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執政都不由的流汗。
他們根本沒法辯解,因為皇帝只要拿秦琅來駁回就夠了,不管你什麼困難,怎麼秦琅就沒困難?
「秦琅的奏章估計馬上就要到了,他們打下了彌臣國,但只準備搶一把,土地會獻給朝廷,如今秦琅甚至把彌臣總督府和協從軍都建好了,我們過去接收就行了。」
皇帝臉色不太好看。
秦琅行事,無疑是逾越的。
呂宋只是大唐的外世封,連自治藩屬都不是,因此他根本沒有獨立的外交資格,也沒有這種不經朝廷就直接聯合南洋諸國軍隊出兵的資格,這些本屬於朝廷的權柄。
但秦琅確實就是做了,先斬後奏。
朝廷怎麼辦?
斥責還是論罪?
李胤心裏清楚,這估計是去年他對呂宋開始出手後的反制來了,秦琅不可能甘心被朝廷收拾的,他手裏有實力,肯定會有反應。
海上十國會盟,組建南洋聯軍,甚至是迅速的攻滅彌臣國,這些無不都是在向朝廷展示肌肉秀實力。
滅了彌臣國,狠搶一把,然後再把它送給朝廷。
呵呵,好手段。
李胤心裏窩火,甚至都有一種即刻議秦琅罪狀的衝動,然後調兵討伐呂宋,可最終還是壓制住了。
掀桌子前,必須得有了萬全的收拾殘局的能力。
不僅如何,還得權衡考慮得失。
身為帝王,也不能隨心所欲,哪怕這事憋屈,可也只能忍着,因為跟秦琅這樣翻臉,無疑弊大於利。
從長遠看,呂宋的存在,已經開始威脅着大唐了,但是相對而言,現在呂宋的問題還不是大問題,還有其它許多問題排在他前面,不是當務之急,甚至現在的呂宋還能為朝廷帶來不少好處,更別說其潛在的一些問題。
此時,李胤也漸漸明白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的真正含義,皇帝也不自由。
秦琅示威般的行為,李胤只能忍受。
誰讓是他先挑起來的。
「準備一下,等秦琅奏摺上來了,就把彌臣總督府改設為彌臣都督府,劃州設縣,選派官吏、派駐武將士兵鎮守,另外也考核土酋豪強,適當錄用授官。」
皇帝頓了頓。
「彌臣舊王城,便賜給秦太師,以賞他此次助戰之大功,另外,朕先前答應給秦太師的那四塊驃國南沿海封地十萬畝,也都要兌現。」
至於說聯軍搶掠得到的人口、錢財,皇帝沒提。
而秦琅未經朝廷許可南海會盟,組建聯軍,進攻彌臣,皇帝也沒提。
「讓水師那邊準備一下,秦太師都已經幫他們打下了彌臣了,他們也就不要再拖拖拉拉,先選派一支艦隊趕往彌臣接收,後續的也要加快速度。」
蕭嗣業想了想。
「陛下,南洋之兵是否要派人節制?是否允許他們下一步繼續攻打驃國其它地方?」
李胤沉默了會。
「秦太師用兵如神,你們就不要班門武斧了,由太師自己發揮。」
皇帝潛台詞,秦琅既然先斬後奏滅了彌臣,現在朝廷南征大將王玄策還在兩千里外,而遠征艦隊更在萬里之外,如何干涉?
既然管不了,就乾脆不用管,畢竟就算派人從王玄策大營冒險南下到彌臣秦琅處,可秦琅也未必就真會理會,又何必自尋難堪。
皇帝當天會後又召來了翰林院大學士上官儀,讓他草內製,冊封南諸諸國王郡王之爵、大將軍之職、上柱國之勛,並各賜二品的鎮軍大將軍之武階。
上官儀草擬完詔書給皇帝看過後退下。
殿中,只剩下了皇帝。
夜幕降臨,燈火闌珊。
皇帝卻只讓宮人點起了兩盞燈,偌大的宮殿中顯得有些昏暗。
處於這樣的昏暗之中,皇帝靠在椅上,閉上眼睛。
沒有人知道皇帝在想什麼。
腦海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浮過腦海,五彩紛闌。
「宅家!」
心腹內侍高護輕喚。
「何事?」
被打擾後,皇帝聲音透着濃濃不滿之意。
高護小聲的道,「皇后派人來請宅家去宏徽殿!」
皇帝眼皮睜開,昏暗中露出一抹殺氣。
高護嚇的跪下。
惶恐的辯解,「宅家,非是奴婢不懂規矩,是宏徽宮出事了,小皇子沒了。」
李胤眯起了眼睛。
「沒了?」
高護暗裏吞了口唾沫,小聲的稟奏,「剛皇后派人過來說今日小皇子出生三日,因宅家政務繁忙無空前去,便請了秦皇貴妃和秦淑妃兩位過去,然後····然後····」
「說!」皇帝喝聲。
「皇后派來的人說,兩位秦妃去宏徽殿看小皇子送上了許多禮物,然後還說特別喜歡小皇子還要去抱了會·····」
「二妃走後,韋後才發現,小皇子沒了,是被悶死在襁褓里的,早沒了氣息,臉都凍的烏紫······」
「韋皇后派來的人說,只有秦皇貴妃姐妹抱過小皇子,她們走前說小皇子睡着了····」
「韋皇后現在說小皇子是被二位秦妃所暗,請聖人為她主持公道。」
短短几句話,高護說的是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因為這信息量太大了,也太震驚了。
做為皇帝身邊比較受信任的內侍,高護在宮中地位還是較高的,當然也就比較了解宮中的情況。
他也很清楚韋後生下一子後,皇帝三天都沒有去看過一眼,也沒有半句表示,更沒半點賞賜。
他更清楚現在滿城風雨傳的那些話,而且他比外面的人更清楚的是他知道那孩子確實不可能是皇帝的,絕對是二皇子的。
他還知道,皇帝也是知曉這內情的。
現在突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真謂石破天驚,高護更早看出這裏面濃濃的陰謀味道。
可他不敢不稟報皇帝。
這事牽扯太大,所以就算是高護,也不免驚惶結巴。
高護心裏確定,大小秦妃絕不會做出害小皇子的事來,畢竟還是直接悶死這樣的直接手段,誰會這麼傻?
