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拿着包去菜市場啊?」
「……是啊,去菜市場買點菜,屋裏孩子今天回來,買點菜回去。」
在小白鼠的提議下,廉景離開了老宅,學着他父親當初,外出遊歷。
一路到了墟溝市區,循着街道往前走着,聽着平常不怎麼去聽的,過路人說着的些話,
看着形形色色過路些人,
感覺還有些新奇,又有些隱約間莫名的感悟。
過路的人有男有女,或老或少。或喜或悲。
帶着孩子出門的大人,不時跟着小孩往前跑着,
孩子大了,出了遠門,到了外地,當初帶着孩子的大人已經有些攆不上孩子的腳步,
或是老夫婦兩人互相扶持着,買了中午要吃的些菜,說着些家長里短,一邊往家裏走着,說到最後,難免還是再提起些兒女事兒,
或是拿着電話,正和自己孩子打着電話,往前路過,將手機貼近着耳邊,又抬高着些聲音,似乎是怕對面的人也聽不清。
「……沒事兒,家裏能有什麼事兒……」
「……跑慢點,別摔了……」
「……你兒子啊,在學校出息着呢,前天他老師還打電話……」
「……馬上就到公司了,我先掛了啊……」
聽着,往前走着,似乎從一個個行人身旁走過,從熙熙攘攘過路人間穿過,
有些莫名的情緒在廉景心中流淌,讓他不禁不時轉過些目光,看着過路行人,再朝着遠處眺望着。
不知道,遠處是否也同近處一樣。
只是,
唯一讓廉景有些奇怪,感覺有些彆扭的,就是還蹲在他頭頂上,趴在他頭髮上的小白鼠……嗯……他白叔。
「……白叔,你能不能換個位置趴。您趴我頭上,我感覺,我轉頭的時候都有些奇怪……白叔您要不蹲我肩上唄。」
往前走了陣,廉景有些忍不住地再出聲說道,
「……當初我跟着你爸外出遊歷的時候就是蹲在你爸肩上,你還想要和你爸一樣的待遇,你這是忤逆不孝,你知道吧?要是我都蹲你肩上了,我怕天上突然就降下道雷把你劈死……雖然你劈死了,你爸媽還能生二胎,但因為這事兒,你爸剋扣我口糧怎麼辦……吱吱……再說,我是你白叔,肯定得護着你,你知道吧……吱吱……」
小白鼠趴在廉景頭上,連腦袋都沒抬,叫了幾聲。
聽着耳邊小白鼠的話,廉景莫名感覺有些牙疼,他實在是聽不出有什麼邏輯。
不過,廉景認了。
趴頭上就趴頭上。
想想頭上增加點負重,還能鍛煉下脖子上的肌肉。
「……而且,你放心吧。你白叔都是考慮過的,雖然我趴在你頭上,不過我不想讓人看到,一般人都不會看到我的……你看,雖然我在你頭頂上,過路的人也沒誰朝你頭上看吧?」
小白鼠趴在廉景頭上,再吱吱叫了兩聲。
嗯……還不錯。
廉景點了點頭,再望了望過路的人,心裏邊好受了些。
「……白叔,現在我們往哪邊走啊。」
廉景望了望,再問了句。
「……去河邊,去河邊……你爸第一次出門就是到了河邊……」
小白鼠聽着,再立起了前肢,站在廉景頭上,有些興沖衝着再叫了聲。
「好……」
帶着他白叔,廉景循着市區的街道,加快了腳步,往着河邊走了過去。
……
「……廉施主,顧施主,請喝茶……破廟一座,沒什麼好招待的,就老和尚還在那會兒自己曬得點金銀花,廉施主,顧施主還望別嫌棄。」
廣陵,見性寺院子裏。
當初的見性禪師已經坐化,法空也已經是四十來歲,接了見性的法號,也接了這座老舊的見性寺。
「謝謝了。」
「謝謝。」
廉歌道了聲謝,端起了茶水,身前倒着的杯金銀花茶水,
旁邊的顧小影,也端起了茶水,喝了口。
「……不謝,不謝,這有什麼好謝的。」
法空笑着,再應着。
喝了口這茶水,廉歌放下了茶杯,再轉過些視線,看了眼這見性寺,再看了眼應該已經稱為見性的法空。
本就不知多少年頭的見性寺沒什麼太大變化,院子裏也看不到什麼落葉,
幾人就坐在院子裏那顆樹下的幾塊青石板上,
法空就穿着和當初那件差不多的黃色僧袍,只是僧袍洗褪色了些,正笑呵呵着,就坐在廉歌身側不遠。
看了眼法空,廉歌再轉過了些目光,看了眼法空和尚旁邊。
