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人駕到了,百姓們都以為趙官仁應該知道,官吏們都以為黑衣衛定會全體集結,包括宋吃豬都是這麼想的,可偏偏就是沒人通知他,並且所有人都猜錯了。
欽差並不是京督衛場指揮使,他非但不是欽差,更沒有隨團而來,甚至黑白兩衛的副指揮都沒來,欽差是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人——內閣首輔!
「糟了!為何會是夏首輔……」
陳千戶站在城門內直冒冷汗,歐陽千戶也凝重道:「這下出大事了,三位指揮使大人一個都沒來,可飛鴿卻照常與我等收發,說明聖上已經不信任咱們京督衛場了,要從源頭開始徹查!」
「欽差大人到!」
一位小太監吊着嗓門大喊起來,烏泱泱的官吏和百姓盡數跪伏在地,先是一隊禁軍手持長槍開了進來,跟着便是隨行的騎馬官吏,然後才是長長車隊以及重甲騎兵。
「女、女官?」
陳千戶偷瞄一眼差點升天,一輛馬車旁居然有數名宮女隨行,並且領頭者還是有品級的資深宮女。
「有親王駕臨了!」
向來深沉的歐陽千戶也滿頭冷汗了,趴在地上小聲說道:「太子斷不會和首輔大人一道,來者怕是卞家的姻親端親王,端親王次女自小深居宮闈,她才有資格使用女官!」
「我明白了……」
陳千戶低聲道:「皇上對此事極為慎重,這是讓夏首輔和端親王相互監督,誰人都搞不出貓膩來,同時也在考驗端親王,瞧他會不會大義滅親,看來傳言非虛啊!」
「黑白雙衛!聽令……」
一輛馬車的窗簾被掀開了,出現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養着山羊鬍十分的斯文,但他卻中氣十足的喊道:「上前開道!莫要驚擾城中百姓,徑直前往屍瘟初現之地!」
「領命!」
兩名千戶同時抱拳大喝,急匆匆的領着旗衛們上前開路,蘭台縣一票官吏也跟着小跑,臉色各頂個的難看,誰都知道這麼大陣仗要出大事,不砍一批人頭都沒臉回京。
「欽差大人來了,快讓開……」
百姓們好奇的夾道圍觀,禁軍迅速左右分開,橫起長槍嚴防擅闖,騎兵和輜重都徑直開向了軍衙,只有隨行官員們的馬車停在了路中央,當先跳下一位身着青色龍袍的中年男子。
沒錯!
魁梧的中年人穿的就是龍袍,大順的皇親國戚皆可穿龍袍,只是顏色有嚴格的限制而已,而眼下這位不少官吏都認得,正是多次巡查寧州的四皇子——端親王!
「閣老!舟車勞頓,您慢着點……」
端親王上前親手扶下了夏首輔,不過這明顯只是客套,夏首輔的身子骨看起來就很硬朗,但他的神情卻很嚴肅,直接跟端親王並行向事發地,官員們全都緊隨其後。
「蘭台知縣何在,這是在作甚……」
夏首輔背手站在了路邊,事發地周圍幾乎都被清空了,挖開的路面已經全部恢復,房屋也正在重建,不過很多地方都用木板圍了起來,暴露的溝渠中儘是草木灰。
「殿下!閣老!下官蘭台知縣宋池柱……」
宋池柱立即跑過來行禮,說道:「我縣防疫主任趙
雲軒,將毒水及毒泥盡數挖出,暴曬了九日之後用高溫烘烤,為防毒水氣化肆虐,用木板圍而擋之,青石則是防止毒水滲漏,殃及河流!」
「防疫主任?何為主任,趙雲軒現在何處……」
端親王轉頭看着他,宋吃豬連忙答道:「主任就是主要負責任,大小事宜皆由他一人負主責,至於趙大人現在何處……下官不知!他身兼數職,但主職仍是黑衣衛督旗!」
「不知?趙雲軒何在啊……」
夏首輔轉身指向了陳千戶,陳千戶張着嘴一時答不上來,但歐陽千戶知道他故意沒通知趙官仁,好敗了欽差對他的第一印象。
「大人!下官在此,我來了……」
趙官仁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一邊繫着腰帶一邊埋怨道:「陳大人啊!我知道您體恤下屬,知道我好不容易休息半日,可欽差大人來了,我就算腿斷了也得爬過來啊!」
「呵呵~
陳千戶滿臉僵硬的笑道:「趙大人近來幸苦了,多歇一會也是好的,相信閣老大人也不會責怪的!」
「殿下!諸位大人……」
趙官仁拱手笑道:「本縣屍瘟疫情初戰告捷,整治後便再無活人感染,受災的百姓也由縣衙牽頭募捐,盡數賠付給災民,現已安居樂業!」
「趙大人是好官,為民做主的好官……」
街道兩旁立即傳來了大喊聲,百姓們紛紛鼓着掌大聲叫嚷,嚇的禁軍們好一陣騷動,還以為老百姓要造反了。
「哈哈~」
端親王笑道:「聽來趙主任的民望很高啊,百姓們一起拍手也很有默契,不過你所謂的無活人感染,莫非還有死人感染不成?」
