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滿西山 第二章 所謂歸途

    測試廣告1                  此人的動作不快,甚至很是緩慢。燃武閣 www.ranwuge.com

    劉睿影看子眼裏,明明知道不應該讓他取下弓箭,拿在手裏,但是他的身子卻好似來不及反應般,就這麼直勾勾的定着。

    當他彎弓搭箭時,劉睿影想要做出些反應,但是卻來不及了……

    破空之聲響起,三支箭徑直從劉睿影上方飛過,落在他身後,插入黃沙之中,只露出尾端的羽毛,其餘的箭身部分一點不存。

    當這三支箭落地之後,劉睿影忽然覺得自己的精神澄澈了許多。

    他立馬掏出貼在胸口的那個小瓷瓶,現在這小瓷瓶表面不但有他的體溫,還沾染了不少汗液,黏黏的,有些噁心……

    黃沙之中,就連血跡都不存。

    就仿佛人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毫無聲息。

    那稚氣少年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血腥場面。

    現在劉睿影已經全然想起來了這小瓷瓶的來歷,也想起來了自己在營地中經歷了什麼。

    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了高仁。或者說,相信了白慎部落的新盟主,安明。而白慎部落也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安明部落,因為劉睿影在離開營地前,親眼看到安明的刀把白慎的腦袋看了下來,然後一腳踢出了帳篷。

    他這一腳使出的力氣很大,以至於劉睿影走出帳篷後,沒有看到那人到底滾向了何方。

    何況大多都是晝伏夜出的。

    若是把蟲蛇之類都算上的話,卻是也用不着弓箭。

    經驗豐富之人,徒手就能抓得到。

    雖然他先前還很是驕傲的說,自己即便沒有達到師傅的要求,但手中這張弓已經能做到例無虛發,死在他弓箭下的走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這話一聽就是吹牛。

    整個大漠之上的野獸有沒有一千還是個問題。

    野獸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和人不一樣。

    但當他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都是用兩條腿走路,兩個肩膀扛着一個腦袋的人忽然被看到了腦袋,留下個和喝茶用的粗瓷碗一樣大的疤時,這種震悚讓稚氣少年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

    劉睿影想要上前去安慰一番,可身子剛有動作。

    不過人要是吹牛,一定是有所依據的。

    這少年既然說自己的弓箭下死過那麼多野獸,想必也是貨真價實打過獵。至於到底獵獲了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人不比野獸。

    一劍無功而返,卻是還有許多次機會。

    但拉開一次弓,卻是只能射出一支箭。

    雖然很多人,比如「連弓子」,還有面前之人,都可以拉開弓一次,射出好幾支箭。可他們終究是特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偶家的大供奉,也就說明不是每個人都是「連弓子」。

    甚至只是在腦子裏這麼想了想,身子還未有任何行動,那稚氣少年似是就感覺到了,裏面張弓搭箭,箭頭直指劉睿影。

    不過劉睿影看到他那顫抖的手腕還有游移的眼神,就知道這一箭即使自己動也不動,就站在這裏,當個標靶,讓他射,他卻是都射不中……

    射箭不比出劍。

    一個讓稚氣少年徹底蛻變的為成熟的契機。

    劉睿影深深的看了眼安明和高仁。

    安明報以目光,同時輕輕點了點頭。

    劉睿影見狀,也就不再刺激那少年。

    少年本來在這兩個字前就加了「稚氣」二字。

    稚氣之人沒有見過太多的世面,也不怎麼懂得人情世故。不過這次的事,反而是一個契機。

    很多事情,點點頭也就過去了。要是再刨根問底,反而壞了場面和氛圍。

    所以劉睿影咩有再去思考安明這點頭中有什麼深意。

    但高仁卻對着他做了個鬼臉。

    劉睿影不知道這點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和安明早就沒有了稚氣。

    成熟的首要法則,便是不懂裝懂。

    老馬倌曾告訴他,人這一輩子總會遇見無條件去愛的人,或是無條件愛自己的人。但無論如何,都會遇到至少一個把自己恨得死去活來,可稱之為一生之敵的人。

    這話中的道理很淺顯。

    不需要旁人告訴,劉睿影自己也能明悟。

    對於高仁。

    劉睿影根本無法理解一個瘋子,所以他早就已經放棄了……

    但他知道,自己和高仁之間就像是一種宿命的羈絆。

    走出那帳篷後,劉睿影聽到稚氣少年低吼着,說營地內不能動刀劍,更不能殺人。這規矩是他師傅定的,從未有人破壞過。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何況死規矩還是活人制定的。

