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堅持要帶我回皇宮,院士又覺得放任一隻身份未明的使魔去皇宮過於危險,祈氏族人又覺得送過去是挺好的一件事。場面一下子白熱化。
「本皇子都說了要帶它回去了,難道祈氏一族是想抗命?昨晚居然還把它帶了回去!未免太不把本皇子放在眼裏了吧?」
「皇子息怒,這隻使魔還在觀察階段,實在是不能隨意將其送予皇子,皇子乃萬金之軀,祈氏一族又不能時刻在皇子左右,若是皇子出了什麼差錯,實在不是吾等擔當得起的。」
「那就把那隻使魔送給二皇子不就得了?反正只是一隻使魔,再去捕捉就行了。祈氏一族何必為了一隻使魔同龍鱗皇族過不去?何況又是只沒有靈力的使魔。」
「說給就給嗎?簡直是兒戲!這可是少主的使魔,你們都沒有問過少主的意見,怎麼可以胡來?」
他們爭執不下,這時祈逸清出聲道:「各位,別吵了,不如我們聽聽少主的意見如何?」
話音剛落,大家都安靜下來看向一旁的祈嵐,他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爭執不休的眾人,此時更是靜默。
「承蒙皇子如此厚愛祈嵐的使魔,不過,皇子還沒見識過妖魔的暴戾,竟想驅使妖魔,是不是太早了呢?難道皇子上一次被銀蘭蝶捉走,還沒有得到教訓嗎?」
龍閆天不悅道:「祈少主的意思是我駕馭不了它?不就是只失去靈力的妖魔!」
「至少它是可以穿過銀蘭蝶結界並且救下皇子的使魔。皇子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打了三十大板,是不是太過分了?」祈嵐字字句句都夾雜着諷刺,引起皇子眉頭打結,十分不悅。
「也是。」祈逸清適時插話,「這使魔還在觀察階段,先是打敗了祈橋的使魔,又能與赤瞳對決,還可以制止銀蘭蝶。它的確是有靈力的,只不過還未發掘,將這種使魔放在皇子身旁,實在是太過危險,皇子若真的想要使魔,不如選一隻溫馴無害的使魔吧?」
「本皇子認定的東西就不會改變。」
你這只能叫任性而已。我在心裏不停地腹誹道。
「若要本皇子改變主意,好,只要那隻使魔能通過本皇子的試煉,本皇子可以就此罷休。」
什麼?我在大堂後聽得一陣糊塗?試煉?什麼試煉?這皇子想要幹什麼?
「好。」
我一震,睜大眼睛,沒想到院士居然同意了!
「等一下,皇子說的試煉該不會是……」眾人面面相覷,想必是猜到了皇子的試煉。
我腦中忽然想起祈嵐說過的話:他行事太異類了,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僕人丟給財狼虎豹,觀賞它們撕裂人肉的樣子。
不會吧……
幾刻鐘後證明我的不好預感是正確的,我不知道那個任性皇子是從哪裏抓來的野狼群,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搬來的大牢籠,看上去是個半圓的鐵製牢籠,足足有四米高,可以容納百人,這東西似乎有名字,但我沒有記住這種牢籠的名字,只記得是貴族們用活人來餵養野獸的籠子。
那些灰黑色的野狼被放進了牢籠,渾濁的眼睛閃着寒光,龍閆天對着我冷笑,「先讓你看看這些野狼的厲害,如何?」
他示意身後的侍衛,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奴僕被扔進了牢籠,他們尖叫着,被狼群追着爬上了牢籠的頂部,卻被外面的侍衛用劍刺下去。
有一個人掉了下去,他恐懼地嘶吼着,狼群一把咬住他的喉嚨,接着幾隻雄狼跟着撲了上來,鮮血淋漓,蠶食鯨吞。
我在外面看得心驚,不由得一把抓住皇子的衣襟,大怒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餵食。」
「餵什麼啊!你居然把人給狼群吃!你簡直是瘋了!那可是人啊!身為一個人!你怎麼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沒什麼區別不是嗎?反正都是餌料。他們也只是奴隸而已,當做狼群的食物也不錯。」
「沒什麼區別?區別大了!簡直是喪心病狂!你就沒想過,如果在裏面被吃掉的人是你自己呢!到時候你還會說出這種話嗎!混賬!」
我一把把他推倒,撞開守在籠子外的侍衛們,一躍便跳進了籠子,裏面的狼群發覺了我的存在,紛紛向我圍了過來。
我緩緩挪向一旁,我的血的味道比那些奴僕的要香,它們被我吸引,漸漸往遠離他們的方向挪動。
除非我解決這些狼群,否則我們都得死。
我咬牙,冷汗緩緩滴落,攥緊手心一步一步往後退,可是還是被狼群圍上。
祈嵐越過侍衛們跳了進來,站在了我身旁。
