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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舍里。
陳無數面色沉穩的盤坐在雜草床上,一個一個開口詢問屯長們有關匈奴劫糧時的戰況。
雖然魏長羨看起來人品過關,像是他一位忠心耿耿的手下。
但是戰陣之上不能聽信一家之言,必須把全部信息匯總到一起再做全盤分析。
陳無數也非常善用「通明」效果的優勢,在對每一位屯長詢問的時候,都會使用「通明」效果查詢這些屯長的信息。
他發現從魏長羨到底下的屯長們,每一個人物的信息介紹裏面都是「忠義」,「奮勇」,「剛毅」還有「純孝」等正面性格介紹,完全和酒宴上的一群蛇鼠之輩呈現出反比的情況。
這讓陳無數心裏長吁口氣,明白手下的居庸縣兵是支靠得住的隊伍。而且他的前身作為居庸縣裏的縣尉,能把這些性格的人提拔到屯長位置上,應該也不會是個爛人。
畢竟軍隊的管理往往是由上至下,只有上樑正,下樑才不會彎。
管中窺豹,由此也可以得知居庸縣兵里的士卒不說精銳,最起碼也有一條底線擺在那裏。
既然有底線就靠得住,不至於做出賣國通敵的事情。
不過,這看起來是件好事,陳無數心裏卻憂慮很深。
他察覺到自己和縣令等人絕不是酒宴上的「狐朋狗友」,而是把控着兵權和縣尊派系割裂極深的一個政敵。
也就是說陳無數初始身份拿到了一個「好人」身份,而這個身份在居庸縣的小小府衙里,卻會顯得格格不入。
甚至可能是爭鋒相對,勢同水火。
當然,具體究竟兩邊是個什麼情況,還要再仔細摸索摸索。或許借着這次劫糧事件就能撥雲見日,看整個居庸縣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說回劫糧事件的正題,居庸縣裏一共十位屯長,在劫糧遭遇戰里戰死兩位,存活八位。
這個存活率充分表現出「官職』的作用,完美的表達出戰場上小兵難活的鐵律。
陳無數在向屯長盤問的時候,則是特意徵用亭長平時居住的亭舍,採用單獨詢問的方式把屯長們叫進亭舍里,仔細了解戰場上的具體信息。
可惜,由於這些屯長們都是大老粗出身,沒有幾個是識字的人。
所以不要指望他們能夠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甚至就連說話的時候,他們都無法把話里的意思給捋清楚。
陳無數領悟到這點,在詢問時特意用上一些技巧,用最簡單,最精確的問題,去和這些屯長們收集他想要的信息。
於是他審訊的迅速比較慢,每個人都要在裏面呆上三五分鐘。
導致等在門外的人們面色緊張,人心惶惶,不知道接下來長吏大人究竟會做出什麼決定。
沒辦法,陳無數的縣尉身份放在泱泱大漢微不足道,可是放在小小一個清溪亭里,一句話便可以決定整個亭子的生死存亡。
魏長羨一個人手持短戈,昂首挺胸,杵在亭舍門口,帶着兩伍士兵替縣尉大人把門。
審訊時間在陳無數的有意控下,一共才過花費三刻鐘而已。
等到三刻鐘過去,陳無數把人問完以後,差不多已經還原出戰場全貌。
果然,交戰過程和魏長羨嘴裏說出來的別無二致,就是一場小股匈奴的越境襲擊。
居庸縣兵遇襲的非常突然,戰鬥結束的也非常迅速,可是陳無數卻從裏面捕捉到三個有用信息。
第一,匈奴的目的性非常明確,就是衝着搶糧來的,絕對不是碰巧偶遇。
第二,魏長羨沒有說謊,可以暫時給他一點信任,算是一個可用之人。
第三,居庸縣官員、兵卒中絕對有內鬼,只是暫時沒有指向某個人的證據。
陳無數下一步要做不止是找到匈奴人搶回糧食,還要再加上一條,找到證據,抓出居庸縣裏的內鬼。
陳無數靜坐在亭舍內理清思緒後,推開亭舍木門,腰間按刀昂首走出舍門。
「都尉!」
「長吏大人!」
魏長羨持戈抱拳,帶着士卒們恭敬的低頭問候。青溪亭長則帶着三老們守在門口,連忙鞠躬下拜,悄悄觀察着陳無數的神色。
陳無數大步走向旁邊的軍馬,動手解開韁繩,扯着繩子一步跨上馬背:「魏曲長率騎兵與我走,步卒屯守青溪亭,切勿擾民,違令者斬!」
「諾!」魏長羨大聲應命,拿着短戈,帶着騎兵們連忙迅速上馬。
先前帶來的兩伍騎兵,加上縣兵里存活的一伍騎兵,一共十五名騎兵揚起塵土往北疾馳出門。
剩下的一伍騎兵,則是在先前的交戰中戰死了。
不過,交站點在南邊的交戰,而他們是一路往北邊走。就連出門的方向都不一樣,目的地自然是大不相同。
陳無數趕向北方就是要親自去確認一件事情……
「聰明!」
這時亭道旁邊,一個頭上裹着頭巾的少子剛為傷兵敷完草藥,對於陳無數離開的方方露出一絲驚訝。
這個縣尉大人真不是個俗人,一下就抓到最劫糧之戰中關鍵的地方。
看來不用她開口提醒,縣尉大人都能找到接下來的線索。
青溪亭長與三老則是在聽完陳無數「切勿擾民」的命令以後,心底長舒口氣,臉上露出慶辛的神色。
這個年代鄉下村夫的生活可不好過,而縣城裏的大老爺們又喜歡層層盤削,能夠留在村裏的糧食不是很多。
如果縣尉生出「現場籌糧補全失糧」的狠招,恐怕不止是青溪亭,附近鄉間的幾十個亭子全部是遭殃。
別說渡過冬天,就連現在的夏天都過不去!
而且就算上告郡府,把縣尉判罪斬殺,交上去的軍糧也不可能再退回來。
軍糧的意義非同凡響,這是連郡守、郡尉都無法插手的範圍。
「郡尉大人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秉性忠良,治軍有方。」
三老中的一名白須長者剛剛手柱木杖,表情感慨的稱讚一聲。
青溪亭長馬上便抬手一噓,小聲翼翼的講道:「勿論軍事,勿論軍事。」
他又又對亭道旁的頭巾少女招招手道:「花娘,你跟為父進亭舍說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