尤其是韋後生的這個兒子,還有這麼大的問題,對於大小秦妃來說,她們巴不得這孩子留着,那樣韋氏就翻不了身,甚至可能要翻船。這個孩子死了,對於皇帝和韋後來說,可能都是好事。
韋後才是最得益者,所以韋後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想及此,高護如何不心驚,甚至心裏暗暗懷疑,這事情是不是皇帝暗裏派人做的?
他不想捲入這事,但現在卻避不開。
皇帝臉上露出的卻是嫌惡的神情。
緩緩道,「這孩子不足七月便降世,明顯福祿不足,這就是個來還債的,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也算了結了我們父子倆前世的一段因果吧。」
「你親自去把那孩子抱出宮埋了。」
出生三日而夭,連爵位都不用封,甚至李胤也沒給孩子取個名字的想法,只想匆匆的埋葬掉。
不過皇帝的話,還是透露了對這件事的最終定性。
「皇后剛剛生產,身體還虛弱,孩子突然夭折,不免精神恍惚,說出這等荒謬的話來,朕也不忍心責怪。」
「為了避免皇后在宏徽殿睹物思人,送皇后移居上陽宮安心休養,娘家韋氏也不許入宮打擾,讓皇后專心休養。」
高護聽的暗暗心驚。
皇帝先說皇后的孩子是不足七月早產,這是針對外面的傳言去的,然後又說皇后孩子夭折精神恍惚,甚至要把皇后送去上陽宮。
三連招,一招比一招狠。
上陽宮曾經是聖祖修建的行宮,聖祖和文德皇后都很喜歡,甚至文德皇后還是在上陽宮去世的,但是在本朝,上陽宮可不太吉祥。
因為蘇皇后被廢後就是幽禁在上陽宮,廢太子李象也是圈禁上陽宮,之後蘇氏也是在上陽宮被殺的。
現在把韋皇后送去上陽宮休養,還隔絕韋家人探望,這背後意味很強。
皇后說大小秦妃殺死她的孩子,可皇帝卻調查都沒有,直接就說他精神恍惚,偏袒誰不言而明。
皇帝真是一言可決人生死,尤其是在這後宮之中。
先前一句蘇氏心懷怨懟,就廢后,一句大小秦妃暗行巫蠱,也將她們廢掉,一句話,把趙王妾納入宮中,一句話,冊封皇宸妃,甚至可以直接冊封為皇后。
但現在,一句話,也能把韋後打入深淵。
「韋宸妃處置失職,貶為昭儀,同往上陽宮照顧皇后。」
「晉秦皇貴妃為皇宸妃,蕭德妃晉皇貴妃,晉鄭嬪為貴妃、晉王嬪為德妃,晉徐嬪為賢妃。」
高護一一記下。
韋皇宸妃直接就被奪去妃號,貶降為嬪。
新的六妃出現,秦淑為皇宸妃,而出身蘭陵蕭氏的蕭德妃直接就越過秦淑妃晉位為皇貴妃。
甚至連鄭嬪都越過了秦淑妃成為了新的貴妃。
然後才是秦淑妃和王德妃以及徐賢妃。
其中徐賢妃卻也是聖祖的嬪御,初封才人再封充容再封昭儀,後來在長安大慈恩寺出家為尼,幾年後為皇帝派人秘密接入宮中,這次加封賢妃。
蕭皇貴妃出身蘭陵蕭氏,鄭貴妃乃是滎陽鄭氏,王德妃也是太原王氏。
就連曾是聖祖嬪妃的徐賢妃,也是出身於士族,高護憑直覺,認為韋皇這次估計要被拋棄了,皇帝轉而以蕭鄭王徐這四位出身名門士族的妃子,來與大小秦妃平衡。
事情變的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高護也小心應旨,才緩緩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