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探微穿着月白的圓領袍子,下擺一叢茂密盛開的蘭花,領口袖口用金線繡着朵朵飄飛的蘭花,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閃着耀眼的光,腰系玉帶,烏髮用同花色布帶隨意束起,微微垂着頭看她,與謝嘉樹一模一樣的雙眼噙着隨意悠然的笑,天質自然儀態古雅。愛字閣 m.aizige.com
他站在那裏,便如人間的曜日,世上所有的色彩似乎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即便站在以容止氣度名噪一時的寧慎之身邊也毫不遜色。
小舅舅!
是她的小舅舅!
仇希音竭力控制着頑強的想往上涌的淚意,又叫了聲小舅舅。
儘管她竭力冷靜,重見謝探微的驚喜還是讓她不自覺的緊張了,讓她狂喜了,不自覺冒出了吳地話,反倒誤打誤着,讓她本就清脆甜軟的聲音越發的甜的幾乎滲出蜜來。
謝探微眼前猛地一亮,俯身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擰上她的臉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音音,快,再叫聲小舅舅聽聽!」
仇希音愣愣眨了眨眼,沒太明白髮生了什麼,只下意識又叫了聲小舅舅。
謝探微又忍不住擰了擰她的小臉蛋兒,只覺從耳朵熨帖到心底眼兒,他為那惱人的變聲期煩惱已經很長時間了,於是越發在意美妙的嗓音。
仇希音這把又嫩又甜還帶着奶香味的嗓子配上那軟儂的吳語,正好戳中他的萌點,直讓他恨不得叫仇希音對着他的耳朵再叫上一百遍小舅舅。
謝探微臉上的欣喜之色太過明顯,仇希音約莫也就想明白了,臉上的笑就越發的甜了,又叫了聲小舅舅。
謝嘉檬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了屋子,這時候又跑了出來,手裏揚着一幅畫,高興喊道,「小叔小叔,這是三表妹畫的畫,你來瞧瞧!」
仇希音心頭一跳,寧慎之還在這!
不管寧慎之這輩子會怎樣,她都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任何印象,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最好寧慎之能根本看不見她的存在!
可現在,謝嘉檬當着寧慎之的面要謝探微評點她的畫!
只事已至此,她再阻止反倒適得其反,她只好隨着謝探微一起去看自己的畫。
謝嘉樹也沒看到過,不由也伸了頭去看,謝探微仔細看了一會,問道,「小四,你瞧着如何?」
謝嘉檬搶着道,「這是那天三表妹第一次去重光小院的立雪閣坐了一會,回來就畫的」。
謝探微聽了驚訝挑高眉頭看向仇希音,又去看她的畫。
謝探微看了半晌,眼中就帶上了欣賞之色,忍不住伸手去擰仇希音的臉蛋,帶着幾分哄孩子的口氣道,「這幅畫太過中規中矩,看不出太多的東西,不過至少能看出來我們音音的基本功打的十分紮實,定然是每天勤學苦練的——」
他話音未落,就被女童特有的尖利叫聲突兀打斷,「仇希音,你在幹什麼?」
仇希音眨眨眼,她什麼都沒幹好吧,仇不恃你這句話該問的是小舅舅吧?
謝探微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收回手,有些惋惜的甩了甩,嗯,新外甥女不但聲音甜,皮膚也嫩,擰起來手感真好!果然江南養出來的女孩兒就是不一樣!
