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員外不愧是劉員外,回來以後,不僅村長和百姓們都來迎接了。道友閣 m.daoyouge.com
家裏里里外外都已經安置的妥妥噹噹,保證他一回家,家裏就能開席面了。
看來是估摸着劉員外回來的時間,家裏的僕從早早就把接風宴的吃食備好了。
聽劉員外介紹華敏沄是他們劉家的恩人,上到村長,下到劉員外的父母都很感激。
村民們也一個個過來說着感謝的話。
村長也姓劉,這個村大部分都是姓劉的,他們都是一個宗族親戚。
劉村長對待華敏沄兩人的態度好像華敏沄也是他家恩人一般。
「恩人是從哪兒來,聽口音似乎不像我們這兒人?」
華敏沄有些好奇,她自小就在各地奔波,哪兒的話都學過一些,只不過,都不純正罷了。
「哦?劉村長猜猜我是哪兒人?」這口音問題以前沒注意過,如今被村長一提醒,倒是讓華敏沄好奇中也有些警惕。
她所謀事大,任何一點都是不能疏忽的。
劉村長像是被問住了,想了想,有些赧然「其實我也說不上來,說來老漢也沒去過其他地方,最遠也就是黃巖縣城了。」
「不過,去年有一個小乞兒來掏過一碗水,老漢看他可憐,還留着他住了一晚,第二天就不告而別了,他說他是北邊來的,我尋思着恩人口音跟他有些像,所以覺得恩人估計也是從北邊過來的。」
華敏沄點點頭「是呢,我們是從北邊來的,來南邊是為了參軍的。」
華敏沄似真似假的說了些,卻是沒有深入。
村民倒是七嘴八舌起來。
村民一「恩人為什麼要投軍啊,你們二人在外,家裏該多不放心啊。」
實在不能理解啊,在他們的認知里,投軍要麼是朝廷硬性徵召,要麼就是家裏活不下去了。才去戰場上拼命的。
這恩人長的清秀無比,還帶着侍從,聽劉員外的意思,還身懷武藝,一看就家境良好,何必去投軍啊。
村民二也附和「是啊,莫不是有什麼難處,恩人只管說來聽聽,咱們雖然都是小人物,但是能幫忙的肯定幫忙,你們還救了咱們劉老八,我們感謝你呢。」
劉員外在劉家族中排行老八。
村民三也出謀劃策「聽說,只需要交足銀子就能免服兵役,村長,你明天去城裏幫着問問,恩人真要有什麼困難,咱們也不是不能幫忙的。」
村民四「今年看情況,收成肯定不錯,咱們知府老爺是個體恤人的,稅負低的很,把糧食賣一賣,湊着銀子肯定能夠。」
劉員外也不甘示弱,擺擺手「哪兒用的到你們啊。我這次出門銀子賺了不老少,放在這也是放着,給恩人用上我才高興。」
這讓華敏沄覺得既動容,又新鮮。
這個村挺小的,一共就兩個宗族,劉家宗族更大一些。
人和人之間挺親密的,也能看出這劉員外一家是善心人,他回來,村民們都來幫忙弄接風宴,聽說村口進來的那條路也是劉員外修的。
如此善心人,如此好客的村民,如此淳樸的鄉風,讓華敏沄感嘆自己救劉員外真沒救錯人。
她連忙搖頭,謝過大家的好意「大家有所不知,我名叫謝雲,是西南府謝家旁枝,練就了一身武藝,如今南漠戰事吃緊,我怎麼能不回本家幫忙呢。」
劉員外愣了一下,欣喜無比「原來是謝將軍的家人。恩人可要讓我好好報答。」
華敏沄沒想到劉員外還認識謝家人。
「恩人有所不知,我前幾年去西南府那邊跑商,有一天遇到了幾個南漠人,他們看中了我準備賣的紅參,不僅想搶,還想殺我,要不是謝少將軍,我早就沒命了。」
「我想謝過謝少將軍,沒想到他擺擺手就走了,還是周圍人告訴我,那是謝少將軍,我才知曉恩人是哪一家的。」
只不過,他後來想去府上拜會,卻得知恩人去姐姐家送年禮去了,沒遇上。
「想不到這一回,又是謝將軍的家人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
說着,又要跪下了,要給華敏沄磕頭。
華敏沄連忙拉住他,原來是小舅。