法空和尚身側,還站着個七八歲的男孩,也穿着件黃色僧袍,男孩眼底清澈,正有些好奇着,打量着廉歌和顧小影兩人。
「……這是我收得個小徒弟,就叫見空。」
似乎注意到廉歌將目光投向了他身旁那男孩,法空笑着再解釋了句,
「……本來不該叫這法號,不過管他呢,反正老和尚走了,廟裏就我說了算……本來想叫他見性,不過想想又算了。」
法空笑着,出聲說着,再停頓了下,回頭再望了望見性寺這院子裏,
「……老和尚前些年就坐化了,他倒是高興,急着去見佛祖,扔下了臭皮囊。就留了這麼座破廟給我,就不管不顧了,弄得我還得守着這破廟,不然早就跑出去滿世界化緣了。」
法空笑着說着,旁邊的男孩眼底還有些懵懂,只是轉動着目光,望着廉歌兩人,再回頭望了望他師父,
「……徒弟啊,等你長大了,這廟師父就給你好不好,到時候你就叫見性,師父就出去了。」
法空再笑着,回頭對着自己徒弟說道。
「嗯。好,師父。」
男孩還有些懵懂,不過是他師父說得話,還是點着頭,應了下來。
「……哈哈……好徒弟,好徒弟啊……」
不禁大笑起來,法空再說了兩聲。
旁側,廉歌看着這一幕,微微笑着,也沒出聲多說什麼。
「……廉施主,這會兒都中午了,在廟裏吃頓午飯吧。後院種得的些菜,這兩天正是成的時候。」
法空笑了陣,笑聲再止住了些,再抬起頭,朝着頭頂望了望天色,再笑着出聲說道。
「就不了,只是過路來看看。還要往往前去,就不多叨擾了。」
廉歌再喝了口茶水,重新從這樹下青石板上站起了些身,顧小影也跟着放下了茶水,起身站在廉歌身側。
「那也行。那就不耽擱廉施主你的事情了。廉施主下次過,再過來坐坐啊。廟裏別得沒有,粗茶一杯,素齋一頓還是供得起的。」
跟着起身,法空也沒多挽留,笑着再出聲說了句。
「一定。」
廉歌笑着,再應了聲。帶着顧小影,再往着廟外走去。
法空帶着他小徒弟,跟着送到了寺廟門口,才停下了腳。
望着廉歌兩人很快消失在視線內,
法空再轉過身,抬起頭,再望了望寺廟院門頂上掛着『見性寺』牌子,
「……走了,燒火,做飯。」
再招呼了聲自己小徒弟,法空再帶着自己徒弟重新走回了廟裏。
……
「……怎麼了?」
「那小子跟着小白鼠出門遊歷了。」
離開了見性寺,帶着顧小影,只是尋常往前挪着步,
四下景象卻在飛快變換。
再轉過些目光,廉歌朝着遠處個方向望了眼,微微笑着出聲說了句,
再轉過些目光,看向了顧小影,
「想過去看看嗎?」
「那過去看看?」
顧小影來了興趣,跟着出聲應道。
「再等等吧。等他再往前走着。我們也在往前面去些。」
「好。」
顧小影挽着廉歌的手,再應了聲。
再看了眼遠處,廉歌再挪開了腳,帶着顧小影往前,四下景象再快速變換,似乎驟然變換了空間。
……
「……你啊,這面相好啊,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只是可惜啊,你額頭上這個痕啊,雖然很淺,但壞了你的相……」
「……豆漿,油條,包子,饅頭……」
河邊,綠蔭盈岸,遮擋着些頭頂正當空太陽揮灑下來的些陽光,
河面微微波盪着,泛着粼粼水光。
拂過河面清風再擾動着河面些樹木枝葉的影子,枝葉影子微微晃動,再透過些斑駁陽光。
過路些行人,踩着河邊的樹蔭,
賣着些小吃的流動攤販,鋪着攤子給人看相算命的算命老頭,也躲在陰涼底下。
「……白叔,現在我們做什麼啊?」
廉景聽着小白鼠的話,走到了河邊,在個樹蔭底下站住腳,再轉過頭,來回望了望,不禁再出聲問了句。
廉景頭上,小白鼠也立起了前肢,左右轉動轉動了下腦袋,
「……那兒,那兒……去給我買個煎餅……再給我來兩串烤腸……」
小白鼠看着沿着河邊些小吃攤,吱吱再叫了幾聲。
聽着他白叔的話,廉景望了望,渾身有些僵了。
他懷疑,他白叔帶他來河邊,就是為了買吃的。
不過,他還是默默着往河邊個小吃攤走了過去,
他也餓了。畢竟他現在法力都沒。
「……老闆,來兩煎餅。」
「……好嘞。」
「……多少錢啊?」
「……加什麼嗎,不加一共十二。加菜的價格這兒寫着有。」
