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虛道人長鬆了一口氣,坐在了草垛里,滿身雜草且無奈的看着這憊懶而又滑稽的驢子。
原本散落在整個竹林的雲霞聚集,雲君這個時候從天上飄了出來,執導着剛剛那一幕的主角也出現了。
雲君從天上飄落地面,頃刻間灑落竹屋旁邊的空地之上。
「啊!真是讓人感動的師兄弟相愛相殺的場面。」
「本君突然感覺詩意大發!」
雲君一轉身,煙霞起,細竹落在了起手中,指着躺在草垛旁邊的桌子。
滿臉憂傷,痛苦至極的說道。
「師兄,你難道不明白的,司天監和道門早就已經輸了。」
「我們將會藉助妖魔的力量建立起一個新的皇朝,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
驢大將軍最喜歡湊熱鬧了,一躍而起,翻身躺在了碎裂的桌子石板旁。
口眼歪斜,仰頭望着雲君。
詞記得不大清楚不過不影響腦補。
「啊!師弟!」
驢子一開口,不知道為什麼不僅沒有那種失望至極的情緒和感覺,反而讓人立刻就想要笑出聲來。
「你還記得我們入門的時候,一起當着桃園陵發下的誓言嗎?」
「入我司天監門!除魔衛道!鎮守天下!」
驢頭一甩,那眼神感覺和拋媚眼一眼看着雲君。
「我做到了!」
「靈武!你呢?」
然後驢大將軍,一把朝着竹棍撲了過去,誇張至極的在竹棍上抹來抹去。
然後伸出舌頭,歪倒在地。
倒下去的時候還抽搐了兩下,瞪眼伸舌,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兩個非人的護法,玩的開心至極。
果然不僅僅人與人的感情不相通,人很難對別人的痛苦和心酸感真正的感同身受,護法神靈這種存在和人類的心情更無法互相理解。
它們無法理解人的家國情懷、人生信念這種存在。
只是覺得,看着有趣罷了。
這個時候拿竹條突然飛起,對着驢大將軍和雲君就是一頓亂抽。
雲君杯竹條抽幾下,雲體都散了架,發出求饒之聲。
驢子更是下下抽在屁股上,直抽的驢子雙蹄離開地面,疼得站了起來。
「老爺!錯了錯了!」
「喲喲喲!嗷嗷嗷!」
坐在草垛里的靈虛看着這兩個仙人手下的坐騎和法寶,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被這賤里賤氣的驢子和這如同窮酸文人一般的雲君一鬧,原本淒涼至極的心態倒是緩解了不少,想起了正事。
「二位莫要再調笑貧道了。」
「剛剛應該就是二位救下了貧道的吧!靈虛謝過二位的救命之恩。」
「另外,敢問仙人在何處?」
雲君和驢將軍忙着躲避從天而降的竹條,哪裏顧得上靈虛道人說的話。
此刻,青龍童子抱着劍從竹屋靠近溪畔的小徑走了出來,對着靈虛道人說道。
「老爺有請,跟着我來吧!」
「勞煩童子帶路了!」靈虛道人回禮。
跟着青龍童子沿着溪畔走,小溪到了不遠處,匯聚成一個小池。
走過去,就看到一位道人正半臥倒在溪畔池邊的一塊大石上,哪怕只見背影,靈虛道人也認出了,這正是之前所見過的那位空塵道君。
空塵道君一隻手撐着頭,一手持着一根碧玉色的竹竿。
竹竿之上掛的竟然不是魚餌。
而是一枚散發着熒光的丹藥,就這樣掛在水面之上高兩三尺之處。
丹香撲鼻,雖然和那長生不老藥不能相比,但也至少是一枚靈丹。
這樣落入人間足以引起轟動的神藥,就這樣懸在釣竿之上,任由那池中魚兒躍出水面哄搶。
水底之下魚影重重,整條溪流上下,不知道多少魚兒匯聚於此,只為那靈丹而來。
魚兒一個接着一個竭盡全力掙脫水面躍起,張開嘴巴,朝着那掛在釣竿上的靈丹咬去。
但是在即將接近那靈丹的時候,卻開始下墜。
最後只能失望落入水中,濺射起一團水花。
前赴後繼,樂此不疲。
看着這一幕,原本拱手站立的靈虛道人一瞬間失神了。
在這其中,靈虛道人仿佛看到了凡塵眾生。
仙人坐於岸上,超脫於河流之外。
而凡塵眾生,不就是那池中之魚麼。
不論帝王將相、鄉野村夫,在仙人眼中都只是那擁擠在池中的金鯉、紅鯉、白鯽。
釣竿之上掛着的魚餌就好似長生不老之藥。
王侯將相就是那金鯉、紅鯉,平民百姓便是那白鯽。
此刻一條金鯉一躍而起,就差一步就咬到了靈丹,如同頭戴金冠的帝皇極力張牙舞爪,追求着長生。
而仙人卻釣竿一偏,將丹藥給了此刻躍起的另一條魚,池中一條普普通通的白鯽。
這簡簡單單的一幕,卻給予了靈虛道人無比的震撼。
仙人不願意給你,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求而不得。
白鯽、錦鯉,在仙人眼中無有不同,都只是池中之魚。
而那奪得了靈丹的白鯽,最後也是落入池中。
吃了靈丹的它依舊只是一條魚。
離了水,便會死去。
或許凡人苦苦追求的長生不老藥,在仙人眼中就是如此可笑的一件事情吧!
仙人這才放下魚竿,坐起身來。
「靈虛謝過空塵道君救命之恩!」靈虛道人連忙上前叩謝。
仙人轉過身來,盤坐在溪畔大石之上,身後是滾滾溪流而過。
「你所說之事,我已經知曉。」
靈虛道人跪着直起身子,狂喜不已:「道君真的願去京城?」
空塵道君搖頭。
靈虛頃刻間有些急切了:「道君容稟,靈虛剛剛才想通了其中關鍵。」
「此番五神教教主對貧道下手,便是為了向京城送去假消息,便是想要讓天子下定決心離開京城,而我司天監監正陶顯必定一同出行護衛天子。」
「為的便是將桃神君、監正、天子三人分開,在外設下圈套對監正和天子下手,對內除掉唯一對它們有威脅的桃神君。」
「天子若是出了意外,天下必亂。」
「監正和桃神君若是沒了,司天監再也無力鎮住天下妖魔。」
「所謂一石三鳥之計。」
靈虛再次懇求:「空塵道君,這一次真的是大災將臨,輕則天下大亂,重則又是一次妖魔之禍啊!」
空塵道君抬起手,靈虛立刻止聲。
道君才慢慢說道:「京城已經成為了妖魔之窟,皇帝願意出京,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靈虛道人抬起頭,恍然大悟。
這才明白,為何空塵道君剛剛沒有對那兩個妖魔出手。
原來一切早就已經在仙人的算計當中,為的便是藉助他們的手,讓天子出京,剛好脫離險境,同時引蛇出洞。
空塵道君點頭:「現在他們都當你死了,你正可悄悄趕回京城,和陶顯商議此事。」
靈虛叩首:「靈虛知曉了!」
再次身,身前溪石之上空無一人。
池中魚兒也已經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