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后娘娘,芸妃求見。大筆趣 www.dabiqu.com」
「芸妃?」皇后抬眸,擱下手中正在繡着的一塊帕子。
「就是顏家的大小姐顏沐芸,她昨個兒傍晚入的宮,入宮之後被皇上封為芸妃,只是——」
「只是什麼?」
「皇上雖封她做了妃子,卻並未讓內侍太監將她的名字登記在冊。」
「那皇上——」皇后本想問皇上昨夜是否恩寵芸妃,可想到他後半夜的那番舉動,將那句問了一半的話給壓了下來。
「外頭可是下雨了?讓芸妃進來吧。」
宮女應命而去,片刻後,身着宮裝,將自己打扮的光彩奪目的顏沐芸裊裊婷婷而入。
「芸妃給皇后娘娘請安。」
「妹妹不必多禮,起來吧!」皇后抬手虛扶,再吩咐兩旁伺候的太監宮女們:「給芸妃妹妹上茶。」
「謝皇后娘娘!」顏沐芸借着起身的功夫,打量了一下皇后的寢宮,見宮內陳設簡單,心裏便有了自個兒的答案——這皇后娘娘果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極不受寵啊。
「沐芸初到宮中,尚不懂這宮裏的規矩,若有冒犯皇后娘娘的地方,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妹妹不必拘謹,既是自家姊妹,又何來的冒犯之說。這宮裏,也沒什麼要緊的規矩,無非是多聽,多看,少說,謹守自己的本分,不要做惹皇上不高興的事情,更不要試圖干涉朝政。」
「沐芸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你初到宮裏,自是需要適應些日子的。若是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儘管打發你跟前的宮女來問我要。」
「謝皇后娘娘,沐芸需要的東西,皇上提前都已經給置辦好了。沐芸只想盡心伺候好皇上,這身外的東西,不講究的。」
「妹妹有心!」皇后輕輕頷首:「妹妹昨個兒進宮,想必昨晚也沒休息好,今日無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皇上不喜歡自己的嬪妃沒精神,妹妹初到宮裏,可莫要犯了皇上的忌諱。」
「沐芸告退!」
顏沐芸低頭退了出去,皇后不甚在意的又拿起了自己剛剛沒繡完的帕子。宮女將顏沐芸送出去,回來時,臉上亦有些情緒。
「不過是個沒有正經冊封的妃子,竟在皇后娘娘跟前使這些心眼兒。」
「穗禾!」
「奴婢錯了,奴婢不該這麼大聲的說話。」
「你是錯了,但不是錯在不該那麼大聲的說話,而是錯在不該議論皇上的妃子。」皇后抬眼看了看小宮女。穗禾是她入宮時從娘家帶來的,自是與別的宮女不同,事事都為她考慮,也習慣性的為她抱不平。
「娘娘是好脾氣,自是不願意跟她計較,可奴婢看不過眼。」穗禾絞了下手裏的帕子:「娘娘,有句話,奴婢想問娘娘很久了。」
「什麼話?」
「那奴婢問了,娘娘可不許生氣。」
「好,我不生氣。」
「娘娘覺得皇上待娘娘如何?」
「什麼待我如何?」
「說皇上不喜歡娘娘吧,可皇上總是半夜三更的來找娘娘,這宮裏若是有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總是第一個送到娘娘的宮裏來。若說皇上喜歡娘娘吧,卻為何總是隔三差五的弄這些妃子進來,一個挨着一個的來氣娘娘。還有,說皇上寵娘娘吧,表面上卻對娘娘冷淡的很。說皇上不寵娘娘吧,這私下背着人的時候又……反正,奴婢就是看不懂。」
「這帝王的心哪是那麼好猜的,你不懂,正好。」
「娘娘不生氣,不難過,不傷心嗎?」
「若我告訴你,我從未生過氣,從未難過過,也從未傷心過,那一定是假的。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願意與旁的女子共享一個丈夫,更沒有那個女子願意看着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子親親我我,恩愛異常。除非,這個女子根本不在意那個成為她夫君的男子。」
「可娘娘是在乎皇上的。」
「所以我生氣過,難過過,傷心過,甚至想過讓皇上賜我一封休書,或者乾脆將我打入冷宮。看不見了,心也就冷了,淡了。可後來我想明白,也想清楚了。我嫁的這個人是皇子,是天子,是天下人的皇帝,他註定不可能只成為我一個人的夫君。我既選了他,既認定了他,便也要跟着認定他的身份,認定他身份背後所附帶的那些東西。普通百姓家裏尚且還有三妻四妾,他是皇上,後宮佳麗三千,才是他應該有的排場。更何況,我們這宮裏,數來數去,也不過十餘人。作為君王,他已經夠克制了。」