他想着不由掃了一眼氣勢洶洶衝過來的仇不恃,嗯,果然還是江南的水土養人,這兩個好像是雙胞胎的說。
謝探微裝作沒有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仇不恃,繼續道,「這兩天,你得空好生畫一幅畫我瞧瞧,若是你在這方面有天分,總不能就隨便埋沒了」。
仇不恃剛跑到跟前就聽到了這番話,不由鄙夷道,「她一個鄉下長大的野丫頭,會畫什麼畫,小舅舅你還是別為難她了」。
謝探微面色一厲,「鄉下長大的野丫頭?她是你一母雙胎的姐姐!你的教養呢?」
謝探微性子隨和散漫,對小輩更是慈愛縱容,雖然十分頭疼仇不恃驕縱,但大多時候都只是避着走,實在躲不掉也就無奈笑笑,這還是第一次這般疾聲厲色的教訓她,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仇不恃被罵的呆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捂着臉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轉身就跑。
謝探微眉頭緊皺,早沒了剛剛的好心情,有些煩躁的甩了甩手。
他剛甩了兩下,就感覺到手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仇希音清甜嫩軟的嗓音再次響起,「小舅舅,莫生氣」。
謝探微有些詫異的低頭看去,仇希音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盛滿的都是真誠和孺慕。
謝探微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眼尾長長的弧線,笑問,「怎麼?恃姐兒罵你,你不生氣?」
這麼多年來,仇希音早將他的性子摸的八八不離十了,知道一味的說什麼姐妹情深不生氣,謝探微不是嫌她過於軟弱,就是懷疑她在說違心話,索性坦言道,「生氣自然是生氣的,但小舅舅已經幫我教訓過她了,而且這麼多人在,我總不能罵回去吧,顯得我多不乖啊!」
只要小舅舅能開心順心,她豁出去一張老臉裝甜裝乖又算得了什麼?
謝探微失笑,仇希音笑的越發甜了,「小舅舅你笑了,可不許再生氣了」。
謝探微又忍不住伸手擰了擰她臉蛋,「乖了,好好養病,悶了就讓你表哥表姐來陪你玩,畫畫好了就送來給我瞧」。
仇希音應下,寧慎之忽地從腰間解下玉佩遞給謝探微,簡單道,「見面禮」。
謝探微恍然,「呀,你不說我竟忘了,我還沒給音音見面禮!」
他說着隨手將玉佩遞給仇希音,「音音,謝謝郡王賞,改日我給你尋個好東西」。
仇希音努力自然的雙手接過玉佩,強忍着遠遠扔了的衝動,俯身道謝,「謝郡王賞」。
寧慎之說了聲免,聲音冷淡,謝探微卻到底是被仇不恃擾了興致,開口道,「你們繼續玩兒,我們走了」。
他說着擺擺手,和寧慎之並肩往外走去,等他們走遠了,謝嘉樹便也告辭了,說明天再來瞧她。
待人都走了後,仇希音和謝嘉檬說自己回房間躺一會,一等出了謝嘉檬的視線,她就立即將寧慎之的玉佩扔給了黍秀,長長吐了口濁氣。
黍秀接過,咦了一聲,「姑娘,這是什麼玉,摸上去竟然是熱的」。
仇希音掃了一眼,又厭惡撇過頭,敷衍道,「可能是藍垣暖玉」。
黍秀上下打量了半晌,又追問道,「藍垣暖玉?那裏的玉都是熱的?」
麥芒和黍秀都是從她四五歲時起就跟着她一起長大的,仇希音雖然一點都不想在寧慎之送的玉佩上多說半個字,卻還是耐着性子答道,「藍垣產玉極少,只每出一塊玉都必定是極品,其中又以暖玉最為珍貴,能強身健體,最是適宜體弱的老人與孩童佩戴」。
黍秀一聽忙道,「那姑娘還是戴着吧,這個要不要貼身戴的?奴婢給姑娘重新串個繩兒」。
仇希音擺手,「不必,先收着」。
黍秀見她堅決,不敢再勸,嘟囔道,「寧郡王就是寧郡王,隨便一出手就是這樣的好東西,偏偏姑娘你還不愛戴」。
她生怕壞了好東西,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個合意的小方盒,仔細用軟布將玉佩包好,塞進香囊,然後才將香囊放進盒子裏,又在香囊四周密密塞上軟布,這才拿着方盒放到了仇希音梳妝盒的最底層。
仇希音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看着看着就失了神,上輩子,寧慎之好像也尋了這樣一塊藍垣暖玉讓她貼身佩戴,他是從來不吝於向她,向世人展示自己對她的周到體貼的。
可惜,她還是怕他,又怕又恨,還好,今天總算沒有失態,雖然從頭到尾她都沒敢抬頭看寧慎之一眼。
除了剛開始她感覺寧慎之的目光直直落到自己身上,後來也不知道寧慎之是沒再注意她,還是她乍一再見謝探微太過驚喜,根本顧及不到其他,倒是沒發覺寧慎之多注意她。
本來也是,他位高權重,又是外男,哪裏會多注意她一個閨中小姑娘,她不能再一直深陷於過去,帶着對他的恐懼繼續過這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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