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南正給小麥打電話呢,通完話,手機還給阿百,「別囉嗦了!婆婆媽媽的,一點兒也不像個爺們,還軍人呢!」
阿百被她說得一窘邾。
許自南想了下,動作麻利地給他用杯子盛了熱水,放在他手能夠到的地方,然後把他可能需要的東西都給他收拾好,放在一起,也是他隨手能用,包括便壺……
這個東西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現在小鎮醫院本來就小,沒什麼特護之類的人員,傷患又多,護士忙得腳不沾地,哪裏還能抽出人來特別照顧誰?一切只有等小麥來了才能好好安排一下,所以,只好指着便壺說,「你如果急了,先用這個,等我來給你倒好了。」
阿百一張黝黑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說話都不利索了,「那個……我……自己……我……能……」
「好了,別廢話了!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這些還重要嗎?」她說完又對旁邊傷患的陪護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一下,我看着兩個人,如果他有什麼需要的話懇請你們來另一個病房叫我一下。」她把病房號說了兩遍才放心犍。
然後對阿百道,「我走了,晏先生不知道醒來沒,你好好的啊,天亮了我給你買早餐來。」
阿百橫豎一張黑里透紅的臉,也不知道說什麼,胡亂點了點頭。
許自南這才匆匆返回了晏暮青身邊。
晏暮青還是沒有醒,安然睡着,她匆匆的腳步總算慢了下來,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坐下。
再一次凝視他的臉,心生憐惜,好想把這樣安靜的他摟進懷裏,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他,就像中秋那晚在江邊那樣,給他一個不那麼強壯,卻實實在在的依靠。
想起來她真慶幸自己中秋那晚沒有賭氣跑掉,而是沿着江去找他,否則,她現在一定會後悔死,也會罵死自己,想到把他一個人扔在江邊黑乎乎的角落裏,她就覺得受不了。
「暮青。」她輕輕叫着他的名字,覺得很是好聽,想當初母親帶着她去和他見面,她第一印象,就是喜歡這個名字呢……
「暮青。」她又叫了一聲,這麼叫他,會給她一種和他並肩而站的感覺,不像從前叫他晏大哥的時候,下意識里就把自己當成了小孩,也不像後來直呼他大名,那是對他有保留。
「暮青,快醒來,快好起來。」她低低地說。
一夜沒睡,她一點兒也沒感到疲憊,那點兒感冒,也被她忘記得一乾二淨,只是守着他,看着他。
天色漸漸開始泛白,習慣了他的安靜的她,被一聲沉重的呼吸所驚,而後,便看見他平靜的臉上,雙眉皺起。
「暮青?」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掌,還好他的手掌並沒有傷。
他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呼喊,他的嘴裏喃喃地,喊着,「媽……媽……」
「暮青?」她心裏一酸。
他突然狂躁起來,掙脫了她的手,在病床上四肢掙扎,大聲地喊着,「媽!南兒!南兒……」
他在叫她!
她慌亂極了,他這樣鬧着,手臂和腳上的藥膏全都蹭到床單上了!
她不知道怎麼辦,也不敢按住他手腳,怕碰到他的傷處,只是慌亂中在聽見「南兒」二字的時候站起來,捧住了他的臉,貼着他的臉,用同樣大的聲音告訴他,「暮青,我是南兒!南兒在這裏!你聽見沒有!?」
他卻仿似沒聽見,手還在掙,還在大喊着「媽媽,南兒……」
許自南情急之下,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聲音。
他狂躁的身體,初時還在亂動,後來,終於在她唇舌間漸漸平穩下來,一聲低啞的呢喃「南兒」之後,許自南突然感到身體被他抱緊,然後唇齒間的糾葛便分外狂亂起來。
「……」許自南一時愣住了,但隨即反應過來,不敢給他回應,輕拍他的臉示意他停下來,他這抱着她是幹嘛?他的手傷着呢!還塗着藥呢!
