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原始森林,湖泊沼澤等等。
從奧爾什丁到後海鎮,其實有很長一段路程並沒有可以走馬車的道路。
這也是波蘭人並沒有從奧爾什丁向後海的東普魯士地域擴張的原因,很長一段時間,波蘭奧爾什丁人也對向東北擴張失去了興趣,反而是由北方臨海的波美拉尼亞人,向東進入了後海地區。
而這些馬車難行的路,解開韁繩令馬匹隨行,陸寧則硬生生將馬車搬着走,不管波美拉尼亞人還是普魯士蠻部,都驚駭無比的看着那一幕,那一刻,這戴着猙獰面具的大齊巨人,絕對成為了他們難以忘卻的可怕畫面。
密林一處沼澤旁的空曠地,陸寧的簡陋氈帳搭了起來。
三孝領着一些已經改信天道的貴族騎士,都帶了大齊睡袋,橫七豎八睡在氈帳四周。
其實杜賈蘭本來想無論如何也需帶警衛排隨行的,但被陸寧堅拒,便是打探清楚奧爾什丁後,知道有很長一段路途難行,陸寧不想這些女兵受苦,這場突襲也確實不需要她們的火槍戰術變得輕鬆,反而她們一路跟自己遠征這兩千里外,便是有軍醫有衛生兵,但水土也是個問題,再跋山涉水的話,徒然令她們患病的幾率增加,更莫說,她們的駿馬可能感染病患了,無端端因為自己根本不需要保護而僅僅面子活的出行,使得她們或她們的馬匹減員的話,那就大可不必。
深秋眼見入冬,氈帳中倒是挺暖和,雖然沒有掌燈免得引來更多蚊蟲,但一直在黑暗中自然而然適應光線,帳內物事倒是肉眼可見。
安嘉、芳怡和紫綃都學齊人禮節跪坐着,但偶爾會有鐵鏈輕響,顯然是這種姿勢她們不慣,紫綃腿微微發麻不免偷偷挪動一下之類,是以腳銬鐵鏈碰撞。
「紫綃,你覺得你父親,是真心改信麼?」陸寧倒是舒舒服服斜躺着,琢磨着一些事,突然問。
波美拉尼亞騎士一百五十餘人,有三十多人宣佈改信,其中二十多名小貴族,七八名扈從騎士,王猛便在其中。
改信的騎士,甚至這次突擊被配發了大齊禁軍物資——睡袋,也被安排睡在了最內圍,陸寧的氈帳四周。
聽這惡人問,紫綃心說我父親當然不是真心的,但紅唇動了動,沒說話。
心下,卻隱隱有些鬱悶,如果是為了哄騙異教徒宣佈改信,好像不是父親的性格能做出來的事情,如果父親真這樣做了,好像,也就沒那麼值得人敬仰了。
紫綃對天主教倒沒什麼強烈的依存感,畢竟便是列斯瓦夫大公的父親梅什科一世宣佈改信天主教並要求所有子民改信,也不過三十多年前,波美拉尼亞地改信,就更是發生在八年前,少數人現今還是信仰曾經的神明。
如前日出征前宣佈改信的兩個小貴族,本來就沒有改信天主。
而波美拉尼亞貴族們,便是宣佈改信天主的,其實更多的,也是為了成為天主教文明世界的一員,自然而然便對四邊蠻部有種道德上的優越感。
這和延續很多代後的教徒有着本質不同。
紫綃現今也處於對信仰的混亂期,父親信奉什麼宗教都無所謂,問題就是,不管是被齊人逼迫下該信了齊教還是為了哄騙齊教教徒而宣稱改信,都有損父親的榮譽。
但對這力大無窮的惡魔,紫綃自然要維護父親。
現今紫綃更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魯莽行事,這兇惡的巨魔,簡直有些無窮無盡的力量,扛着馬車都能走很久很久,要脅迫他的話,難度怕是很大,刺殺他?就更要想一想,尋找最合適的機會,使得刺殺他之後,大多數族人能趁機逃走或直接推翻齊人的統治。
至少在這裏刺殺他,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被囚禁在齊人稱為後海的特旺斯特的族人,怕是都會成為這個巨魔的殉葬品。
更莫說,這巨魔如此可怕,刺殺他想來極為危險,也不知道,是不是神話傳說里一般,他刀槍不入,但有什麼要害,刺進去才能真正傷害他。
紫綃胡思亂想的功夫,陸寧又問安嘉和芳怡,「你們兩個說說,改信的這三十多人,都是真心的麼?其實,你們想成為文明世界的一員,改信我大齊天道才是正途,西方蠻夷之地,有齊教教團來此教化萬民,當是你們的福分,羅馬教廷,剛剛被德意志人屠戮,自身尚且是傀儡,行事混亂,羅馬城內便如修羅場殺戮四起,還談什麼文明之音?」
芳怡不太懂這巨魔的話,安嘉卻是默然。
「若說仇恨,你波美拉尼亞人,又迫害我多少教民?未將你們盡數絞死,並不是我齊教寬大為懷,我齊教以德報德,以怨報怨,但念在此地族群衝突,難說對錯,非個體所能承責,你族群話事的大貴族,那些罪魁禍首,多已經死亡,你部又皆貶為軍奴,也算得到了應有懲戒,以後盡心為教團效力,也有放免的一日。」
頓了下,陸寧看向安嘉,「弗朗齊歇克,據差人回稟,是真的瘋了?」
安嘉心下立時一顫。
她聽說,弗朗齊歇克,被放逐在大街上,瘋瘋癲癲被人取樂,被孩童們拿着石塊丟,甚至餵他屎尿吃,他就會真的去吃。
想想丈夫落得這般慘境,不由心酸無比。
陸寧冷哼,「罪魁禍首,下令絞死我教長羅革的就是他,瘋了也好,算是在本地的警示,妄圖撲滅大道,自有上天懲戒的他生不如死。」
安嘉眼眶含淚,只希望黑暗中,這巨魔看不到,但卻再不敢開聲,怕忍不住哭出來。
「但如此,又好像太殘忍了些,待此間事了,回去後,給他個痛快也好。」陸寧琢磨着說,好像虐待個瘋子,確實有點不人道,雖然,這弗朗齊歇克每日瘋瘋癲癲大街上喊「魔鬼」之類,倒真是很有震懾性的畫面。
「啊,神主,還請留他警醒世人……」安嘉惶急稽首,淚水流淌,忍着別啜泣出聲。
齊人還是不想丈夫死的,專門有看管他的人,令那些丟石頭或者毆打丈夫的蠻漢孩童不能下手太重,每天晚上,也會餵丈夫食物和水。
雖然感覺丈夫如果有知,肯定希望結束這生不如死的屈辱日子。
但她還是不希望,丈夫就這樣死去,只要還有性命在,就還有希望留存。
陸寧深深看了她一眼,擺擺手道:「都休息吧。」
自起身向帳外走去,又到了勘察附近地形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