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乞丐正在埋頭苦幹,自然沒有察覺到剛才的那聲不尋常的喊叫。所以他們自然不知道在前一刻發生的讓人匪夷所思之事。
聽到身後的慘叫不似假裝,剩下的這名乞丐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急急忙忙轉過身來。可眼前的一幕,卻在他不耐煩地臉上籠上了一層白霜。
眼前,還哪裏有那獨眼龍的身影,剩下的只有地上的一灘暗紅爛泥。若是放在平常,這灘爛泥完全不會引起任何注意,但是此時的爛泥上,正有一顆緩緩消融的假眼,不甘地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獨…獨眼龍…你別玩了!趕緊出來!」這名乞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狀況,也是聲音瑟瑟發抖地高聲喚道。可是一灘爛泥畢竟不會搭腔,就算是添上了一顆假眼,也只是平添一分裝飾效果。
「咳咳…」
就在這名乞丐驚得六神無主之時,那灘爛泥之中忽然傳出了一陣沉悶的咳嗽聲。隨着這陣咳嗽清晰起來,便見一道沾滿血污的身影站了起來。
「鬼…有鬼啊!」這名乞丐渾身顫抖,身形一轉轉身逃去…
他的叫聲悽厲無比,自然引起了眾人注意,這群乞丐只見他比比劃劃地說不清楚,也是嘿嘿嗤笑起來:「什麼鬼不鬼的?你八成又被獨眼龍又捉弄了吧!我們這邊可快挖好了,你讓他別胡鬧了!」
可還沒等來人回話,便見他的身子忽然一僵,然後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了一灘爛泥。只剩下眼前地上打滿補丁的襤褸,證明這灘爛泥曾經也有過主人。
此時,空氣中再無半點吵鬧,落針可聞,唯有一道渾身血污的人影將這灘爛泥吸入腹中,令人作嘔。
「有鬼啊!快…快抄傢伙!」眾乞丐即便是吃慣了糟糠,受慣了邋遢,也感覺胃中一陣翻湧。好在其中有人及時反應過來,眾人才連忙動作,將粗製濫造的棍棒武器握在了手中。
「什麼鬼不鬼的?你們不抓緊幹活,在這圍着幹什麼?」那掛着銅鈴牛骨的壯漢的閒情雅致被人打斷,也是將玉牌揣入懷中,面色不悅地擠入了人群中,而後,面色也是凝重起來,「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出現在眼前之人,就好像是被紅水澆灌過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它色。尤其是此時,此人身上,還有不少污穢淅淅瀝瀝地滴個不停,在身後留下了濃厚的「一筆」。
「還我…東西…還我…」見到壯漢,這紅人兒竟然緩緩抬起手來,口中喃喃說道。壯漢聞言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甚至有一瞬間,他感覺眼前這人就好像一個索命鬼,正在對自己說着:還我命來…
「竿兒主…這人好像是剛剛那個榮字輩兒的傢伙…」旁邊有眼尖之人強忍噁心,總算打量出了來人相貌。
壯漢自然不會答應這紅人兒的要求,也是神色一凜:「裝神弄鬼…一起上!解決了他!」
雖然眾乞丐剛剛的確受驚不少,但聽到要一起上心中也是有了底氣,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高喝一聲:「一條死狗還敢胡亂掙扎!看打狗棒法!」
說着,眾人便掄起手中武器,一齊向着中間那紅人兒身上招呼過去,只見眾人有挑有封、有轉有絆、有引有戳、有纏有劈,一時間只見道道棍影如同牢籠一般將這紅人兒囚禁起來。
這紅人兒向左追去,右邊便是「死拉狗尾」;他向前撲去,背後便是「壓扁狗背」;他剛要轉身,身前便是「惡犬回咬」;他剛一停下,四周便是「棒打狗頭」…讓他只能嘶吼連連,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
只是在打鬥過程中,也有人一時疏忽退得慢了半步,被這人一掌拂到手肘之上,然後便見那接觸之處竟然瞬間潰爛起來,快速向着肩上蔓延。
好在那戴着銅鈴牛骨的竿兒頭反應頗快,上前手起刀落將這人肩膀連根斬下,才沒讓這腐蝕繼續擴展下去。雖然此舉讓後者遭受劇痛昏死過去,但總算是勉強留得了一條命在。
這竿兒頭草草檢查了一下這人傷勢,然後面色凝重地站起身來。就在他檢查傷勢的短短時間裏,被斬下的那條手臂便已經腐爛得連骨頭都沒有剩下。
「此人功法甚是邪門,你們暫且牽製片刻,千萬小心不要與他接觸!」竿兒頭一邊思索着對策,一邊出聲提醒。
可是這群乞丐哪還用得着竿兒頭提醒,他們再次看到這種狀況早已方寸大亂,束手束腳起來,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神勇。