小舅一向好打抱不平,做這種事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倒是村民們聽劉員外這麼一說,又熱鬧起來了。
「謝小將軍真是少年英才,說起來,謝將軍一家保衛邊疆真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咱們這離西南府那麼近,若不是謝將軍一家在那兒守着,咱們哪兒有安生日子過。」
「還真別說,我家婆娘的表兄的堂妹嫁去了濟安府。」
「那青龍軍不就駐紮在那兒,還別說真不如咱們這兒謝將軍,聽說青龍軍中人還藉機斂財,與民爭利,而沈家人都是偏幫那些軍士的。」
朱雀軍就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所以,也不是所有將軍都像謝將軍一樣的,至少跟朱雀將軍齊名的青龍將軍就不咋樣。
晚上,劉家給華敏沄以及未月準備的客房也是極好的。
洗曬的很乾淨的蓬鬆床墊,屋裏備好了熱水,還貼心的用草捂子溫着的吃食,裏面有雞湯還有煨得軟爛香甜的米粥,以備客人夜裏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還貼心的給他們安排了單獨安靜的小院子。
雖然不如那些客棧上房佈置的那麼精細,但自有一股溫馨之意。
看得出來,劉家人對她是上了心的。
只是,華敏沄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
但沒想到忽然心神不寧的厲害。
要說前幾日,還只是有一些忐忑,到了今晚那感覺愈發強烈。
她直覺是要出什麼事了。
但是能是什麼事?
謝家那邊如今還算安穩。就算尼蘇布反撲吧,但謝家早有準備,小舅謝琛就駐紮在那兒等着呢,反撲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汴京城裏,爹娘他們有戊星帶着梅蘭竹菊四隊看着呢。前幾日剛通的消息,一片安寧,就算有那麼些波折,但華家作為一個積年老牌豪門權貴,怎麼可能沒點保命的底牌。
華敏沄很清楚,就算皇帝拼着臉面不要想要一下子把華家拿下,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否則,當初殺她何必那麼大費周章。
她自己如今也好着呢。一路還算順利的就要到西南府了,也沒被人認出來。
莫不是那些暫壓在柴房,準備明日送到黃巖縣城的山匪出什麼問題了?可是自有鏢師們看着。
就這,村長和劉員外還不放心,讓青壯鄉鄰們今晚吃點苦,都去那兒守着,務必把那幾個山匪看牢了。
要是那山匪出什麼問題了,前院早就鬧起來了,可是如今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心神不寧個什麼勁兒?
正在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時候,耳邊忽然想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響。
華敏沄猛然從床上彈起來。
這聲音不對。
下河村背靠岐山,恰好劉家大宅就在這岐山腳下。
而正正好,她住的這個小客院在宅子最後面,最靠近岐山的地方。
岐山是一座極為險峻的山脈,很大,連着大魏和南詔。
一半在大魏境內,一半在南詔境內。
那悉悉索索的聲音還很遠,但她內力高深,就聽到了,而且很確定,那聲音來自山里。
華敏沄仔細的側耳傾聽,這聲音像是腳步聲?!
還是很多人的腳步聲。
她腦中腦中靈光一閃,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湧上心頭。
莫不是尼蘇布吧?!
他不直面謝家軍了,而是準備繞過謝家軍,翻過了岐山,要往閔南府這邊來了?
