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馬體健天生,自由散漫,在人多嘴雜的情況下,根本不知道聽誰的,沒有拘束,一窩蜂的搶着下山。
所以很容易撞着人,人得給牲口讓道。
紀墨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則,等着牲口走乾淨,才帶着麻三,兩人慢慢的往山下挪。
山上容易下山難,許多石頭上都有青苔,一不小心踩上去就會摔倒,要是命不好,尾骨不保。
遇到陡峭一點的地方,得扶着樹幹或者抓着樹枝,慢慢的退下去。
到山下後,原本高高興興的一些人,看着被焚毀的房子,放聲大哭。
在這亂世中,大家早學會了堅強,在逃難過程中,他們什麼沒經歷過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比任何人理解的都深刻。
但是,看到辛辛苦苦置起來的家業,就這麼沒了,還是讓他們止不住悲傷。
不過,被損毀的房子只是一部分,大多數遠離主路的房子,比如齊備和瘸子等人的就完好無損。
隱藏在樹林裏,如果土匪不去刻意對着這些小門小戶踩點,黑燈瞎火根本連入口的小徑都找不到。
所以,許多人在商討重建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肯在原址重建了,一定要選一個偏僻的地方。
最起碼不能在主路上!
在主路上,出門是方便,但是土匪進來也方便啊!
駝子發狠道,「實在不行,咱就去鎮上吧!有會念書也近,省的來回跑。」
在鎮上,如果有什麼事,他照應起來也方便。
「你才吃飽幾天飯,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駝子的老娘剛剛五十出頭,但是已經頭髮發白,她從碎土裏刨出來一個豬油罐子,不管髒不髒,先用衣服下擺擦了擦,然後抱在懷裏道,「這麼多地,就不要了?
你要去你去,俺跟你妹在這裏挺好的。」
在南邊的時候,她做夢都想擁有幾畝屬於自己的田地,想種什麼就種什麼。
到了大東嶺之後,她的夢不但徹底實現了,而且要旱地有旱地,要水田就有水田,只要有本事,這肥沃的土地,想開多少就開多少!
睡覺都能笑醒。
遭點匪災算什麼?
就這也比老家好過!
她兒子雖然是個駝子,但是一點兒不耽誤娶媳婦,生兒子!
她要向老家的地主學習,一定要多置備家業留給孫子!
「這不擔心你們嘛。」駝子也同樣稀罕地,對他來說,地就是根,是命!
離了地,簡直是不能活了。
「哥,我也不走。」吳有會已經十三歲,雖然能吃飽飯,但是依然瘦,小麥色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睛最有光彩,「去鎮上的話,地都是人家的,誰也不會給你種。
這裏多好啊,咱們還能餵豬、養雞養鴨子呢。」
紀墨走過來道,「行了,你趕緊看看在什麼位置重新建房,趁着大家在這裏,幫着把你新房蓋上。」
駝子不好意思道,「鎮長,不用,大家都挺忙得,我這請假,半個月用不到,就能蓋好了。」
紀墨笑着道,「不是幫你一個人蓋,我剛才看了一下,大概有八家,都幫着一起弄,人多力量大。」
駝子為難,低聲道,「鎮長,我這沒地住。」
保安隊的人幫自己蓋房子,他可以不給錢,但是不能不管住吧?
他家現在這樣子,根本沒這條件!
一直在邊上沒插話的齊備突然道,「哪裏不能住?
天又不冷。
糧食不夠的話,我也能借給你,我家地窖還有不少。」
「真的?」駝子不信,他平時沒少挨齊備欺侮。
齊備大氣的道,「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唾沫一個釘。」
他從媳婦嘴裏得知,土匪來的時候,自己一家人都睡得死死的,什麼都不知道。
要不是駝子的妹妹吳有會去敲門提醒,然後幫着收拾東西,他都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
他嘴上不會說什麼感謝的話,但是這恩情他是記在心裏的。
駝子道,「地窖口被封住了,回頭我挖出來,糧食應該夠吃的,不用找你借。」
「地窖?」紀墨猛地想起來了什麼,一拍大腿道,「將老鴇家的地窖挖了沒有?」
他依然記得邱陵說過的話,將老鴇家裝銀子的地窖有兩里地長,兩里地寬!
齊備道,「邱隊長正帶着人挖,估計不樂觀,土匪連將家的鍋碗瓢盆都沒放過,還能留下什麼錢不成?」
紀墨道,「希望還是要有的。」
不在這裏多寒暄,抱着僥倖的心裏往將老鴇家的方向去。
想錢的心思太過迫切,一路小跑,大早上的,居然跑了一身汗。
「哎,馬東,使點力氣!」
保安隊二十多號人在麻三的指揮下,各個拿着鐵鍬,光着膀子,揮汗如雨。
「麻三,干你大爺的,你說的輕巧!要不你來試試!」
要不是信服麻三的專業性,馬東當場就想把鐵鍬給甩掉,直接不干。
這麼多人都挖這麼大會了,什麼都沒見着!
麻三賠笑道,「快了,挖都挖了,也就不在乎這麼點時間了,再用點力氣,辛苦,辛苦。」
在保安隊,他誰都惹不起,只能好生安撫。
不禁又暗自感嘆生活不易,放在以前,敢這麼和他說話的,他不給人家家底摸個精光,他都不算人!
「麻三,你到底折騰什麼?」保慶也有點不耐煩,指着將家院子當中一處洞口道,「那不就是地窖口嘛,土匪早就給搬個精光,咱還有什麼指望?
你想錢想瘋了吧?」
「保慶哥,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裏,窮人家都知道的道理,這種大戶人家怎麼可能不懂?
有錢人誰不是狡兔三窟。」麻三信誓旦旦道,「你看看,這將家多大面積,院子裏的那個地窖才能放多少東西?
肯定不止一個藏錢的地方,咱們再挖一挖,有點耐心,萬一底下有,咱們沒挖到,回頭便宜了別人,咱不得氣死?」
臧二道,「你小子肯定來過,不然就不會說這話!」
「我真沒來過。」
麻三說的毫不猶豫,大家懷疑是一回事,他承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