「……加兩烤腸吧……一共是十八是吧……」
「……餘額不足,請換卡支付……」
「……老闆,那兩烤腸先不加了。」
摸出手機,準備給錢,然後看着手機上的提示,
廉景默默着放下了手機,對着正忙活着的攤主說了句,
再往旁邊挪了步,壓低了聲音,再對着他白叔說道,
「……白叔,你那有錢嗎……咳咳,之前我的錢都給白叔你騙……都充成悟道時間了。」
「……什麼?你讓我一隻小白鼠幫你給錢?」
小白鼠吱吱叫了兩聲。
「……咳咳……白叔我這不是沒錢了嗎……白叔,你是我叔,總不能看我餓死吧,你說是吧……」
看着旁邊攤主已經要做好那兩煎餅,廉景乾脆直接耍賴,對着他白叔說道。
「……你連個煎餅的錢都給不起……」
小白鼠站在廉景的腦袋上,愈加有些惆悵了,似乎在嘆氣。
「……吱吱,吱吱吱……」
再有氣無力地叫了兩聲,才有些慢地不知道從哪摸出個手機來,
操作了幾下。
緊跟着,廉歌手機到賬一百塊錢。
小白鼠則是收起了手機,重新趴在廉景頭上,愈加有些惆悵。
「……老闆,還是加兩烤腸。」
廉景看了看手機里到賬一百的提示,再走上前,對着攤主說了句。
「好嘞。」
……
「……白叔,要不要再買點什麼別得吃的。」
買好了兩個煎餅,廉景再走回到了河岸邊個樹蔭下,
廉景站在樹蔭下,小白鼠站在廉景頭上,
一人一鼠,分別拿着個煎餅果子吃着。
再吃了幾口煎餅,廉歌再出聲問了句。
小白鼠再轉過了腦袋,瞥了眼廉歌這兒子,
一聲都沒出,只是捧着那煎餅,有些悲憤的吃着,再愈加有些惆悵。
「白叔,要不再吃點別得?」
「只有一百,別指望我再給你錢!你餓着吧!吱吱,吱吱吱!」
小白鼠再應了聲,再吃着捧着的那煎餅,
「……咳咳,白叔,這是合理投資不是,到時候等我掙錢了,肯定給白叔你一大筆錢……」
小白鼠聽着這廉景的話,沒再應聲,只是捧着的煎餅再吃快了些。
……
「……先生,能不能勞煩先生給看個墓地?」
就在這時候,隔着廉景和小白鼠身後不遠的個算命攤位上。
算命攤位後的算命先生送走了個顧客,再迎來了個新顧客,
聽着身後傳來的些聲音,吃完了手裏煎餅,就剩下紙袋子還在手裏拿着沒扔的廉景轉過了些頭,朝着那算命攤位上看過去些,
新在那算命攤位前停下腳的是個老太太,老太太手撐着腿,低下些腰,對着攤位後坐着的算命先生問了句,
算命先生是個老頭,看到有新顧客,抬起頭望了望,一邊遞過張凳子過去,一邊出聲應着,
「可以啊。要選個怎麼個墓地?」
算命先生打量着老太太,將手裏凳子遞了過去。
「……就不坐了。就是幫我看個身後的墓地。」
老太太擺了擺手,笑呵呵着出聲說道。
聽着這話,算命先生再上下打量了下老太太,才再出聲應道,
「老太太看得開啊。」
「……有啥看得開不開的。都這麼大歲數了,早晚的事情了。」
「……老頭子早些年就走了,屋裏孩子也都成家了,各有各的事情,也有他們自己的子女要照看。正好下去了,還能陪陪自己老頭子。」
笑呵呵着,老太太出聲應着。
只是雖然笑着,手裏卻一直捏着個買菜用得布袋子,一直攥着,不時在動動手。
還是有些無措,
「……就是能不能麻煩先生給我看塊墓地,我也趁我現在還能走動,了了自己的身後事,省得以後子女麻煩。」
老太太再笑着出聲應着。
「……行。」
算命先生應了聲,再抬起了些頭,望了望頭頂的天色,
「……這樣吧,今天這會兒都有些晚了,下午也還有些事情。這樣,老太太你明天早點過來,我還是在這兒。就陪老太太你去看下墓地,我也準備下東西,老太太你看成嗎?」
「……行,行,麻煩您了。」
老太太再笑着,低着身子衝着算命先生道了好幾聲謝,
才直起些身,手裏反覆捏着,攥着那布袋子,往着遠處走遠,
算命先生再轉回了身,接着再招呼着新顧客。
站在河畔不遠,
聽了那老太太和算命先生說着的話,廉景有些沉默着,
看着那老太太有些佝僂的身影漸遠。
「那老太太生機已經衰敗,壽命已經不遠了。」
小白鼠吃完了那煎餅,也轉過了身,立着前肢,朝着那遠去的老太太望了望,對着廉景叫了兩聲。
