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冷風吹來,星辰突然十分困頓,也顧不上跟溫良多說說話就陷入了睡眠。就像是誰猝不及防的把她推進了黑暗。
「星辰,星辰。」星辰聽到耳邊有人反覆叫她的名字,睜開眼,竟然是採薇。
「採薇!」星辰緊緊抱住她,感覺她的身體很輕很軟,抱在懷裏像是在悄悄流失的沙土,抱越緊越覺得使不上力氣。
採薇如行屍走肉毫無表情,撫摸着她的額頭,在她眉心處輕輕摩挲,幽幽地說:「你額頭上有個符咒。」
星辰納悶:「我額頭,什麼符咒,我額頭怎麼會有符咒呢。再說,有的話我能不知道。」
採薇說:「凡夫俗子的肉眼當然看不到。你忘了,我是鬼魂,總是能看到一些人看不到的東西。」
星辰見採薇神色詭異,知道自己想留住採薇的想法是可笑的。她的臉是蒼白的,眼神是暗淡的,聲音是無情的。她已經不是採薇了。星辰心裏一涼。抓住採薇的手,說:「採薇,我知道你死的冤屈。我們已經替你報仇雪恨了,現在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告訴我,然後就放心的去吧。人鬼殊途,你也該上路了。」
採薇說:「本來我是不放心聖華。在喝下死藥的那一刻,才會一魂尚存,只為看到他平安無事。」
星辰說:「你放心吧,聖華會好起來的。而且你們還結阿夏婚了,你一直的心愿如今也了了。」
採薇說:「可是我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星辰疑惑:「什麼?」
採薇說:「我說過,你額頭上有個符咒。」
星辰覺得害怕,採薇為什麼非要說自己額頭上有符咒,而且她的表情肅穆的讓人害怕。她會不會害了自己?畢竟她現在是鬼,她已經不是採薇了。戲文里書里不都是這麼寫的嗎,厲鬼索命,掏心挖肺。可是自己並沒有做對不起採薇的事啊。護着自己胸膛,眼睛警惕地瞪着採薇,說:「採薇,我是不是做了啥對不起你的事了,你告訴我,也讓我死個明白。」
採薇眼神才露出一點憂鬱,掩面哀聲說:「我現在的樣子給你嚇到了?」
星辰見她極為悲戚,心有悔恨。只怪自己沒見過世面,現在不是以貌取人的時候。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朋友啊,雖然音容笑貌都不在了,自己還是要認出她的靈魂啊。該死!怎麼會拿戲文里青面獠牙的鬼跟採薇相比呢。
星辰着急擺手說:「不是,不是。」趕忙轉移話題,「你說我頭上有符咒?」
採薇才重展容顏,還是面無表情,說:「你一定要小心,這個符咒的花紋似曾相識,我印象里是極其兇險邪惡的標誌。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你好自為之。」說完就幽幽地飄走。
星辰着急大喊:「你要到哪去!」
採薇一回頭,只見五官沒了,模糊成一片肉餅,接着四肢也沒了,最後變成一隻蝴蝶,留戀片刻便翩躚飛去。
星辰醒過來,臉上還流着豆大的汗珠。迎面是溫良關切的深情,自己緊緊抱住溫良不肯撒手。他緊張地說:「你怎麼了?我見你睡的不安穩,抽身給你調整一下姿勢。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星辰驚魂甫定,說:「不是。我夢到採薇了。」
溫良恍然,「原來就是個夢啊,既然你醒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小心染上風寒。」
星辰抓着溫良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說:「你摸摸,我這裏有個符咒?」
溫良覺得好笑:「哪有符咒,有符咒我會看不見。」兩隻手將星辰的肩膀捧住,心想,好瘦的肩胛骨。
星辰不放棄,抓起溫良的胳膊:「你摸摸,你摸摸嘛。」
「哎呦!我什麼都沒看見!」靈鈺不知從哪裏蹦出來,捂着眼睛大喊大叫,從指縫裏偷瞧兩個人。
星辰沒反應過來,還蒙着呢。溫良臉刷的紅了,對靈鈺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靈鈺蹦起來大叫,指着他們,「還不承認鬧哪樣啊。看你倆都快黏糊成一個人了。哎呀,不羞不羞。」背過臉去,為兩個人的親昵羞恥。星辰這個丫頭真是小瞧她了,什麼也不跟自己說這就勾搭上了?太過分了,我記還想着幫她,她倒不言不語的拿下了,虧了自己一顆牽線搭橋的紅娘心啊。
