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嚴查山西邊關迫在眉睫?」那年輕人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問道。樂筆趣 www.lebiqu.com
「不僅如此,還能獲利頗豐。」楊鴻章笑道。
「與民爭利不是朝廷該為,若能令行禁止就好,不能一概沒收了。」年輕人似乎聽明白了楊鴻章的意思。
「大人真是心軟,我還記得當初站在河間城牆上跟向知府說的,還是那句話,高陽難民在王樂年的蠱惑下寧願替建奴排雷也不願意四散而逃,那群人已經不能算作是大明的百姓了。一樣的道理 ,那些漢奸一樣的山西商人,大人又何必心軟!不將他們抄家滅族已經是朝廷手下留情了。」
年輕人搖搖頭,沉默了。良久之後再次坐下來看着楊鴻章問道:「以將軍之見建奴之患與闖逆之患那個更甚?」
聞言輪到楊鴻章沉沒了,因為大明的滅亡過程他還是了解一些的,正是十幾年的農民起義徹底消耗了大明,這才最後讓滿族人佔領了大好河山。
「很難回答?」終於難到了楊鴻章,年輕人似乎有點興奮。
「大人想聽真話嗎?」
「自然!」
「世人都道建奴是疥癬之癢,闖賊才是心腹大患,在鴻章看來則不然。無論是李自成還是張獻忠又或者是其他人成了事,終究還是我漢人江山,可如果建奴入關,那就不是亡國了,而是有滅族的危險,大人難道忘了崖山之戰?」楊鴻章原本是想說出黃宗羲的那一套理論,順便給這位年輕的大人洗腦,結果發現這位似乎情緒變化有點大,於是將強行將思路拉了回來。
「大人,忠君愛國是為人臣者應當奉行的。然而你看看如今的朝廷,看看那些權貴,再看看那滿朝的公卿又有幾個秉着一顆公心?為了替那些山西商人掩護,內閣大學士們幾個沒收過十幾萬兩。你再看看現在朝廷的稅制是多麼的不公平?鴻章曾經聽聞皇上曾經為了籌集遼東巨響向京城的權貴勸捐,結果以慘澹收場。這些不要臉的人總以為大明江山是他們的,結果只享受大明江山的福利,輪到該他們出力了,一個個哭窮。這北京城裏的商鋪有幾個跟那些爵爺沒關係?他們有臉問農民收稅,說是朝廷保護他們。結果呢,建奴一來,那次不是劫掠一空,農民遭殃,甚至連人口都劫掠走幾十萬上百萬。他們保護百姓了嗎?沒有。整個朝廷的軍隊都在保護那些不要臉的國公、侯爺、大學士、尚書、侍郎們,他們納稅了嗎?沒有!不但沒有,還大肆地替那些地主豪強逃稅。就說浙江,大明開國之時向朝廷繳納賦稅的田地有六千萬畝,現如今剩下不到兩千萬畝,剩餘的地都那裏去了?還不是都被掛在那些王爺、侯爺、朝廷命官的名下,因為他們不用交稅。你說無恥嗎?你說這樣下去朝廷能有錢嗎?所以鴻章以為,李自成、張獻忠成了事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這樣一來那些王爺、侯爺們統統會被咔嚓掉,大批土地就該繼續繳稅了,那些商鋪也都會老老實實地繳納稅收了。這樣的話朝廷不但有錢支付軍餉還可以給農民減稅。
東林黨人的主張是沒錯,藏富於民,但是不是藏富於那些寡廉鮮恥的王爺和侯爺。他們只是朝廷和國家的寄生蟲,要藏富於民就應該是於普通百姓。文人應該為普通百姓張目而不應該成為權貴們的走狗。
大人隨便去北京城街上看看,那個朝廷重臣的宅院不是幾萬輛銀子修建的,誰的名下沒幾處日進斗金的商鋪、酒樓?皇上勸捐的時候一個個比窮!不知道大人在不在這些人當中?」
年輕人臉一紅,隨即問道:「權貴和朝廷官員不用繳納賦稅這是祖宗陳制不能輕易更改。」
「大明江山都快要完蛋了,還祖宗陳制。那些農民為何年年造反,為何李自成等人一呼百應,還不是跟着朝廷沒飯吃活不下去了,造反雖然危險但總還有一條活路。朝廷不給人家活路,那就是只能等着人家打上門來。不用建奴,只要在持續下去出不了五年大明江山易主完全有可能。」
「……」這一次年輕人沉默了很久,其間抬頭看了楊鴻章好幾次,最後艱難地問道:「改革稅制就能救大明嗎?」
「未必,失守增加或許也會被那些貪官貪墨了,但是不改一定完蛋。不知道大人知道不知道最近五十年來農民的稅率是多少,商人的稅率又是多少,為何趙宋半壁江山卻十分富足,官員的俸祿甚至是我大明的幾倍。就因為稅率趙宋年間的商稅是十稅一,大明的商稅是五十稅一,就這樣那些人還要全部掛靠在勛貴名上逃稅。五十年來農民的稅率一直在增加,而商業稅率卻從來沒有變化過。窮的沒飯吃的一直加稅,不但收不到幾個錢,反而讓越來越多的人響應李自成和張獻忠。那些腦滿肥腸的王爺、尚書們不但自己不交稅,還要替那些地主豪強、富商巨賈作掩護真是豈有此理!」