    但他沒有明悟的是,為什麼旁人最多只有一個一生之敵,自己卻有兩個……

    一個是李韻,一個是高仁。

    這一男一女,就像是壓在他心頭的兩座大山,壓得他是不是都得張打了嘴巴才能穿的過氣來……

    這些記憶猶如潮水一般湧起,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劉睿影甚至清楚地想起自己是從何時開始忘記的。

    是在他騎上駱駝,即將走出營地時,耳朵里突然鑽進了一陣奇怪的笛聲。就和他在古樹的樹洞裏聽到的一模一樣。

    何況稚氣少年的師傅現在營地中。

    用一個不存在的人,和極為虛無的規矩來限制安明和高仁,只能證明這稚氣少年遠比他的長相和表現出來的氣質更加稚氣!

    縱然他的師傅就在營地中,估計都威脅不了安明和高仁,更不用說現在不在了。

    劉睿影飛速的檢索了一遍記憶,是為了更好的應對眼前的情況。

    看似是無用功。

    但他卻有了個重要的發現。

    隨後,他便什麼都不記得。

    再回過神來,只覺得胸前有個東西在膈應自己。

    然後便到了現在。

    他已經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江湖上提名字,本倆就是個雙刃劍。

    提對了,就會被對面高看一眼,就此化解一場干戈,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是結合先前,劉睿影斷定眼前之人就是那稚氣少年的師傅。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師傅和下危城中的「連弓子」定然有些關係。可這樣的話,卻是不能輕易問出口。

    這裏面圈圈繞繞的太多,他若是輕易開口,必定不會有好結果,禍從口出,多少人因為幾個字改變了一生,也是愚笨至極。

    「多謝前輩!」

    「謝我作甚!」

    這人沒好氣的說說道。

    但提錯了,說不定能化解的局面,確實都得必須見血才能了解……

    而且往往出現的都是後者。

    劉睿影想了想,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騎在駱駝上,對這對面之人拱手行禮,道了句:

    哪怕原來並沒有自己的脾氣,也會被各種千奇百怪的人激怒磨鍊,到最後不得不將身段提高,凌駕於眾人之上,從此擺脫了自我,成了旁人眼中的獨一無二的強者。

    要說他們犧牲了自己,可他們卻也獲得了更多別人得不到的東西,這種犧牲放在旁人身上,即使豁出性命,也恐怕得不到半分利益。

    因此強大的利益驅使他們能夠重新塑造自己的性格,讓自己變成周圍人眼中不可侵犯挑戰的聖人。

    劉睿影被硬生生的懟了一句,但他卻絲毫沒有生氣,只是淡淡一笑。

    有能耐的人都有脾氣,即便少數幾個沒有的,也有怪癖。

    有能耐的人多少都是從底層爬上來的,他們都是從無形性格之中鍛煉出來了自己獨特的個性,讓他們能脫穎而出。

    這一番話說的極為講究。

    既沒有過分吹捧,但字裏行間都在誇讚。「神功」一詞,劉睿影從未說過,不知怎麼,剛才順嘴就說出來了。


    可惜他現在身上沒有穿着陰陽師的袍服,否則更像是個江湖騙子。

    要是這位前輩的怪癖正好就是討厭別人道謝,那只能怪劉睿影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活該罷了,怨不得別人。

    「方才晚輩丟了一段記憶,但在前輩射出三劍後,立馬就恢復了。雖然不知道前輩這是什麼神功,可着實是幫了晚輩大忙!」

    劉睿影說道。

    方才聽完劉睿影的話後,臉頰竟是都有點微紅。

    「在下有些事,卻是得去蠻族部落中解決。」

    劉睿影斟酌一二,如此說道。

    「沒什麼神不神的……小伙子你獨身一人為什麼要來漠南招惹蠻族?」

    此人胡亂擺了擺手,然後話鋒一轉問道。

    看得出,他有些不善言辭。

    「你中了司命的手段,這種手段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說不清楚。在部落中,司命就是靠這種手段掌控一切,讓盟主都對他又敬又怕。」

    此人接着說道。

    劉睿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大漠上來來往往的,全都是一套說辭……」

    此人顯然不滿劉睿影的解釋,不過他也沒有糾纏什麼。

    畢竟他也不能揪着他的說辭不放,要麼拿出相應的證據,要麼徹底推翻他的說辭,可如今他十分被動,只能聽他一派胡言。

    難不成他已經成了蠻族部落的司命?

