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攆走了非要拽着她上街買衣裳的裴乾,送走了趕回雲崗鎮調貨的水生,錢朵靠在床邊的貴妃椅上,翻開墨宸新給的書卷。
竟然是各朝各代明相的策論集。
這哪看得懂?
跟她買賣也扯不上關係呢。
錢朵翻了沒有兩頁,就開始打哈欠。
再翻兩頁,慢慢閉上眼睛,在春日午後的陽光里睡熟。
手握書卷,別陽光照的慢慢閉上眼睛。
一道悠長的石板路,直通到前堂。
小錢朵一搖一擺,爬過高高門檻,直撲一位老人家:「外公,你看朵朵的新衣裳好看嗎?」
「哎呦,真好看,朵朵就適合鮮艷的顏色。」老人家將小錢朵抱在懷裏:「又重了,外公要抱不動了。」
小錢朵咯咯笑起來:「那我少吃點,外公就一直能抱我。」
老人家搖搖頭:「那可不行,我的朵朵要長成亭亭玉立大姑娘,一輩子不缺好吃的,天天換洗衣裳。」
多美好的願望。
然而轉眼之間,外公全家被戴上枷鎖,流放三千里。
「大奸似忠、大詐似信,外示樸野,中藏巧詐……誤天下蒼生……」
這是下獄的詔書,世人都說外公奸相,與民爭利。
就連父親也認同這一說法,除了拿錢財疏通流放路上的官吏,竟不替外公辯解一句。
高高在上的相國,一夜之間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錢朵的身上珠寶被搶,連衣服也被剝掉,她去搶,卻被錢芷等人一把推倒地上。
錢朵一下子睜開眼睛,窗外春光酣暢,心裏卻是無邊愁苦;所喜之物消融歸化,所眷之情音容已杳,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醒了?」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錢朵一個激靈。
她抬起迷茫朦朧的眼睛,使勁揉了揉,才看清楚是墨宸。
手中書卷早在她睡着時就跌落在地,墨宸此刻剛撿起書卷,眉頭輕蹙。
錢朵知道他愛書,不喜人弄皺,慌忙起身:「對不起,我,哎呦!」
起的太猛,突然頭暈。
錢朵身體超前晃了晃,一下撲在了墨宸懷裏。
「……」
「……」
片刻之後,回過神的錢朵猛然跳開,欲哭無淚:「我不是故意的,剛才真的頭暈。」
埃,不對!
多好的機會,剛才怎麼沒想着進空間。
再回頭,已經來不及。
墨宸退後一步,垂目看着書卷,
也不知道為了掩飾尷尬,還是書上內容真的吸引他,。
他慢悠悠念道:「朝廷每一令下,其意雖善,在位者猶不能推行,使膏澤加於民,而吏輒緣之為奸,以擾百姓……」
聲音低啞,難得帶着一絲暖意,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讓錢朵從夢裏帶出的惶恐,慢慢退散。
「公子,別念了,再念我又要睡着。」關鍵念的東西,錢朵不愛聽。
倒是憂國憂民,可惜護不住一家老小,又何必。
錢朵沒那麼高的境界,只想努力掙份錢,照顧好想照顧的人。
至於天下大事,就交給廟堂那些能人。
她就是一小老百姓。
墨宸沉默一下,說:「多讀書吧,能辯是非,不至於被人牽着鼻子走。」
錢朵摸了摸鼻子,誰能牽着她走?
她倒是有一件事,想牽着墨宸鼻子走:「公子,我接到朱縣丞家的賞花宴請帖。」
「這是個讓上堯縣上流太太們認識咱雲崗鎮蔬菜的好機會,不能跌份不是?」
她用一件極其俗氣的事情,成功將墨宸從高高在上的境界,拉到凡塵。
墨宸捏緊書卷,似笑非笑看向錢朵:「錢管事,你真是摳門摳到新境界。」
錢朵乾笑兩聲:「生意人的事兒,怎麼能叫摳呢?」
這叫合理節約成本。
其實沖墨宸開口,是她想好的。
自己是沒錢,手裏的銀子因為簽了管事合約,一年內不愁吃喝,就全買了東西托人送到外公處。
如今身上,真的沒有一點私產。
宴會又不能不去,身上衣裳實在不適合那種場合,只能開口求助墨宸。
裴乾倒是想給她買,她不願意啊。
哪能隨便接受男人的東西。
但是墨宸不一樣。
反正已經欠了好多人情,一時半會還不上。
俗話說得好,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再借點也沒啥不好意思。
衝着墨宸,錢朵自然而然就開口。
但是墨宸卻誤會,以為錢朵是伸手要:「若是沒記錯,咱們的契約里,包吃包住,不包一年四季衣裳。」
錢朵瞪圓眼睛,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若是沒記錯,公子當初為了我入伙,可是主動送了兩身衣裳。」
「現在又說什麼不包衣裳,這跟沒騙到手就百般討好,騙到手即刻棄之如履的渣男,什麼區別?」
墨宸挑眉,上下打量錢朵幾眼,面色不虞:「錢管事遇到過渣男?」
「……這是比喻。」請關注重點好不好?
清冷的聲音又響起:「那渣男後來如何?」
錢朵簡直無語:「沒有渣男,那是比喻!」
「哦。」墨宸淡淡應一聲:「那就是說,我是。」
錢朵渾身張嘴,也說不清楚。
再看對方模樣,可不像不懂,分別就是故意。
她回過神來。
朵啊朵,扯什麼比喻好,偏偏將墨宸比喻成渣男。
錢朵暗中後悔,真是對方給了三分好顏色,她差點忘了上下尊卑。
再說,她也沒說白要啊!
她忙換副笑臉,讓聲音聽上去頗為委屈:「那個,是我沒說清楚,讓公子誤會。」
「我可不是讓公子送我,是借!」
「還有,那個,我不是沒有公子有品味嗎?」
「想請公子親自代勞挑兩身,至於銀子嘛……實在是我手頭太緊,一時拿不出來。」
「所以公子,其實就是您借給我!」
有借有還那個借!
墨宸沉吟片刻:「好。」
「我也不是虛榮哈,我是怕丟了公子的臉……啊?」錢朵還在使勁往回拽,突然聽到一個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公子,您、您同意給我買衣裳?」
為什麼突然不好意思了呢。
墨宸盯她一眼,抬起握着的書卷,指一指牆角擺着的筆墨紙硯:「去寫欠條。」
「……」原來是這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