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大門開着,何然和包敏各自抱着一個稀飯碗坐在門檻的兩邊。
「吃飯就好好吃飯,不要和小黑玩。」
紀墨一腳踢過去,狗子依然是反射性的跑出了老遠。
「舅舅,小黑沒吃飯呢。」
何然坐在椅子上說話的同時依然晃蕩着光着的腳丫子。
「瞧我這記性。」紀墨笑着搖頭,他一點不責怪黃半安,畢竟狗子太能吃了。
煮好一大鍋飯後,先給狗盆里放滿了,狗子跟豬似得,呼嚕嚕的吃,沒抬過頭。
紀墨也沒炒菜,從罐子裏掏出來一點醃菜,湊合着吃了。
空氣依然燥熱,游到河對岸的一棵枝葉繁茂的橡樹底下,躺在碧綠的草地上,懶洋洋的不想起身,迷迷糊糊地,要不是麻三喊他,他都差點睡着了。
「鎮長.....」麻三脫光了衣服,也跟着遊了過來。
「什麼事?」紀墨打着哈欠問。
麻三道,「秀才已經把公告貼到了陶家旅店門口,很多人都圍着看呢。」
「煙呢?」紀墨問。
「你等下,我過去拿。」
「別,我也回去吧,回去泡茶喝。」紀墨又遊了回去。
到家後,先把茶泡上,然後坐在椅子上夾着煙問道,「大家都是什麼反應?」
「鎮長,大家都看笑話呢,覺得咱們活該倒霉,甚至替着交稅也與他們沒關係,是咱們應當應分的,」麻三訕笑道,「像馮清水那老東西,你幫過他那麼多,都沒念你好,他是笑的最大聲的。」
「什麼?」這與紀墨想像中的不一樣,「你說的是真的?」
大家不是該同情嗎?
不是該挽留嗎?
然後紛紛送糧食、捐錢嗎?
「鎮長,這還能有假?」麻三氣憤的道,「都是一幫子沒良心的玩意,你說咱們對他們那麼好,怎麼就都還能笑的出來呢?」
「那就按照秀才說的,咱們就等一階段吧。」這一次,紀墨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陶掌柜的剛剛讓劉小成過來,說晚上約你吃個飯。」麻三接着道。
「護送貨的事情?」
「是,」麻三點頭道,「他本來是不同意張一茹的意見的,但是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同意了。」
紀墨道,「這有什麼好談的,讓她們直接報個價,要是可以的話,咱們直接去就是了。」
麻三道,「鎮長,不當面當,中間人傳來傳去更麻煩。」
「行,那就晚上去。」紀墨吃好中午飯後,頂着大太陽去了鎮公所。
賈海利在鎮公所門口的河邊給馬刷毛,十幾匹聚在邊上拉屎撒尿,臭氣熏天。
「你不能在馬棚那邊,地方大着呢,往這來幹嘛?」紀墨埋怨道。
「那邊水深,這邊剛剛好,我習慣了。」賈海利笑着道,「這沒事,回頭他們就撿過去曬糞餅了。」
「放屁!」紀墨氣憤道,「這臭味一兩個月都散不了,再說,你擱這弄,以後人家要不要用水洗衣服了?
你要是膽小,不敢下深水,就找個人陪你。
我現在給你放權,你這個弼馬溫,手底下可以帶兩個人,幫你一起管理馬棚。」
「你說的是真的?」賈海利懷疑自己聽錯了。
「廢話,當然是真的,你去孫成飛的屯田隊選人吧,工資跟保安隊一樣,」紀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讓你一個人管理這麼多,我實在於心不忍啊。」
說完後,進了辦公室。
閒着沒事,把以往大東嶺送過來的公函,仔細看了一遍。
這些公函只有梁啟師看過,而他從來沒有關心過。
現在再重新拿出來看看,結合當前的局勢,隱隱地讓他悟出了什麼,但是又說不出來。
太陽漸漸落山,劉小成又來到了鎮公所。
「老疙瘩,你現在越來越有氣勢了。」
「真話?」紀墨高興地問。
「我從來不說假話。」劉小成笑着道。
「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你們旅店的生意有那麼忙?」
「自從西北軍撤離龍盪河以後,一波又一波的淘金客,咱們旅店就沒有哪天有過空房。」劉小成笑着道,「掌柜的這一年,嘴巴笑的都沒合攏過。」
「你不高興?」紀墨問。
「跟着倒霉有問,賺錢就未必,」劉小成嘆口氣道,「我啊,這就是奔波勞碌命,一輩子沒個好了。」
「淘金客都淘到金子了嗎?」紀墨又忍不住好奇的問。
「當然有!」劉小成左右看看,然後低聲道,「估計你也聽說過,有的房客是用金粒子付賬的,掌柜的就是在這個上面賺着差價了!
