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收心學習就收心學習,宋式微回歸了圖書館的那一處安靜的角落,環境沒變,但是新輸入的新鮮血液卻是不安分的躁動因子,飄散在校園的每一處角落,包括圖書館。伏魔府 m.fumofu.com
稚嫩的新面孔出現在圖書館的各個角落,宋式微當然清楚,這些小年輕們根本不是來自習的,課程都還沒上幾節,新鮮勁才剛剛浮現,哪有這種覺悟來自習呢?
他們這是把圖書館當景點了,遊覽四方,對排列整齊的大書櫃要稱讚一番,對輝煌的建築吊頂也感嘆不已,對擦得鋥亮落地大玻璃窗戶也驚嘆,對自習室主體的階梯式自習桌也好奇,對圖書館內的飲品供應處也稱稱讚道,更別提四樓的露天休息平台和頂樓的塗鴉牆……
宋式微這一張「專屬」的桌子,已經被兩位初來乍到、濃妝艷抹的小女生霸佔了對面位置了,她們在書架隨便抽了兩本小說,正投入全情地擺拍中。
哎,還是太年輕。
她們動靜不小,偶爾會怯生生地偷瞄一眼宋式微,發覺對面這位學姐,塞着耳機專注於自己眼下的課本,對她們的小聲嬉鬧充耳不聞,就放心地繼續了。
不過一會兒,小學妹霎時間四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在宋式微旁邊落座的這位學長,又驚又羞,頓時寂靜下來。
宋式微發覺異樣,側過臉一看,嘿,怪不得兩位小年輕識趣地安靜下來,保持着淑女風範,原來是瞧見大帥哥正坐在她們對面,但是她懶得搭理楊弋,賭氣也罷,灰心也罷,怯懦也罷,性格使然。
楊弋非要打破這沉默,明知故問地俯身問對面兩位:「嘿,你們是剛來的新生吧?」
小學妹發現自己被搭訕,蓋滿腮紅的兩腮像熟透的水蜜桃,又頗有幾分猴子屁股的滑稽感。
其中一位興奮地搭話:「是的呢,學長,我們是大一新聞系的學妹,請問學長您是哪個系的?」
這位學長可無心跟學妹互通往來、自報家門。
他接着說:「我就說嘛,一看就是新生。」
學妹以為學長這是在誇獎自己年輕清純,頗有幾分一見鍾情的浪漫,羞答答地回了一句謝謝。
這幾句對話聽在宋式微耳朵里,無語至極,她朝楊弋白了一眼。
楊弋的嘴角笑出兩道弧度,故意說:「一看就是新來的,不懂規矩,竟然把圖書館當成菜市場了還是什麼旅遊景點嗎?」
這反轉的對話,讓學妹愣了一愣,尷尬得答不上話。
宋式微認識的楊弋,少有捉弄人的時候。
她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冷笑,被楊弋捕捉到,猜都猜得到她忍了對面兩位小學妹很久了,便轉頭低聲地說:「虧你這樣還學得下,果然學姐就是不一樣,境界高、道行深吶。」
宋式微輕輕抬了下眼皮,瞥了一眼那兩本書,其中有一本是《尤利西斯》,心裏想,呵呵,果然是太年輕了。
人稱《尤利西斯》為「天書」,在中國只有《易經》有此殊榮,想要讀懂它,非得削尖腦袋使勁往裏鑽才行,其晦澀難懂可想而知。
她回嘴道:「哪有,道行再深,也深不過捧讀意識流小說之開山之作的小年輕吶。」
想當初自己一進大學,跑來圖書館隨機借了這本書回去,啃了一年還是啃不動,每三個月又得回來再續借一下,嫌麻煩的她乾脆放棄讀這本書。
兩位學妹看着學長學姐嘀嘀咕咕說什麼她們聽不懂的話,便收斂了幾分嘰嘰喳喳的嬉戲,訕訕地翻着書,過目不過腦。
被別人打擾了大半天,這會兒楊弋來了,宋式微也靜不下心學習了,她突然像想到了什麼,兀自起身走開了去。
楊弋見狀,像跟屁蟲一樣跟了上去。
她鑽進層層疊疊的書架子間,像魚兒忘我地穿梭在書海中,但是眼睛是掃着一排一排類目標籤。
楊弋:「你在找什麼?」
宋式微沒有回答,安安靜靜地數着架子,走到了「外國文學」這一片區域,心中有數似地朝那邊走去。
楊弋仿佛察覺了什麼,說:「不會吧?你在找它嗎?」
發覺楊弋的頻率跟上來了,腳步也是,頭腦也是,宋式微才懶洋洋地搭理他:「不行嗎?你不是說我這學姐境界高、道行深嘛?我都不知道,不得來試試自己的功力有多深厚?」
找到了,架子上剛好只剩一本厚重的黑封皮《尤利西斯》,宋式微把書摘下來,捧在手裏噠噠噠快速翻了一翻。
楊弋轉過身,背部輕輕倚靠着書架,全身的重量其實擔在自己腳上,盯着宋式微一動不動。
宋式微眼神閃過一絲狡黠,嘴角微微一揚,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書往楊弋手裏一塞,說:「喏,我讀第一頁就想吐,讀第二頁就吐了,不像您,這位天賦稟異的學長,以您的身體素質,肯定可以撐過第三頁的!」
楊弋哭笑不得,說:「嘿,別呀,我可聽說了,最後描寫女主人公心理的章節,幾十頁的文字只有前後兩個標點符號一灌到底,簡直太喪心病狂了!我哪怕是容格老前輩也吃不消啊。」
宋式微仿佛奸計得逞,得意地說:「容格老前輩也說了,只有魔鬼的祖母才會把一個女人的心理琢磨得那麼透,我覺得學長您不差這點勇氣。」
容格老前輩並非唬人,想當年喬伊斯寫下這部作品時,就努力地以讓大家看不懂為己任,全書最後那沒有標點的四十頁真是心理學的精華,你若想讀完它,需要巨大的勇氣。
用它來折磨楊弋,以解心頭的苦悶之氣,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這段時間的自洽,宋式微覺得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吧,錯過了就錯過了,沒有發生的就也不會再發生了。釋懷是一種天賦,於是又露出了那股子調皮勁。
楊弋似乎比宋式微更早做好打算,將那些糾纏得再也解釋不清的事情拋諸腦後,那些不為人知的陰差陽錯,只有命運和時間見證和記住。
當下的他們還是當初的他們,沒變,又似乎變了,像曖昧之火死灰復燃,不可言喻,連他們也說不清楚了。
楊弋接了她的梗,問:「那請問學姐,您這是在怨恨我嘛?」
宋式微嬌俏嗔怒地斜了他一眼,不言不語地走開。
這個看似玩笑的問題,她回答不上來,因為她清楚楊弋肯定也聽過這句名言:如果你愛他,請給他看《尤利西斯》,因為那是名著;如果你恨他,請給他看《尤利西斯》,因為那是天書。
她恨嗎?無緣無故說什麼怨恨,芝麻綠豆大小的瑣事還牽扯上羅愁綺恨的,那也太可笑了吧。
她不恨嗎?一地雞毛蒜皮、有的沒的情緒擾得她好一段日子都心神不寧、心煩意亂,要一口決絕地否定這種消極情緒的影響,也太不甘心了。
難道她愛嗎?她覺得這個問題太可笑,拒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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