廉景愈加有些沉默,看着那老太太漸遠,漸消失在了遠處過路行人中。
「……我讓你來河邊,沒錯吧……吱吱,吱吱吱……」
安靜了陣,小白鼠再叫了聲,
「……那白叔,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去高鐵站吧,然後隨便去哪都行……」
再有些興沖衝着,小白鼠立起了前肢,對着廉景再出聲說道。
……
「……唔唔,唔唔唔……」
一家有些年頭的餐館。
平日裏都不怎麼從廚房裏出來的廚師,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有些激動着,眼底噙着些淚,對着餐桌旁的廉歌兩人,有些含糊着發着些聲音。
「已經過去了,也不用謝我。」
看着身前這穿着廚師服,已經是中年的男人,和旁邊同樣已經是中年的婦人,
兩人再看到廉歌,都有些激動,
廉歌微微笑着,對着這發着些含糊聲音的中年廚師說了句,再轉過些視線,望了眼這餐館。
「……先生,不好意思,再看到你,我丈夫實在是有些高興……」
中年廚師旁邊的女人,擦了擦紅着的眼眶,再幫着自己丈夫擦了擦眼眶裏泛着的淚,
「……當初我和我丈夫再打了陣工過後,攢了些錢,就到了這裏開了家小餐館。」
這中年廚師,就是當初沿着街,尋找着自己妹妹的那有語言障礙的乞丐,
這女人,自然就是當初那小女孩的親生姐姐,也就是那女服務員,
似乎是因為看到了廉歌,兩人有些忍不住地想跟廉歌說說這些年的事情,中年廚師也含糊着,嘴裏再發着些聲音。
聽着這兩人的話,廉歌再看了眼這餐館,
餐館不大,就擺着幾張餐桌,卻收拾的很乾淨,
「……我和我丈夫也結了婚。沒想到還能見到先生您。」
女人有些高興着,出聲說着。
「路過這,進來吃頓飯,不知道行不行。」
看着這兩人,廉歌微微笑了笑,出聲再應了句。
「……唔唔,唔唔唔……」
中年廚房急忙着點着頭,發着些含糊聲音,再擦了擦自己眼睛,
臉上有些高興着,就要往廚房裏接着走去,
「……先生,你們坐,你們坐……我去給你倒杯茶,我丈夫這就去給你們炒菜……他做了這麼多年廚子,先生您嘗嘗他的手藝……」
女人也高興着,急急忙忙招呼着廉歌,
去提着茶水,倒着茶,來回忙活着。
「謝謝了。」
廉歌微微笑着,看着兩人,也沒拒絕,帶着顧小影,再在餐桌旁坐了下來,再望了望這餐館裏。
旁邊,女人忙活了陣,再進廚房去幫忙,
飯菜翻炒聲緊跟着,再從廚房裏傳出,
女人再端着一盤盤菜走了出來,將餐桌上給堆滿了。
「……先生,你們再稍等下啊,還有個湯,馬上就端上來了……」
……
「……白叔,買好票了,去贛南方向的,我們也能提前下……」
「……走,走……吱吱,吱吱吱……」
高鐵站里有些嘈雜,進了站,廉景一邊往着檢票口走着,一邊對着他白叔再說着。
趴在廉景頭上,因為廉景又再花了他的錢,還有些惆悵,有氣無力地小白鼠再立起了前肢,
轉動着腦袋,吱吱叫了兩聲。
「……各位旅客朋友請注意,你乘坐的……已經開始檢票……」
檢票提示聲再響起,
「……那白叔,我們上高鐵了……」
「……走,走……嗯,那地方你爸也去過,也能吃……吱吱,吱吱……」
「……吃席?」
「……走,走……吱吱……」
在小白鼠的催促下,廉景帶着小白鼠,往着高鐵上,加快了些腳步往前走去。
……
「我們再往前走走吧。」
一旁,廉歌和着顧小影就站在不遠,看着廉景和小白鼠飛快着上了高鐵,
看着那輛高鐵駛出了站,往着遠處去。
廉歌微微笑了笑,再轉過些目光,對着顧小影說了句。
顧小影也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廉歌再帶着顧小影,緊跟着,再驟然離開了這高鐵站內,
四下景象變換,再往着遠處去。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