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的餛飩,你喜歡吃辣,就給你多放了點米椒。」
老人端着瓷碗,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在了年輕人身前的桌面上。
「呼……嘶呼……」
年輕人從旁邊筷筒里抽出筷子,夾起還有些燙的餛飩便吃了口,
「還是老楊頭你這兒的餛飩好吃,其他地方,都吃不到你這兒的味道。」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慢慢吃,不着急。」老人拿着手裏的帕子擦了擦手,笑呵呵地說道。
「嗯嗯……嗯……」年輕人一邊應着,一邊吃着餛飩。不知道是太辣,還是吃得太急,亦或是太久沒吃到記憶里的味道,年輕人眼裏有些濕潤。
……
旁側,老人看了眼年輕人,笑了笑後,便朝着一直坐在旁側桌邊的廉歌兩人走了過來。
「這位先生,小姐,你們兩位要吃點什麼?」老人笑呵呵着,客氣地朝着廉歌兩人詢問道。
聞言,顧小影沒回答,轉過頭看向了廉歌,
廉歌向顧小影微微笑着點了點頭後,向老人說道:
「來兩碗老先生你最拿手的吧。」
話音落下,靠近廚房邊那張桌前,那正吃着餛飩的年輕人轉過頭說道,
「老楊頭家最好吃的,還得是鮮肉餛飩,對吧?」
聞言,老人轉過身,笑着點了點頭,又重新看向廉歌兩人,
「那就來兩碗鮮肉餛飩吧。」笑了笑,廉歌出聲說道。
「誒,那您稍等會兒,我這就去給您兩位下。」老人點了點頭,朝着廚房再次走了進去。
……
「小哥,你們是第一次來老楊家吃餛飩吧?」靠近廚房的桌邊,年輕人一邊吃着餛飩,一邊和廉歌等人搭話道,
「第一次來。」廉歌點了點頭,應道,
「這家餛飩店已經開了很久了?」
「可不很久了嗎,至少二三十年了吧,我小時候這家店就在這兒,那時候這周圍還比較熱鬧,隔着不遠就是處工廠,還有個子弟學校,後來那廠子倒了,這裏也就漸漸破敗了,我們家也從這兒周圍搬走了……」說着,年輕人搖了搖頭,「這次我過來就是專門給以前老街坊發請帖的,路過這巷子裏的時候看到有燈光,就走進來看了看……沒想到這家店現在還開着。」
說着話,年輕人吃完了碗裏最後幾個餛飩,還端起碗,喝了幾口湯。
「老楊頭,多少錢啊。」
年輕人放下碗,站起了身,朝着廚房裏喊了聲。
「還是老樣子,八塊錢。」廚房裏,老楊頭笑呵呵地應道,
「這麼久了,還沒漲價啊?」
「沒呢,來得都是些老街坊鄰居,老顧客,賺個柴火錢就夠了。」老楊頭應着,說道,「廚房旁邊有個鐵盒,把錢放裏面就行,找零也自己找找吧……」
「行。」年輕人從兜里摸出張十塊的鈔票,放進了那有些斑駁鏽跡的鐵盒裏,也沒再去找零,
「老楊頭,那我就先走了啊,下次,我帶我老婆一起過來吃。」
「好,好……」老楊頭應了聲,然後走出了廚房,用雙沒用過的筷子從鐵盒裏夾出兩張一元零鈔,遞給了年輕人,
「不過這該找的零還是拿着吧,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聞言,年輕人看了看老楊頭,又看了看被筷子夾着的兩元零錢,先是有些尷尬,緊接着又笑了笑,
「好……」應了聲,年輕人接過了錢,
「老楊頭你先忙,我就走了啊。」
「慢去……」
老楊頭招呼了聲,目送着年輕人也消失在巷子裏被燈光照亮的地方,漸漸遠去。
收回視線,老楊頭轉回了身,朝着廚房重新走去。
將恰好熟透的餛飩撈出,盛到了碗裏,舀了點湯,又調了下味道後,蹲端着兩碗餛飩重新走出了廚房。
「先生,小姐,慢用。」
將兩碗餛飩放到了廉歌和顧小影身前桌面上,再沒有其他客人的老楊頭也在旁邊桌旁坐了下來。
……
看了看身側桌邊這位老人,廉歌收回視線,將目光投向了眼前這碗餛飩。
很是老舊的瓷碗被洗得很乾淨,但青色的花紋還是充分說明了它歷經的年月。
就在這如同十幾二十年前尋常人家裏一樣,沒什麼特殊的瓷碗裏,便盛着鮮肉餛飩。
餛飩皮很薄,浸在湯中,湯上還浮着些許蔥花,熱氣騰騰的霧氣在碗的上空瀰漫縈繞着。
透過溢散出的味道,還能嗅出濃香的豬油味。
旁側,顧小影看了看身前碗裏的餛飩,又看了看廉歌,沒有動作。
廉歌向顧小影微微笑了笑後,拿起了碗邊,那有些厚的白色瓷勺,舀起一個餛飩,混雜着點湯水,吃了一口。
旁側,顧小影見狀,也拿起勺子吃了起來。
「味道怎麼樣?」
坐在旁邊桌旁的老楊頭見兩人吃了起來,笑呵呵地問道。
「挺好的。」廉歌笑了笑,品着嘴裏的味道,說道,「就像是家門口,家樓下的味道。」
「很好吃……」旁側,顧小影也出聲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楊頭應着,「要是不夠還有,要不我再去給你們煮兩碗吧。」
「一碗就夠了。」廉歌吃了口餛飩,搖了搖頭。
「好…好……」老楊頭應了聲,緊接着有些沉默了下來。
廉歌看了眼老楊頭,也沒再說話,
隨之,店裏驟然安靜下來。
……
「……三十幾年那會兒,我四十幾歲,離開了工廠,下了海。為了養活家裏人,開了這家餛飩店……剛開始的時候,做出來的餛飩啊,味道總是差了點。
為了琢磨這味道,家裏頭天天吃餛飩,我老伴還埋怨我……」說着話,老楊頭笑了起來,緊接着,也又沉默了下,
「……哪知道,這一晃啊,三十幾年就過去了……
這店啊,也像是和老頭一樣泛了黃,起了皺……」
老楊頭坐在桌前,敘說着,仿佛陷入了許久的回憶,
「十幾年前的時候,我兒子就得癌症,走了,老伴傷心過度啊,沒幾年也走了……那往後啊,我就天天守着這店,也沒地方去,也沒家回……」
「……常來的老顧客都跟我講,老楊啊,老楊頭啊,你辛苦了,整天守着這個店,只有我自己知道,哪是我守着它啊,是它陪着我。順便啊,我也能和來得顧客講講話……」
顧小影聽着老楊頭的敘說,漸漸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而廉歌則是繼續不急不緩地吃着碗裏的餛飩。
「……這麼多年了,終於,這店守到了頭,現在老頭我也是時候該回家了。」
老楊頭說着話,笑呵呵地轉過頭看向了廉歌。
顧小影視線中,說着話的老楊頭正漸漸消失着,屋裏的燈光和屋外被燈光照亮的老巷子也漸漸重新暗了下來。
而這時,廉歌碗裏的餛飩也吃完了。
頓了頓動作,廉歌端起瓷碗,喝了口湯後,放下了碗筷。
轉過頭,廉歌看向了依舊坐在旁側桌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