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
岐山地勢雖然險峻,到處是連綿的崇山峻岭和陡崖峭壁。
但有兩處略為緩和一些的陡坡。
一面就在南詔境內,還有一面就在大魏啊。
華敏沄跟下河村民閒聊的時候聽他們提起過,說他們農閒的時候會去山上采點野菜,村裏的孩子最喜歡去山裏摘野果了。
只是長輩們不准他們太深入了,因為有野獸。
不過下河村是有老獵戶的,今天他也在,還吹噓過他有一次追一頭受傷的棕熊,深入過岐山深處,迷了路。
後來遇到一個人,似乎是外邦人,說話什麼他都聽不懂,人家給他指了路,他才回來的。
下河村人有的人覺得他是在吹噓,因為這個老獵戶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吹噓,但也有人覺得是老獵戶運氣好,沒準是遇到土地公公或者岐山山神了,給他指明回家的路。
當時,華敏沄聽了老獵戶的話,只當是閒聊,根本沒往心裏去,如今想來,那獵戶怕不是吹噓,真的遇到人了。
至於說遇到外邦人,自然不會是山神,應該是南詔人吧。
也就是說,南詔和大魏中間是有路可通的。
華敏沄的面色立刻凝重起來,倘若她猜測的沒錯,南漠人要從這邊借道探入內部,估計是想繞到謝家的後方,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打謝家一個措手不及。
先不論謝家如何了,如今他們借了這條道,那下河村首當其衝。
以南漠人的崇拜狼神和殘忍血腥,被屠村的可能十有八九。
而下河村是第一站,此後他們肯定是過村屠村,過城屠城。
這些鄉民百姓,肯定會被他們砍瓜切菜一般,毫無抵禦之力。
想到下河村民那一張張淳樸熱情的臉,華敏沄完全不能忍受這一點。
她得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雖然想了這麼多,腦中閃過也只是一瞬,華敏沄悄無聲息的出了房間,恰好在院子裏看到了未月。
想必,未月也聽到聲音了。
華敏沄朝未月打了個手勢,未月點點頭,兩人躍過屋檐,無聲的朝着岐山的方向摸索而去。
循着聲音,華敏沄和未月大約摸索了半個時辰,就看到岐山內視線所及範圍內密密麻麻的火光。
他們正圍坐在一處,或坐或躺,似乎在休息。
篝火上還烤着野味。
看看那衣服的配飾,聽着影影綽綽的話語聲,分明是南漠那邊的語言,確定是南漠軍無疑了。
華敏沄伏在樹上,迅速給未月打了個手勢,讓她回去先把這事告訴村長,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然後讓未月去縣城搬救兵,這裏距離西南府更近,通知謝家軍更方便,讓他們速速來援。
未月明白華敏沄的意思,如來時一般,無聲的飄然遠去。
她極速飛奔在路上。
未月深知,此時時間就是性命,姑娘此舉風險極大,她們確定是南漠人以後,未月還沒看清有多少人,姑娘就讓她回去報信。
倘若人多勢眾,姑娘猛虎難敵群猴,真要交代在這裏,她自刎都謝不了罪。
想着這一點,她腳上的速度更快了,眼睛還沒看得清路,她就極速飛躍。
時間就是生命,她耽擱不起。
華敏沄不知道未月為了她的安危,奪命狂奔。
她眯縫着眼,俯視着在不遠處吃吃喝喝,罵罵咧咧的南漠人。
他們都穿着相似的衣服,應該是南漠軍隊中的統一服飾。
她稍稍估算了一下,這裏的人數大概在兩三百人之間。
想來,可能是先頭部隊吧?!
她之前收到的消息稱,尼蘇布率了十萬大軍圍攻朱雀軍。
如今這麼大批人馬想必就駐紮在岐山的另一邊。
不知道尼蘇布是怎麼知道了這條近道,於是先派了先頭部隊來打探。
華敏沄是半個月前收到線報說尼蘇布帶着他的大軍消失了。
從和謝家交戰的邊城轉道去岐山,路線上和速度上花半個月的時間是可以行得通的。
倘若這條道被先頭部隊走通了,他們會到達下河村,屠村後正好在下河村休整,等大部隊全部到了,再從大魏的內部殺過去。
真不可謂不毒啊。
那時候,不僅是謝家,這閔南府也會變成人間煉獄。
謝家就算在尼蘇布的圍剿下,絕地逢生,可是皇帝會饒了謝家嗎?
謀反的大帽子怕是要扣下來了。
畢竟南漠人怎麼會攻入內部?
謝家死的話,會被潑一盆髒水,被說是和南漠事後分贓不均。
活的話,也會被皇帝清算,被說成和南漠合謀想興兵起義,自立為王,動搖國本。
南漠心懷不軌,皇帝其心可誅。
華敏沄想起了前世,如今今生,雖然提前了很多年,但謝家也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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