「你幫它的話,就算它輸了。」龍閆天在外面冷冷出聲道。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同祈嵐說道:「你去保護那些人。」
他冷冷地瞥向我,「那你呢。」
「我沒事,可惡,真想讓那個皇子也嘗嘗這種滋味。」
祈嵐深深望了我一眼,便離開,他一離開,狼群更是將我團團圍住,銳利的齒牙淌出泛黃的涎水,眼睛鎖着我,忽然一起朝着我撲了過來。
我來不及躲避,用手去擋。恍惚間,耳邊似乎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
預料之中的疼痛感沒有傳來,我怯怯地睜開雙眼,發現所有野狼都張開獠牙像發生了什麼一樣靜止,圓形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忽然往左邊方向撲了過去,一個個撞在籠子上,想要突破籠子的禁錮,皇子嚇得倒地趕忙往後退。
那個方向是皇子站着的方向。
狼群還在撞,籠子已經被撞得凹陷。侍衛們紛紛拔刀護在皇子面前。
眼前這情形就跟上次赤瞳的蛇群一模一樣,我睜大眼眸,看着這些野狼鍥而不捨地撞着籠子,雄壯的身軀被鐵籠所刺破,但依舊無所畏懼地撞着,就像瘋了一般。
祈逸清上前一步,布下禁錮陣困住狼群,狼群瘋狂地想要衝破禁錮陣,卻被禁錮陣所施下的靈力所迷暈,漸漸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茫然中,我似乎聽見祈逸清俯下身幽幽地對皇子說了一句: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這隻使魔很危險的原因。
皇子臉色一白,竟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事情我有些記憶混亂,腦子一片腫脹,似乎是被控制了一般,恍惚間被誰拉出了鐵籠,帶了下去。那個奴僕被葉錦年帶去療傷,而那些狼群由於發瘋驚嚇了皇子,全部都被絞首處理掉了。
當我在房間回過神來,問宮旭後續的時候,竟發覺所有的野狼都被處理掉,不由得氣結,那些野狼群都是生活在野外,不過是不小心被皇子抓住,現在居然落得被絞首殺死的境地。
「簡直是太過分了!居然做出這種事!那個皇子簡直不是人!」
「只是幾隻畜牲,用得着嗎?」宮旭淡淡說道。
「只是幾隻畜牲?那也是生命好不好!而且還不止是一條生命!我還以為人類會是仁慈的生物,至少也不會像妖魔一般殘忍,沒想到也有這般殘酷之人,隨意踐踏他人的生命,視別人的性命如螻蟻……簡直是太過分了!隨意踐踏他人性命,終有一天會得到報應!」
「人有善惡之分,只是你不清楚罷了。而且,誰說人類都是善良的?你是三歲小孩嗎?」宮旭輕聲嘲諷道。
「那這樣的話,人類和妖魔有什麼區別!如果是為了活命,殺害牲畜,我還能理解。可是……就只為了泄恨,那這樣的話,人類和妖魔根本就沒什麼兩樣!」
「呵……照你的說法,若是為了活命,就能隨意踐踏他人的生命嗎?」
他的一句話,梗得我無言。
「我不是那個意思……」
「萬物都是一樣的,人類和妖魔沒什麼兩樣,都是自私的。」他冷冷地說,「沒有什麼人是絕對的善良,也沒有人是絕對的邪惡。萬物都是為了自己的生存,以他人的生命為墊腳石,吸取他人的力量拼命強大起來。就這一點看,人類和妖魔沒什麼區別。」
「這……這樣不是很不對嗎……」我欲言又止。「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抹殺別人的性命……這難道就是對的嗎?」
「不對?這就是準則,生存的準則,要想活下來,就要為了自己的生存去抹殺他人的生存。難不成你以為你所吃的食物,一開始就沒有生命?難不成你以為,那些雞鴨魚肉天生就是為了成為食物而存在的?」
「那麼……照宮旭你這麼說,妖魔為了生存去吃人類,這種事是對的嗎?人類為了生存去吃動物,妖魔為了生存去吃人類,這種事情是一樣的嗎?」我不解,雙眼直視着他。
他一頓,斂眸起了一絲波瀾,並沒有回答我。我蹙緊眉頭,正打算繼續,他忽然幽幽地說道。
「妖魔可以狩獵人類,人類也可以狩獵妖魔。為了生存,抹殺威脅,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所以……妖魔殺人類是對的,人類殺妖魔,也是對的。」
「歸根結底,強者可以決定一切對錯。弱者沒有權力,因為它早就被強者所吞噬。」
說完,宮旭便開門出去。
我呆怔地看着關上的門,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