唐墨,「去把請柬送一送。」唐墨立刻屁顛屁顛接過,給穆安之跑腿去了。
穆安之府上的安宅酒,朝中旁人不請,刑部的人總要送幾張帖子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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