「都這個時候了,娘娘卻還在為皇上說話。若是……若是還能回到以前的話,奴婢一定會勸奶娘離皇上遠遠的。依着咱們家的身份地位,定能給娘娘尋個一心一意的良人,就算不是良人,也不用將娘娘囚在這宮裏,害得娘娘只能終日待在這裏繡帕子。」
「穗禾想要出去嗎?」
「娘娘不想出去嗎?」
「不想。」皇后輕輕笑着:「嫁夫從夫,我這一生註定是要待在這宮裏了。穗禾你,倒是還有機會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和地。」
「穗禾不去,穗禾不忍心將娘娘丟在這宮裏。」穗禾搓了下手,將皇后手中的帕子奪了下來:「今日天好,娘娘也該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景色。老這麼坐着,人都要坐出病來了。」
「今日天好嗎?」皇后指着外頭。
「誰說下雨天這天就算不好的?」穗禾急急地說:「這下雨天賞景,也是極好看的。」
「是,穗禾說的都對,那咱們就出去賞賞景吧。」
廊下,穗禾扶着皇后慢慢走着。
「奴婢聽說芸妃的妹妹前些日子去了,可今日瞧着,她竟不像是有一絲傷心的樣子。」
「芸妃的妹妹?」
「嗯!皇后娘娘不知,這芸妃家裏共有三個妹妹,這二妹妹叫做顏素問,就是嫁給顧相的那個,聽說醫術了得,之前城裏的疫症都是她幫着給看好的。不過,這顏素問也有個怪癖,喜歡驗屍。好像,靜妃的屍身就是她幫着給驗的。人嘛,奴婢倒是沒見過,不知道生的如何,是不是也如同芸妃的模樣一般。」
「應該不是親妹妹吧?之前聽皇上提過,這顏家二小姐是顏白青與杜若所生。這杜若,原是在宮裏長大的女醫官,據說深得太后娘娘的喜歡。早前有幸在太后娘娘的宮裏見過這杜若的畫像,眉眼普通,卻又叫人移不開眼睛。至於那個顏白青,聽說年輕時生得頗為俊俏,這二人所生的女兒,應該不會差的。」
「差不差的,只要不像那芸妃一樣生得一臉狐媚樣子就好。」
「穗禾覺得顧相會喜歡那樣的女子嗎?」
「應該不會吧。聽說芸妃在入宮前喜歡的一直都是顧相,只可惜,幾次偶遇,人家顧相理都不理她,反倒是對她那個妹妹情有獨鍾。如今成了親,就越發的呵護備至。這芸妃也是夠有本事的,見做宰相夫人無望,竟想了辦法進到宮裏來了。娘娘你可別怪穗禾多嘴,這芸妃可不似靜妃、麗妃那般老實的,娘娘日後須得堤防她點兒。」
「有皇上在呢,她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皇上?只怕最後傷娘娘的正是皇上呢。」穗禾小聲嘀咕着。
「穗禾!」
「奴婢知道了,這樣的話,奴婢以後絕不敢再說了。」
「皇上雖非我的良人,但他絕不是那種痴迷女色,昏庸的君王。」
「是,奴婢明白!」
「罷了,你方才的話,我只當沒有聽見。那顏家三小姐呢?」
「顏家三小姐據說叫做顏沐桐,雖不像芸妃那般的照耀,但在鄴城的風評也不是很好。」
「如何不好?」
「無非就是刁鑽任性,蠻橫不講理之類的,但聽人說,這位顏三小姐雖脾性差了些,卻沒什麼心眼,喜不喜歡,討不討厭的全都在臉上擱着。這種人,不討喜,且容易吃虧,但若真與她做朋友,倒也無需堤防她什麼。顏家四小姐從未露過面,據說是妾氏生的,且年紀還小,鄴城裏見過她的人也沒有幾個。」
「這些事情,你都是打從哪裏聽來的?」
「這些事情不用刻意打聽,只要跟那些經常出宮辦事的太監宮女多走動,自然能知道不少。娘娘不喜這些東西,對於宮裏宮外的事情都不上心,可娘娘不上心的事情,奴婢總得留意着。說句冒犯娘娘的話,這後宮裏的女人,哪個盯着的不是娘娘你的後位。」
「後位?她們想要,儘管拿去,不用勾心鬥角,也不用費盡心思,只要皇上開了口,我拱手相送。」
「問題是皇上不開口啊!不僅不開口,還故意讓那些人以為是娘娘你想要當皇后,即便皇上不喜歡娘娘,娘娘也要霸着這後位不鬆手。不是奴婢總說皇上的壞話,而是這皇上,怎麼看都像是故意將娘娘擺在前頭給他擋箭的。」
「擋箭?」皇后輕輕搖頭:「你這話,若是叫皇上聽見了,指定打你板子。」
「若不是捨不得娘娘,若不是不忍心看着娘娘獨自在這宮裏受委屈,奴婢才不會這麼遮遮掩掩的。打板子算什麼,奴婢寧可掉腦袋,也要當着皇上的面去問一問他,到底怎麼想的,到底是不是真心疼愛娘娘你的。若是真心疼愛,就不該讓娘娘受這些委屈,若是不疼,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也該放過娘娘,不叫娘娘為他去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