楊鴻章也是覺得自己在這地牢裏估計也難見天日了,這傢伙自己送上門,不趁機將自己的一些主張兜售出去實在可惜了。
於是像打了雞血一樣也不管對方到底能夠接受幾成。反正自己想到哪裏說到哪裏,做一個和諧時代的人很多觀點是超脫這個時代的,有一種高屋建瓴的旁觀者清的味道在裏面不難吸引人。
年輕人似乎很喜歡沉默,又或者是楊鴻章的言論真的振聾發聵,三個人的呼吸聲在落針可聞的牢房裏顯得格外凝重,良久之後年輕人再次站了起來問道:「若是將軍能出去,這關於限制建奴的五項舉措也得到了朝廷的賞識,不知道將軍願意親力親為的是那一項?」
「提督長江水師。」對於這個問題楊鴻章沒有猶豫,原本在他的想像力如果這次立了這麼大的功。老皇上要是念他的好說不定就會加官進爵,他最想做的就是興建水師。
「為何不是最緊要的限制山西商人或者稅率改革?」年輕人有點意外的問道。
「大人啊,你也不看看鴻章我只不過因為略有功勞就如此被人排擠、算計,如今身陷囹圄都不知道是因為啥。若是要限制山西商人最起碼也得是大同總兵,到時候不但會引起朝堂上諸公的攻訐,甚至會直接的斷了許多人的財路,那鴻章可能瞬間就死無葬身之地。至於稅率改革,那更是需要根基,需要人手,鴻章年不過二十,初次入京,對手卻是滿朝勛貴,不用朝臣們算計,怕是不用幾天就死於非命。雖然鴻章在杭州曾經誇口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然則身死道消又會有何人為鴻章脹目,又有誰能替鴻章將這些主張公諸於世並逐一實施?勇敢也需要看時勢,莽撞只能撞得頭破血流甚至死於非命。」
「哈哈,將軍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衝動,還是個老於世故的讀書人,哈哈,是某眼拙了。只是將軍未免還是想得簡單了,如今朝廷要做的當是稅率改革和整頓邊防,將軍這樣的人才無論如何也不能去長江水師的!國難思良將,大明朝廷還沒有富裕到隨意浪費人才的地步。」
楊鴻章沒有反駁,對方說的對,只是有的讓自己選擇肯定選擇長江水師,但是一來自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出去,就算是皇上突然慧眼識珠,然後大力提拔自己,那也是要主持稅率改革,或者去大同鎮守一方的。長江水師只能算是潛力股,短時間誒看不到效果的朝臣們也不會花力氣和銀兩在上面。
「聽聞將軍從海上搶奪海船起至今無論是面對紅毛還是倭寇或者建奴從無敗績,不知道將軍有何過人之處,可否說與黃某聽聽?」年輕人似乎用了很長的時間消化楊鴻章的長篇大論,隨後又提出了自己關心滿朝文武都很好奇的一個問題。
「無他,唯器厲耳!」對方問到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地方,楊鴻章也沒有托大,而是言簡意賅的做出了總結,見到年輕人還有點迷茫,繼續解釋道,「大人還記得當年的蒙古橫掃大陸的壯舉嗎,蒙鐵木真也不是三頭六臂,只是蒙古人的殺人本領高,他們的作戰武器和作戰方式比其他民族要強出一大截。為什麼我明人面對建奴總有一種心理障礙,總是用那句女真不滿萬,蠻萬不可敵。其實就是因為這個明人呢放棄了趙宋的神臂弓,一般的步兵弓箭和火銃又無法對抗女真騎兵的騎射。而鴻章從海上歸來,搜颳了西洋許多國家的府庫購買了最先進的燧發槍和火炮,燧發槍的射程比騎兵弓箭射程遠,裝填速度也大幅度提高,命中率額也高。而火炮則採用了大量的開花彈,開花彈在騎兵隊伍中爆炸很容易讓戰馬受驚導致他們自相殘殺。至於高陽與河間城外的水泥墩子則有效地阻止了騎兵的衝鋒,也破壞了女真騎兵的騎射氣勢。伏牛山與北京城外的戰壕則有效地限制騎兵衝刺的同時很好保護了火槍手與火炮。讓他們遠離騎兵的近身攻擊。而建奴是為劫掠而來,鴻章帶領的民壯是為保衛家園和為親人報仇,所以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焉能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