「正是!詐了三具屍……」
趙官仁無奈道:「前些日子下大雨,淨化池的水漫了出去,衝破防滲溝進入亂葬崗,三具屍首從地下破土而出,嚇死了一位過路的老翁,幸虧我黑衣衛早有防備,及時射殺了三隻屍人!」
「哦?」
夏首輔皺眉道:「這屍瘟竟如此生猛,居然能讓死者復生,本官以為屍人只是被感染的活人!」
「死的沒有活的猛,活人屍變修為不退反漲,死的就是個普通人……」
趙官仁拱手笑道:「諸位大人!若想了解事情原委,請移步謝家大宅聽下官細細道來,城中百姓還等着去縣衙領鹽,咱們一起堵在這,怕是到了夜裏也發不完鹽啊!」
「鹽?」
端親王詫異道:「你們蘭台的鹽從何而來,如今這鹽連揚淮兩岸都緊俏,你們既然能發放給百姓,應該不少吧?」
「具體數量下官不知,這得問宋知縣……」
趙官仁笑道:「宋大人是本縣資深父母官,他看到鹽可治毒,便料到鹽價會水漲船高,最後苦了老百姓,為了穩定鹽價,他便提前命人大批購鹽,據說賒了不少帳,韓掌柜天天追着他要呢!」
「!!!」
宋吃豬忽然全身一震,只覺天靈蓋冒出了一股青煙,憑藉長期跟趙官仁的苟且,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趙官仁送了他一件天大的功勞。
「韓掌柜!您快過來一下……」
宋吃豬招手叫
來了韓冬生,介紹道:「殿下!閣老!這位便是防疫口罩和酒精的發明者,韓記的東家韓冬生,下官便是托他為本縣購鹽,韓掌柜!目前攏共購入多少鹽啦?」
「回稟各位大人!」
韓冬生緊張的搓手道:「小人做口罩也用精鹽,擔心趙大人治毒時不夠,自家鋪子便也囤了一些,鹽商又來了個半買半送,一不小心買多了,估計夠整個寧州府吃上小半年!」
「這般多?」
親王和首輔都大吃了一驚,周圍的眾官吏也驚呆了,整個大順朝乃至關外都缺鹽,結果一傢伙蹦出來這許多,如果要按照現價來賣的話,恐怕韓冬生能一下子躥上首富寶座。
「陳兄!」
歐陽千戶對陳千戶低語道:「宋吃豬方才還急着找鹽,突然一座鹽山就送到了他手上,這分明是趙雲軒的奸計,你給他穿小鞋了吧,否則如此大功怎會沒有你的份?」
「哼~」
陳千戶目光森冷的說道:「我真是小瞧這傢伙了,居然背着我下了這麼大一盤棋!」
「韓掌柜!」
夏首輔大聲說道:「你的鹽本官安進價給你加三成,我會立即命人運往缺鹽的各州縣,事關我朝百姓安危,希望你能理解!」
「小人不敢趁人之危……」
韓掌柜鞠躬說道:「大人您一錢都不用加,人力損耗皆由小人貼補,只期望能為我朝盡一份綿薄之力,緩解眼下燃眉之急啊!」
「好好好!」
夏首輔爽朗的笑道:「有韓掌柜這般大善人,實乃我大順之福啊,還有蘭台知縣,你身為底層父母官,目光長遠、憂國憂民,本官定會如實稟報聖上,好生嘉獎二位!」
「謝首輔大人金獎,下官不敢居功,只是盡分內職責而已……」
宋吃豬激動的深拜了下去,州縣官吏全都羨慕的紅了眼,他們自然明白怎麼回事,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要不是趙官仁託了他一把,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
「趙主任!」
端親王忽然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聽聞與我兒有婚約的卞家,已經被兩衛給緝捕了,你身為防疫主任,當有追查屍瘟源頭之責,這屍瘟是否真的禍起卞家啊?」
「……」
許多人當場一縮脖子,暗自為趙官仁捏了一把汗,這要命的問題要是回答不好的話,端親王肯定會秋後算賬的。
「回殿下!卞府有一處外宅,便是屍毒源頭的所在……」
趙官仁拱手說道:「不過下官只是小小的督旗,並無查辦高級官員的權限,下官已將收集到的線索整理成冊,盡數交於更高級的白衣衛,殿下可直接詢問白衣衛千戶,歐陽大人!」
好特麼奸詐!
全體白衣衛同時暗罵了一聲,趙官仁表現的盡職盡責,可得罪人的事卻扔給了他們,而且這貨確實把材料交上來了,還弄了個一式三份,他們白衣衛想抵賴都不行。
「歐陽兄!你可想好了再答……」
陳千戶陰陰一笑,很機靈的讓開了兩步,歐陽千戶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孫子居然在跟趙官仁唱雙簧,故意陰了他們白衣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