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出去狩獵吧!」
青海湖東北方向,長孫家海晏堡中,皇太子承乾一身獵裝興趣昂揚,賀蘭楚石架着一隻海東青。
侯君集有些無奈的看着這位太子爺。
「殿下,我們的斥候還沒有發現吐谷渾軍,神威軍也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哦,這說明他們怕了我們,望風逃避了。」承乾得意大笑。
「臣有個不好的感覺,我覺得吐谷渾人可能就在我們附近。」
「在哪?」
「不知道,也許藏在某座山谷里,這裏附近山谷連綿,要藏個十萬八萬兵馬的太容易了。」侯君集提醒承乾小心。
這裏已經不再是鄯城,出了赤嶺,這裏已經是邊地了。雖然前方還有一座神威軍城,可神威軍總共才三千人,而且還要分散駐守數座堡壘以及諸多烽燧,兵力薄弱,他們找不到吐谷渾人去向,並不能說明吐谷渾人真的退了,反而讓侯君集越發的覺得這些吐谷渾人在搞什麼陰謀。
承乾卻笑道,「侯陳公自出了赤嶺之後,也太嚴肅了,整天疑神疑鬼的。你之前還說吐谷渾人會在赤嶺到海晏堡的中間埋伏我們,後來又說極可能在湟水河谷的哪處山谷里等着我們,可這一路過來,別說一個吐谷渾人沒見到,就是一坨吐谷渾人的戰馬馬糞都沒見到了,神威軍幾千人在前面守着,不也說沒放一個吐谷渾人過來嗎?」
「今天天氣如此晴好,正好去打獵,侯陳公若是不想去就罷了,別打擾孤的好興致。」
說完,打馬揚長而去。
一群獵犬在後面吠叫着跟隨而去。
侯君集看着太子縱馬揚鞭的動作,只能衝着自己的大女婿賀蘭楚石點頭示意。
「請大人放心,我們定會護衛殿下周全的。」
老侯嘆氣,也是後悔讓太子跟着來了,現在整天東一出西一出的,你若只是貪戀點美色什麼的還好,可現在都到關外來了,還整天這樣,真讓人頭疼,真想派兵把太子護送回鄯城。
可是又不敢,他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想得罪太子。
「注意一些,千萬別讓太子傷着了。」
侯君集有些煩躁,「我總感覺不太對勁,有種被盯上的感覺,我十分懷疑吐谷渾人真的就隱藏在這附近。」
「不會吧,神威軍也一直說沒有發現吐谷渾大軍啊,吐谷渾人不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過來吧?」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這是塞外,不是關內。神威軍遠出關外,孤軍前出,守在西邊,其實也就是起個警戒作用,但是,若吐谷渾人真的要埋伏在這附近,有的是辦法,神威軍也未必就能發現的了,這鳥地方,地廣人稀,到處是山,隨便哪條山谷里也能藏個十萬八萬的,當初秦琅率隴右軍攻打吐谷渾,伏允便在青海湖邊的庫山山谷里藏着千軍萬馬,後來與乙弗部再戰曼頭山,後來又打赤水源等,哪一戰不都是在這種破地方打的。」
「會不會是阿爺過於擔心了,所以才會?」賀蘭楚石道。
「你先去吧,多加小心,一旦有事,立即護着太子回來,不要走遠了。」
回到海晏堡中,站在堡中最高的鐘樓上瞭望許久,四面十分平靜,長孫家的牧民還在城堡附近放牛牧羊。
不大的海晏堡甚至也因為突然來了千軍萬馬而熱鬧起來,城裏僅有的那個小小的市場熱鬧非凡,什麼酒樓茶鋪飯店都十分火暴不說,就連城裏唯一的青樓,裏面平時那麼十幾個姑娘經常沒生意,如今卻火暴異常。
不管老少美醜,都有人排着隊等。
老鴇子那是笑臉如花,嘴都咧耳後根上去了。
連那些什麼鐵匠鋪子等,也都跟着生意火爆起來。
如今隴右諸軍,加上徵召來的各蕃部落兵馬,小小的海晏堡一帶,已經聚集了小十萬人馬,後面還有民夫運送着輜重絡繹不絕的趕來。
侯君集帶領兵馬,倒也中規中矩,雖然被宰相們瞧不起,也被許多將領鄙夷,但他畢竟也是打了多年的仗的,經歷過無數的大場面,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戰東征西討,也算是學了許多東西,後來李世民還特意讓他拜李靖為師學兵法。
近十萬人馬,侯君集把他梯次鋪開,以海晏堡為中心,把一支支兵馬部署開來,並沒有全都擠在一起,但又保持着一個安全的距離,能夠互相支援。
海晏堡就處於中心,最精銳的兵馬在此,外圍還有無數支部隊,層層拱衛,所以正常來說,海晏確實是安全的,就算吐谷渾人突然殺過來,外圍的這一支支兵馬,也能逐步攔截,並提前示警海晏堡這裏,讓這裏早做預防。
海晏堡雖不算大,但還算佔據險要,依託這座堡壘,再加上堡四周正在構建的營寨工事等,這應當是沒有問題了。
可侯君集卻總覺得心神不寧。
這也並不是他頭一次領兵出戰了,他在幾年前還曾領着青海的吐谷渾軍殺到西域,搶了長孫無忌的平西突厥之功。
所以對青海,對吐谷渾人,包括如今奉令前來的党項人等,應當都是比較熟悉了解的。
圍繞着海晏堡,這裏已經有近十萬人馬,雖然良莠不齊,其中還有許多蕃部,但畢竟有這麼多兵,那些吐谷渾人還沒這麼精銳呢,尤其是自秦琅大殺吐谷渾後,吐谷渾早就不復從前了。
自己為何還總是不安呢?