也許是因為他們心生怯意,配合當中也是漏洞百出,短短几招之內便再有幾人再次中招,發出一聲慘叫倒退出來。可他們卻不似之前那人那般幸運,這腐蝕之處就好似一張巨口,瞬間就把他們的生命吞沒其中。
「可惡!」那竿兒頭見到這些人皆是一掌中在胸口,也是發覺這紅人兒應該是故意為之。只見他雙目赤紅,一把扯下了脖頸上的牛骨,把上面的銅鈴叮叮噹噹搖晃起來,發出一聲唰啦唰啦的聲響。
「天當被褥地當席,管它日曬風雨急,不怕偷來不怕搶,只怕骨頭連着皮!」
那壯漢一邊搖着牛骨,一邊哇啦哇啦地念叨起來。雖然這乞丐看上去不起眼,但是能當上竿兒頭的卻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果然,就在這壯漢手中牛骨搖起的剎那,那些乞丐的情緒竟然漸漸穩定下來,雙目當中狠色漸濃。
只見他們將手中的木棍在地上一敲,便將那頭上的釘刺露了出來,一齊向着其中的紅人兒鋤去!只見中間這人頓時血流如注,使得那身上原本乾涸的暗紅色再次鮮艷起來。
這紅人兒剛剛佔了上風不久就遭遇如此對待,也是慘叫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而這群乞丐也是吸取了之前幾人的教訓,沒有敢輕易靠近身前。他們圍成一圈,直到將這人搗得稀爛再也看不出人形,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跌坐在了地上喘息起來。
「頭兒…」那瞎子因為眼疾發作,看不太清眼前的狀況,面色雖然因為驚恐有些蒼白,卻也不似旁人那般難堪,還能問出話來,「頭兒…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壯漢面色陰沉地握着牛骨,目光正在惡狠狠地瞪着不遠處的紅人兒。雖然他心中很想近前發泄一番,但又怕再生異狀,只能強行忍耐了下來。
「那位斷了胳膊的弟兄流血不止,不能耽擱,今日的計劃只能暫且作罷!你…還有你們幾個先別歇着,趕緊讓曝屍荒野的幾位弟兄安息了吧!」壯漢越看越是心煩,見到剛剛為這紅兒準備的坑洞倒是派上了用場,也是開口吩咐道。
不過他們的幾位弟兄早被腐蝕得不像樣子,已經難分彼此,眾人也只能將眼前的一灘灘爛肉連同它們身下的紅土一股腦地填埋在了坑洞之中。
「竿兒主,那位…榮字輩的咱們該怎麼處理?」一番忙活之後,忽然有人開口問道。
「就那麼扔着吧…」壯漢想了一下,沉聲回道。
「可是萬一被人發現…」
「被人發現又能如何,總比丟掉性命強上許多!」壯漢說完便招呼一聲,帶着一群弟兄逃也是的離開了此處。
…
荒涼之處的血腥之氣幾乎已經散去,一切仿佛與昨日沒什麼不同,只是地面之上多出了一抔黃土,與一抔難以名狀之物。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只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走了過來,二人一邊走着,一邊在低聲交流些什麼。
「毛三,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二人當中那高個子出聲問道。
只見他脖子上吊了一條麻繩,麻繩左邊兒拴着的是一個破碗,右邊兒是一副串成串兒的竹板,隨着他的向前走動,時不時地傳來陣陣清脆聲音。
聽到這高個兒問話,這叫毛三的矮個兒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苟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與其白白挨餓,不如腦子靈活一些!你看看泱都邊上這群武行,他們個頂個的膘肥體壯,哪裏還像個掛竿兒?倒是咱們文行皮連着骨頭,看上去就惹人生憐!」
毛三一邊說着一邊勒緊了褲帶,腰上掛着的鑽眼兒葫蘆被風這麼一吹也發出了陣陣嗚嗚聲響,若不是此時正在光天化日之下,還以為是哪家孤魂野鬼在哀嚎慟哭。
「你說得也確有道理!不過若是被那群武行知道了…也不知會如何處置咱們?」那苟四還是有些不放心。
「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反正最壞的結果不過也是一死了之!」毛三倒是看的開,「就算是死,我也要做個飽死鬼!而且我早都想好了,下輩子乾脆不做人算了,索性托生做個貓狗無憂無慮,又不必擔心生計,豈不瀟灑快活!」
「毛三,話可不能怎麼說,這貓狗怎麼說也是畜生,怎麼可能受到人一般對待?」苟四十分不贊同毛三的懶散話語。
毛三嘴角一咧,搖頭晃腦起來。
「嘁!當今世上養做兒女的都有畜生不如之輩!沒準將來哪天…這畜生也會被人當作兒女一般溺養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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