就連聶老容兒子聶魯都跟着賺了一筆,鐵鍬、篩子、簸箕,不知道賣出去多少。
這些淘金客是真捨得付錢。
你還別說,我真眼熱,差點就跟他們一起往北方去了。」
「別想些沒用的,」紀墨丟給他一根煙,笑着道,「聽說過劉青山的消息沒用?」
「真不知道,我問他老娘來着,嘴巴嚴實,居然連我都信不過,什麼都肯說。」劉小成嘆氣道,「你說這青山也真是的,我們倆從小玩到大,親如兄弟,他連個話都不肯給我捎。
而且,這北嶺軍早就撤走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該他老娘這狀態,說明張青山肯定好好的,一點事沒有。」紀墨接着問道,「這次收皮貨,到底是誰的錢,那可是三十萬大洋,不是三萬塊,更不是三千塊,我知道的,你們掌柜的就算這一年沒少掙,也拿不出來這麼多。」
據他說知,陶掌柜因為去年身陷囫圇,鎮上的人幫他湊的贖金,今年開春的時候才還完的。
即使是搶錢,也沒這麼快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們掌柜的肯定沒多少錢,至於青山老娘就說不準了,」劉小成搖搖頭道,「鎮上的人都知道,他老子是說過大生意的。
梁啟師就是跟着青山老子出師的。」
「祁沅君呢?」
「誰?」
「朱家三少奶奶。」紀墨提醒道。
「她啊,也說不準,」劉小成笑着道,「去年的時候,從安山來了好個人都是找朱三少奶奶的,也都住在咱們旅店。
出手闊綽,一看都是有錢人。」
紀墨道,「看來都是迷啊。」
親自把劉小成送到了門口。
晚上到陶家旅店赴宴,他想着帶誰去好,想了半天,只帶了秀才和孫成飛、保慶。
一個夠聰明,一個夠不要臉,剩下一個有氣勢。
紀墨背着手,帶着三個人往陶家旅店去。
夜幕降臨。
陶家旅店的門口依然燈火輝煌,光是門口掛着的燈籠就有七八個。
「你們上三樓,都在等着呢。」劉小成親自出來迎接。
「你們這生意真火。」紀墨笑着道。
劉小成道,「真正的淘金時間就夏天這麼短短個把月,錯過這個時間,就沒機會了。」
紀墨踩着木質的樓梯,上了三樓,迎面就照見了依靠在邊上欄杆的祁沅君。
「好久不見。」紀墨拱手。
祁沅君穿着一件藍色絲綢裙子,身材凸凹有致。
不管誰入股,都會輸個精光。
男人百草枯。
「紀鎮長,你這來的可夠早的。」祁沅君掩嘴笑道,「我跟姐姐說,以為你們會晚點呢。」
「還是喊我老疙瘩,我比較踏實,鎮長鎮長喊,我心慌。」紀墨笑完便跟着祁沅君進了裏間的包廂。
張一茹穿着麻布衫,擼着袖子,一隻腳搭在椅子上,看到紀墨後招招手道,「都過來坐,別客氣。」
「那謝謝了。」紀墨坐在了張一茹的對面。
「劉小成!」張一茹朝着外間喊道。
「別喊,別喊,擱這呢。」劉小成跑進來後道,「馬上就上菜。」
張一茹道,「把你們掌柜的也喊過來吧。」
劉小成拱手道,「現在還不行,有兩桌貴客,我們掌柜的在陪着,一會就好,要不你們先聊着?」
「那就快點吧。」
張一茹衝着他擺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