這種感覺,完全就是一種直覺,是在戰場上多年曆練下來的,以前總是百試百靈的,每次大戰之前,他一般都會有這種感覺。
這次究竟是自己多疑了,還是真的被盯上了?
走下碉樓,回到軍議廳。
「讓那些党項人再把輕騎撒出去,我要他們查遍這百里之內的每一個山谷,對每一個可疑的地方都搜查幾遍!」
「陳國公,党項人已經反覆的找了好幾遍了,如今很有怨言,說我們是在故意折騰他們,還說我們唐軍就在這裏休整曬太陽,他們卻整天奔波不公平。」
「不公平?」
侯君集扔下手頭的馬鞭,「告訴他們,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他們沒有資格跟某講條件,這裏是軍中,行的也是軍令,若敢違抗,後果自負!」
「還有,跟他們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之前胡亂敷衍行事,以前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這次,必須給我他他細細的搜查清楚,一處也不得放過。」
等那參軍走兵,他又沖另一個參軍怒道,「程咬金和薛萬徹怎麼還沒有到?」
那參軍大氣不敢出一聲,低頭回道,「蘭州的薛駙馬說蘭州都督府的兵都已經被宣帥調走了,他現在手裏無兵可派,還說要在蘭州等涼州程都督一起過來。」
「那程咬金到哪了?」
「暫無消息,估計····應當到蘭州了。」
「混帳,估計?應當?本帥要知道的是這些推測猜度嗎?本帥要知道的是確切的情況,立馬去查!」
心頭火起的侯君集把廳中的一眾參軍們罵了個狗血淋頭,等一通火氣發完,黑着張臭臉離開了。
侯君集再次登上了堡中鐘樓,居高臨下的眺望着外面,他無比的煩躁,似乎想在這裏搜尋太子的位置。
可太子早跑的沒影了,包括他那些狗和鷹。
堡內堡外依然熱鬧非凡,雖然侯君集把一半以上的兵馬都安排到了海晏堡的外圍,最遠的甚至相距數十里地,尤其是把大多數的蕃部都安排到了外圍去,越靠近城堡的,越是信的過的隴右唐軍自己人。
「當初秦琅是如何讓太子對他言聽計從的?那傢伙到底有什麼法力?」侯君集喃喃自語,「他畢竟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還會對臣子言聽計從的,秦琅也不行,所以秦琅現在跑去嶺南,把東宮官職都交卸了。」
「這個蠢貨,太子就算再怎麼不聽話,可他終究是儲君,是將來的皇帝,好好的太子老師不做,東宮詹事不當,多少人求之不得啊。今日太子之師,明日就是帝師,今天的東宮詹事,他日就是中書門下宰相之首啊。」
侯君集就想的明白,他在朝中始終不被宰相大臣們待見,甚至在軍中都被鄙夷,一來是缺少足夠硬的軍功,二來就是始終被視做是皇帝的兒時玩伴或是貼身近臣。
這樣的玩伴、近臣身份雖然讓他得皇帝的信任,可卻被其它人排斥,甚至現在皇帝都開始對他漸生不滿,也覺得他沒有功績不配做宰相了。
侯君集想證明自己,讓瞧不起自己的李靖、長孫無忌、房玄齡、程咬金、秦琅等人看看,今天的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的我,將讓你高樊不起。
長孫無忌當年不也是個落魄的被異母兄長們趕出家門的傢伙嗎?最後憑妹夫是秦王之妻才得重用,然後再憑從龍之功,而一躍為宰相。再說房玄齡,以前也只是個二等士族子弟,既不入關隴豪門的眼,也不被山東頂級士族們看的上。
可就因為跟對了人,擁着秦王奪了天下,於是也就有了如今十年宰相的地位。
至於秦瓊秦琅爺倆更不用說了。
他侯君集現在被視為天子近臣,被人排斥,可只要他再牢牢抱上太子的大腿,將來等太子繼位,那他可就成國丈了,長孫無忌一個國舅都能當宰相,他到時國丈難道還不夠當宰相?
秦琅一個帝婿都能當宰相,封司空,秦瓊天子親家翁也能做太保,他侯君集將來難道就不能做個太師或太傅什麼的?
「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一名軍士大聲稟報,將他的思緒打斷了。
「報,宣帥,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