星辰從溫良懷裏掙扎出來,臉紅的跟楓葉似的,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放,像是被捉了奸似的,不敢抬頭看靈鈺。倒是溫良大方,摟住星辰的肩膀,直面靈鈺說:「我們在一起了,今天通知你,以後要叫大嫂。」
靈鈺大跌眼鏡,這個石頭人什麼時候這麼霸氣了,都是她調侃二哥,今天反被二哥調侃。他這臉皮見長啊,才這麼一會功夫就把平日裏的溫順謙虛都拋之腦後了,活脫脫一個地痞無賴,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態。哎,這個女人這麼快就改變了二哥的性子?家門不幸啊。
「二哥!沒有你這麼招搖的吧,這還沒過門呢,叫大嫂?」
溫良偷笑,自己也不知道那句哪裏冒出來的,大概是不想看到星辰被奚落,覺得靈鈺欺負她才出來保護她。男人嘛,就該為自己的女人挺身而出。
「那就先別叫大嫂了,不過也是遲早的事。你不可跟你未來大嫂造次。剛才像什麼嘛,沒見過世面的丫頭。」
靈鈺不怕他,到覺得這個往日呆痴的二哥倒變得有趣了。調侃道:「我怎麼沒見過世面啊,想當初我十二歲就跟着大哥出入青樓了,他跟哪個姑娘好從來不躲着我。你呢?兩個人偷偷摸摸。漬漬。」
星辰羞到無地自容,上前拉住靈鈺,「哎呀,你別說了。」回頭拿眼瞧溫良,他也面帶桃花,正無言以對呢。
「我才夢到採薇了。她說我頭上有符咒,可是哪有,你看。」
靈鈺觀摩了片刻看不出絲毫端倪,思忖着說:「採薇能看到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她還說什麼了?」
「她說,是極其兇險邪惡之兆,叫我小心行事。」
溫良關切:「怎麼會?不過採薇的話未可全信。她並為學過玄學,對符咒的含義也只是猜測。」
星辰回應:「嗯。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會杞人憂天。」
靈鈺在一旁酸道:「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溫良責怪的看她,「靈鈺!」
靈鈺望着星空反唇相譏:「我說的哪裏不對嗎。你們兩個倒是一條心了,連親妹妹都撂一邊嘍。」回頭衝着溫良撅嘴道:「重色輕妹。」又責難星辰,「見色忘友。哼不理你倆了。」甩了袖子走掉了。嘴上酸,心裏卻甜甜的。能看出二哥此時此刻是幸福的,那麼也祝福他們一直這樣幸福下去。這樣才有人情味嘛。只是,連膽小的星辰都為自己爭到幸福,自己有勇氣表明心意嗎?再有幾天,星玉就趕過來了,心煩意亂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至少,跟他在一起是快樂的。
靈鈺回到山寨,廳堂里坐着鴻遠,黑面紗帽子,手捧一杯茶斟酌。見靈鈺回來,眼前一亮。靈鈺也好奇,問道:「你怎麼回來了?還是你們都回來了?」
鴻遠放下茶杯,注視着靈鈺。不說話的時候倒是很像,一說話就完全是兩個不同性格的人。只是這張臉百看不厭,真是鬼迷心竅了。
「我們遇到了雪崩。紅拂受了點傷就帶回來修養。」
「那明天走不了了?」
「明天一定要走。我們來請阿叔領路。紅拂暫且安置這裏。」
靈鈺覺得口渴,奪過鴻遠泡好的茶,壞笑:「你沒喝過吧?」也不等鴻遠回答,抬頭一飲而盡。「太渴了。」
鴻遠覺得她可愛,見她血玉簪子有些鬆動,「你的髮髻鬆了。」
靈鈺大大咧咧:「不礙事,反正待會睡覺了。不過那天你梳頭髮的手法很好嘛?是不是經常給你媳婦梳頭啊?那句詩怎麼說,畫眉閒了畫芙蓉。」靈鈺調侃道。雖然鴻遠樣貌醜陋,但是博學多才,總能娶上媳婦的吧。大哥說過說男人看臉,女人看才。不然他怎麼會給女人梳頭。
鴻遠片刻不語,一會竟退回房裏,什麼都沒說,倒弄的靈鈺挺尷尬。看來以後不能拿媳婦這事調侃他。那天他是哭了的,說不定媳婦跟人跑了,漬漬,自己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靈鈺自覺無趣,也回房裏睡了。
另一邊鴻遠在床上輾轉反側,頭腦里止不住浮現一個跟靈鈺面相相似,身着嫁衣的女子,她笑着說,「相公」,含情脈脈,與他交杯而飲。為他寬衣解帶,卸冠沐浴。而那時的他,相貌堂堂玉樹臨風。他們兩個可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記憶的碎片鋒利無比,鴻遠覺得心裏被扎得血肉模糊,止不住捶胸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