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身影站在我身後,我緩緩抬頭望了上去,他有着一頭紫色的及腰長發,用玉冠束起,慵懶地散下幾縷,藍綠色的妖眸,瞳孔縮成一條細線,猶如貓眼,身着水藍色的衣袍,腰際別着一塊水藍色的玉佩。
我記得他,他是我和白宇明第一次去風陌閣之前遇到的妖魔,名為蕪,又叫做忘川。
他就是忘川河所幻化出來的神靈。
我輕聲呢喃着他的名字,「蕪……」
蕪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緩緩說道。
「不要那麼天真,你的天真,根本就沒有任何必要,只是傻子的愚蠢及無聊的懦弱罷了。」
「不要妄想可以救下所有人,希望所有人都能得救這種事,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一旦立場對立, 就算都是對的,都是錯的,或是各有對錯,你都必須做出從中做出選擇。」
「世事難以兩全,你不會想出一個兩全之策,只能二選一,可是,即使你做出了選擇,最終還是會後悔。」
「力量再怎麼強大,也是無用的。即使終有一天,天下第一,萬靈之首,你也無法挽回那些失去的東西。」
「你還是學着無情無心一些,甚至做到冷血無情,這樣說有好處的,至少不會那麼痛苦。」
「這是我給你的忠告。可是,你似乎沒有聽進去呢。這點倒是跟鳳鳴挺像的。」蕪微微一笑,可是那個笑靨沒有絲毫溫度,就像是一張精緻的面具。
我望着他,竟不知說着什麼,搖了搖頭,聲音嘶啞,「我……的確是找不到所謂的兩全之策……也,無法做出選擇……」
「不過,就做法來看,我改觀了。你跟鳳鳴不一樣。」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鳳鳴它可是很明白自己的職責。才做出的決定。」
「你是說,我不明白自己的職責?」
「的確是不明白,而且,你還被歆雪誤導了。」他嘴角的笑意加深。「若不是歆雪那無聊的報復心,你不會做出那麼多錯誤的選擇。」
「錯誤……」我一怔,快速思索着,心中寒意愈深。
「是啊……我真的做錯了……我不該以祈嵐為餌,把凌夜逼上絕路……不該以犧牲鳳嵐軍的生命。來換取結界完成的時間……」
「沒錯,你終於醒悟了。雖然這是在你失去記憶之後的事。若你沒有失去記憶,你不會做這種事。」他抿去嘴角的微笑,認真地看着我。
「可是,做了就是做了……改變不了……就算以我失去記憶為由,我也是做了……」我悵然一笑,並沒有直視他的眼眸。
「而且,你不止這些錯誤,你還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一怔,半響說不出話。
他碧綠色的眼中出現了一抹冷冷地笑意。「作為一個靈王,必須守護兩界的和平。不僅僅是要保護人類不受妖魔傷害,還需要保護妖魔不受人類傷害。」
「這就是我為什麼說,你不明白自己的職責的原因。」
我猶如被什麼定住一般,瞪大眼睛盯着他,竟無法移動一厘。
「作為一名合格的靈王,你只做到了保護人類,卻沒有做到保護妖魔。」
「等……等等……可是……歆雪說……我的職責是……」
「呵呵……」他忽然冷笑起來,「歆雪說什麼,你都相信嗎?」
我渾身一震。死死盯着那雙碧綠色的貓眼。「你是說……我又被歆雪騙了……」
「欺騙?算是,誰讓你要那麼天真?」他眼中沒有一絲憐憫,「要說欺騙也是真的。因為歆雪想要毀滅妖界。」
「毀掉把鳳鳴逼上絕路的妖靈王,毀掉殺死鳳鳴的妖界。」
「她的做法太過於偏激。可惜的是……你當時失去記憶,不明白髮生的所有一切,只由歆雪告知你,聽信她的一切指令,所以,被控制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你有認真想過嗎?認真地去思考,身為一個保護兩界和平的靈王,能夠隨意挑起戰爭嗎?身為一個合格的靈王,能夠在這場戰爭中,認定一方,偏向一方,把另一方徹底作為敵人,拼盡一切力量,消滅另一方嗎?雖說是歆雪誤導你,但是你也是有錯的。」
「你是錯的。」
一字一句,仿佛砸在心上的重錘,讓我有些恍惚,脹痛。我依舊站着,卻有點搖搖欲墜。
我真的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甚至因為祈逸清的死,而被蒙蔽了雙眼。
我真的錯了……
我重重跪了下來,雙手抓着河岸的泥土和草皮,狠狠握緊。
「我……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靈王……」
他居高臨下,淡淡掃了我一眼,「是的,你不是。鳳鳴……也不是。」
「但至少鳳鳴阻止了凌夜,拯救了人類,維護了兩界和平,可我……什麼都沒有做到……」
「鳳鳴,為了救凌夜,把自己的生命用來延續凌夜的生命,才會導致今天的這一切,總的來說,鳳鳴也是錯的。」
「一切已經發生,我改變不了……」我閉上雙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沒錯,你改變不了發生的事,但是你可以主導自己的未來。」他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什麼意思,說清楚。」我蹙緊眉頭盯着他,「還有,為什麼要幫我解開忘川水的副作用,還救了我。」
「你忘記了嗎?我就是忘川,你喝下了忘川水,沒有遵守約定,自然會產生副作用,讓你自己陷入了忘川河,我不過是把你撈了起來免得我的魚吃壞肚子,至於幻境嘛,是你自己解開的。」他眯起眼眸打量着我。
「若不是看你這麼可憐,我也不打算幫你。而且,如果人界覆滅,這個世界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到最後,世界就會跟着走向破敗覆滅。」
「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發出一聲輕笑,「謝了,不過,你還沒回答我呢。」
「我是說,你還有機會去解決這場災禍,因為你已經恢復記憶了。」
「機會?哈哈哈……」我苦笑着,沾滿泥土的手撫過自己的長髮,已經變為黑色,而且不是普通的黑色,是那種暗淡無光,陰沉絕望的顏色,就像黑暗一樣。
「你也看見了,我違背了自己許下約定,還違背了靈界的規則,已經被剝奪了靈力,沒有任何靈體願意再借予我力量。我還能有什麼機會……沒有靈力的我,又怎麼做得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