可是,他吻她的勁道沒有半點減少,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她不敢掙扎,唯恐蹭到他傷,被他堵住了唇,也沒法說話,只能任他按着頭吻,她錯了,她不該主動勾他的,但她的初衷真的不是這個……
然而,他現在是要幹什麼?竟然想翻轉過來把她壓住?
不!決不能再縱容了!
她心裏一狠,在他舌頭上咬了一口。
他一愣神,她才終於得以從他的懷抱里掙脫。
他還在病床上微微喘息,而她,立在病床邊,滿面通紅,根本不敢回頭去看鄰床的病人和家屬是什麼臉色。
他已經醒了,毫無疑問!此刻正瞪着一雙好看的眼睛看着她,然後一聲「南兒」,又要從床上坐起來抱她。
「不准動!」她退開一步,用手指着他。
他哪裏聽她的,當真坐起來了,還要下床。
「晏暮青!你再動一下我就走了!」她邁開步伐,假裝真的要走。
走了兩步,發現後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停住腳步,回過頭一看,只見病床上坐着那個人正呆呆地看着她,一雙很亮很亮的眼睛裏,有着跟平常完全不一樣的光芒,似液體在流動,似碎鑽在閃光……
她心裏頓時又酸又軟,鼻子也跟着泛酸,眼淚差點掉出來了……
趕緊跑回去,輕輕抱住他的頭,哽道,「我沒走……我只是……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你又在哪裏?讓你別動你還胡亂動!傷口感染了怎麼辦?乖一點,躺下來好……」
她不知不覺用上了他對她說話的語氣,他總是要她聽話,要她乖一點,那他自己現在能乖一點嗎?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一雙手臂又纏上了她的腰,緊緊地將她環住。
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擠扁了,可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讓他躺下別動!別動!他沒聽見嗎?
「晏暮青!」她掙扎着喘氣,「你別鬧了!躺下來行不行?」
他還是一樣的態度,根本不聽她的,只死命抱着她,她也只能認命了,讓他抱了個夠。
良久,他才在她懷裏吐出一句話,悠長的一句,「你還在……」
三個字,她再一次差點淚崩,他是怕她和他媽媽一樣,也埋葬在火海了吧?
「晏暮青……」不知道為什麼,他睡着的時候,她叫暮青叫得很順口,這一醒來,又不好意思叫了,「那個……晏暮青,我在,我還要給你擦藥呢,怎麼會不在?你先松鬆手好嗎?不然待會兒醫生來要罵我沒照顧好你了!」
他算是能正常溝通了,終於鬆開了她。
她扶着他慢慢躺下,看着那些蹭得亂七八糟的藥,不由懊惱,「你真是……太不聽話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詞來指責他,還是撿他用過的……
只好把藥膏拿出來,重新給他消毒給他塗,一邊塗一邊數落他,「我說你啊,不是一向自詡高智商的嗎?怎麼做出這麼低智商的事來?有阿百在,我肯定會被他救出來的啊!你還鑽到火里去找我?找一遍找不到就算了,你還一而再再而三衝進去?你是不是傻?」
他躺在床上默不出聲,看着她,任她數落。
其實,她已經完全了解他這傻是為何而犯,害怕歷史重演的他,不親眼看到她無恙怎麼會罷休?只不過,還是想把心裏這埋怨說出來,說完之後警告他,「以後不要這麼傻了!簡直辜負了你晏暮青這三個字!」
他聽着,說了句,「不會有下次了!你還想下次?到底誰傻?」
「……」她一愣,也對,這種事怎麼還會說以後……
她一邊說,一邊把藥給仔細塗了一遍,不時問他一句,「疼不疼?有沒弄疼你?」
他只是看着她,搖頭,不語。
真的完全不疼,她有些不太信,不過是他格外能忍罷了。
她儘量輕輕地把藥塗完,重新坐了下來,想起醫生說過,他頭上有撞過的痕跡,於是翻着他頭髮細細地看,發現還好,並沒有破,只是腫了起來。
「怎樣?有什麼感覺?」她問。
「沒事,有點點暈而已。」他若無其事地回答。---題外話---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