    劉睿影正想的出身,又被對方之人一身呵斥打斷。

    「前輩有何見教?」

    他也是這麼認為的。

    蠻族之中,最為神秘的當屬司命。

    不過劉睿影是在聽到笛聲後失憶的,而那笛聲卻是來自高仁。

    劉睿影此刻更加確定他就是那稚氣少年的師傅。

    不過到底要不要說實話,他並未想好……

    要是說路過,那對方再行追問下去,卻是該如何解釋?謊話出口就要做好露出馬腳的準備。

    劉睿影極為木訥的問道。

    「看你來的方向,你是不是路過過一片營地。」

    此人問道。

    「嗯……你倒是老實!」

    此人說道。

    手中的弓重新背在背後,看上去已經對劉睿影全然放下了戒備。

    劉睿影還未考慮清楚後果,所以他不想貿然開口。

    但從他來的方向,卻是不可能不路過。

    權衡再三,劉睿影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在這個距離,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射出致命一劍。

    「我不但路過,還進去了,而起前輩的徒弟還給我倒了一碗茶。只是茶葉放的太少,有些小氣!」

    劉睿影說道。

    但劉睿影很清楚,這只是給自己看的而已……

    他取下弓只需要一瞬間,即使背在背後,只要他感覺到任何不妥,立馬就能有所反應。

    畢竟現在他和劉睿影之間的距離還是那麼遠,絲毫未變。

    此人接着問道。

    「因為他和你一樣,都是用弓箭的。」

    劉睿影回答道。

    此人聽後,微微一笑。

    臉上儘是溫暖與呵護,顯然是對自己的徒弟極為寵愛。

    「你怎麼知道他是我的徒弟」

    此人問道。

    「去下危城。」

    劉睿影說道。

    徒弟用弓箭,又說是跟師傅學的,那師傅自然也是用的弓箭。

    師承關係,不就是如此?

    「你現在要去哪裏?」

    剛要拽過韁繩,朝着此人指的方向出發時,卻是有被他叫住。

    「你可認識歐家大供奉,『連弓子』?」

    劉睿影眼神微微一閃,但嘴巴卻沒有片刻遲疑的說道

    剛好他不清楚從這裏去往下危成的方向。

    「那你要往這邊走。駱駝在沙漠裏不會迷路,你把韁繩拽過去,他就會沿着這個方向一直走。」

    劉睿影再度道謝。

    「從這裏到下危城很近,這一帶水一半你喝,一半餵給駱駝,足夠了。算是彌補我徒弟的小氣!」

    劉睿影接過水袋。

    水袋的表面已經被太陽曬的溫熱。

    「不認識。」

    此人目光頓時凌然,卻又很快消散。

    他從自己身後摸出一個水袋,扔給劉睿影,說道

    結果這人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劉睿影。

    那日河邊的涼亭中死了許多力巴,「一劍」帶着劉睿影去現場勘查時,此人正好負責外圍的警戒。

    「劉大師!您回來了!」

    再度道謝後,便將駱駝的腦袋擺正方向,任憑它慢悠悠的朝前。

    劉睿影抵達下危城下時,趁着日落前的最後一絲餘輝。

    他一身蠻族中人打扮,自是被門口的值守之人攔下盤問。

    「我立即去稟報族裏,讓『一劍』大人來接您!」

    此人話音剛落,就要轉身急步離開,但卻被劉睿影叫住。

    「不用了,我自己去,早就和他約好了。」

    看到劉睿影,此人立馬迎上來行禮問好。

    「嗯,回來了。」

    劉睿影撣去頭上和肩上的黃沙說道。

    進城之後,剛走了幾步,就看到個可以寄放馬匹和駱駝的地方。這般牽着駱駝,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的確不是個事兒,花了三錢銀子,駱駝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劉睿影拿了一紙票據,繼續朝前走去。

    肚子餓了……

    雖然說一路上都騎着駱駝,但這般消耗也不少……

    劉睿影說道。

    看他如此說,此人也不便再如何。

    再度行了個禮,就放劉睿影入城去。

    一路上,背對着夕陽,暖烘烘的太陽曬過來,讓他衣服都濕透了。

    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吃頓飽飯,再找個澡堂子舒服服的洗洗個熱水澡。

    要是這兩樣能連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只是劉睿影對下危城並不熟悉,又不想張口詢問,唯有走街串巷的,一點點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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