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頭這一偏,倒將眾人嚇得不輕。
賈薔忙上前,先試了試鼻息,又在脖頸上貼了貼,感覺到微弱的脈搏跳動,回頭道:「暈了過去……再請太醫來。」
姊妹們含着淚再回廂房暫避,未幾,王太醫面色凝重的急急進來,賈薔對繪金和豐兒道:「不必拉起帷帳了,望聞問切,只切如何看病?」
二人做不得主,看向賈母和王夫人。
王夫人皺起眉頭來,看着不喜。
別說鳳姐兒是榮府二.奶奶,便是國公府的大丫頭看病時,都要隔着帷帳,只露出手來,郎中連手都不能多看一眼。
女子的貞潔,遠比性命重要。
倒是賈母疼鳳姐兒些,點頭道:「事急從權,且先治病再說。」
有她發話,繪金和豐兒才敢將帷帳撩起。
王太醫並不敢多看,只略略看了看面色,讓豐兒將鳳姐兒的眼瞼張了張,又診了診脈後,眉頭緊皺,搖頭道:「再不能生丁點兒鬱火了,即便如此,我也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太夫人,侯爺,貴府奶奶高熱不退,要趕緊想法子了。否則,便是救醒了,人也燒糊塗了!」
賈薔奇道:「你是郎中我是郎中?有甚麼法子趕緊用啊!」
王太醫連連搖頭道:「除了勤用冷水帕子擦拭身子外,最好的法子就是施針輔助,但這等法子,外男如何能用?侯爺,恕下官無能為力。」
賈薔回頭看向賈母,道:「救人如救火,要不然……」
不等賈母開口,王夫人就忍無可忍沉聲道:「薔哥兒,你莫不是撞客了?」
賈母也道:「果真如此,就算救醒了,鳳丫頭也是斷不能活的。」
賈薔嘆息一聲,王太醫拱手道:「侯爺為了家人,能有這份心,下官是極欽佩的。只是,縱然貴府願意,下官也不敢哪。還望侯爺再想想旁的法子罷……」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太醫這種高風險的職業,若沒有足夠的自保警覺,怕很難活過四十……
等王太醫出去後,豐兒、繪金去準備涼水帕子,這時卻見黛玉走了出來,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看着賈薔,道:「薔哥兒,我隱約記得,尹家那位姑娘,不就是杏林中人麼,而且能為還不淺麼?能否請了來,救救鳳丫頭?」
「嗯?」
賈薔沒想到,黛玉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來。
探春臉上也還有淚痕,道:「薔哥兒,你快去請了來罷。尹家太夫人那樣喜歡你,聽寶姐姐說,那郡主也是良善之人,往後都是一家子,請來救一救可好?」
王夫人皺眉道:「你們莫要起鬨,人家是郡主,雖通醫術,卻也只為宮裏皇太后和皇后醫治過。便是尋常的皇妃都沒這份體面,豈能讓人家來為鳳丫頭看?」
賈薔卻只當這樣的話是放屁,看着黛玉道:「果真請了來?」
黛玉心裏其實何嘗能夠平靜,但她還是點頭道:「如何不當真?救人要緊呢。」
迎春在一旁道:「林妹妹愈發比從前還要好了……」
賈薔心裏也歡喜,對迎春道:「二姑姑當聽說過這樣一個道理才是,和越優秀的人在一起,就會變得越優秀!」
「呸!」
幾個女孩子都忍不住輕輕啐了聲。
賈母見豐兒和繪金取了涼水和帕子來,就趕人道:「快去快去,甚麼時候了,還在這裏耍嘴。」
賈薔不再耽擱,出門而去。
……
朱朝街,豐安坊。
尹家。
萱慈堂上,尹家太夫人頗有些驚喜的看着賈薔,笑道:「薔哥兒今兒怎來了?前兒我還隱約聽說你在外面吃了個大虧,都嘔血了,傳的有模有樣的,今兒看着氣色也還好。可見,傳言最不可信。」
賈薔微笑道:「勞老太太掛念了,我在外面行事多有對頭,難免被人中傷。他們想看到我嘔血,我偏不如他們的意就是。」
大太太秦氏則道:「那到底吃虧了沒有?」
二太太孫氏亦是關心道:「果真讓人給欺負了去?」
賈薔呵呵一笑,沉吟稍許道:「總不能儘是我欺負別人,難免挨一回打。不過,全當長個教訓罷。雖然當時有些惱,但後來就想開了。」
尹家太夫人聞言,看着兩個兒戲並兩個孫媳婦道:「你們聽聽,你們瞧瞧啊,一個個都說我偏愛薔哥兒狠了,我夸錯了?」
秦氏笑道:「沒有沒有,哪個敢說老太太偏心了?」
一番說笑後,尹家太夫人看着賈薔的面色,道:「哥兒這樣急着來,可是府上出了甚麼事?」
賈薔點頭道:「確有要緊事相求……」說着,他將鳳姐兒病危之事說了遍,並將太醫之言也轉述了,最後道:「實在沒法子了,只能厚顏求上門來。」
尹家太夫人聞言,卻是和孫氏一道「哎呀」了聲,孫氏道:「這可不趕巧了,早先小五才親自帶人來接回王府去了,王妃邱氏有了身子,他接了子瑜去給好好瞧瞧,還咬着牙發誓這回定要生個閨女稀罕稀罕……」
賈薔聞言,眼中難掩失望。
尹家太夫人沉吟稍許,道:「子瑜去王府,也不過是月丫頭診診脈瞧一瞧,並不是正經要看顧甚麼疾症,薔哥兒這邊急些,你和浩哥兒直接去接人罷。雖說現在就去你府上與禮不合,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大功德的事。等看完了,再讓浩哥兒送回家來便是。」
賈薔還能說甚麼,大禮拜下。
……
神京東城,安興坊。
恪和郡王府。
等王府護衛進門通報來客後,也沒多久功夫,就見李暄居然小跑着出來。
這等有損天家威儀的事,在其他宗室王爵身上,絕無可能看到。
然而李暄卻無所謂,左右老五淘氣頑皮的名聲,朝野皆知。
他幾步跑出來,卻沒和尹浩說話,而是嘎嘎笑着問賈薔道:「我就知道,本王同你說了府上有那樣的奶嬤嬤,你斷忍不了三天,一定上門,如何?如何?」
見他笑的前仰後合,好似看到賈薔出了天大的丑一般,賈薔和尹浩二人都有些無語。
李暄拉起賈薔的胳膊,就往王府裏帶,笑的止不住道:「走走走!你來和我看看,本王有沒有哄你!到底有多大!」
尹浩都看不下去了,叫了聲:「王爺!」
李暄頭也不回,不鳥他:「老四你先回罷,今兒晚飯賈薔都有了,回頭再請你,嘎嘎!」
賈薔反肘甩開李暄的手,拱手道:「王爺,今日實有急事上門,事關人命,還請王爺留些體面!」
「人命?」
李暄聞言,終於不鬧了,皺眉道:「甚麼人命?」卻不等賈薔開口,吸了口涼氣,道:「你該不會以為,你城外那些人是我幹掉的罷?賈薔,你可別誣賴好人!」
賈薔無奈道:「不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王爺身上……是我家二嬸嬸忽然病危,太醫說必要女郎中行針方可救治。我求到尹家,才得知郡主到了王府這邊來。此次前來,一是給王爺道聲喜,二來,是想接郡主往榮府走一遭,救人性命。」
李暄這才明白怎麼回事,有些不甘道:「你果真不是為了那幾個乳娘來的?」
賈薔拱手道:「王爺,救人如救火!這些有趣的事,回頭再頑可好?」
「一言為定?」
李暄這才又高興起來。
賈薔點了點頭,道:「當然。」
李暄嘎嘎一笑,然後對尹浩道:「你去裏面說罷,王妃看到我必是要囉嗦一通的。這女人一有身子,就招惹不起了。」
看他心有餘悸的樣子,尹浩沒多說甚麼,往內宅去了。
當然不會過二門,備好車轎後,在內儀門往裏傳話就是。
這邊前廳里,李暄問賈薔道:「本王聽說你吃了大虧,還被氣的嘔血。有人都說了,你怕是要像周公瑾那樣,嘔血氣死。我正準備送你兩個乳娘,讓你好好養養。怎麼樣,我瞧着你這氣色也還好啊。」
賈薔搖頭道:「都是無稽之談。」
李暄嘿嘿一笑,又道:「那明兒你那太平會館,還開張不開張?」
賈薔點頭道:「當然,怎麼,王爺要去?」
李暄擠眉弄眼道:「當然,我還想去看看,你到底折騰出甚麼裹胸來,看看能不能賺到大財!」
賈薔乾咳了聲,提醒道:「有,倒是有,甚麼尺寸的都有……就是西路院王爺進不去,有皇后娘娘的墨寶在門口掛着,外男誰都不能入內。」
李暄沒所謂道:「我進不去沒所謂,本王側妃能進去吧?」
賈薔點了點頭,道:「這倒可以。」
李暄笑道:「那讓本王側妃進去,看看買些甚麼,給你捧捧場。我在東路院,看你們打擂。賈薔,你別得意,元平功臣那邊不少子弟都在放話,明兒就徹底把開國一脈打趴。還說你們就是廢物……賈薔,你行不行啊?」
賈薔淡淡道:「王爺,應該見過我姐夫才是……」
「?!」
李暄一副「你在開玩笑」的神情,不可思議道:「你讓你身邊那個黑熊精去打?那誰打的過?」
賈薔好奇道:「他是我姐夫,不算開國功臣一脈的麼?」
「哈哈哈!」
李暄快笑死了,道:「賈薔,我發現你有點卑鄙。你那姐夫,放軍中就是萬夫不當的勇將,別人還怎麼打?」
賈薔笑道:「也不急,等我帶着開國功臣一脈,輸的差不多的時候,等對面最得意時,再派他上去,給他們開開眼。打贏了有獎賞,一千兩!」
「好!嘎嘎,夠壞,我喜歡!明兒爺一定去捧場!」
李暄歡快笑道。
正說着,尹浩進來,對賈薔道:「馬車已經到門口,咱們走罷。」
賈薔點點頭,對嘟嘟囔囔抱怨怎那樣快的李暄告辭後,騎馬帶着親衛,護送着一架八寶簪纓車,駛向了賈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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