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顏聖女想要陪那傢伙去送藥?」春心看了一眼目光已經追着嘉禾出了門的顏冷嵐,淡笑道,「今日又是哪裏不舒服?」
顏冷嵐收回了視線,卻是沒打算理會春心,她確實是來找嘉禾的,不過,畢竟是明月宮的聖女,矜持還是要守着的,怎麼也亦步亦趨的跟着一個男子。同樣,她是堂堂明月宮的聖女,豈會放低身段去理會一個小小的普通女子。
若不是因為這女子的兄長是春尋,若不是賈公子竟然委屈自己在這裏做工,她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跟這女子有來往。
能親口與她對話,能與她距離如此之近的凡俗女子,這個叫春心的刁頑女子也算是頭一號了。
春心撇了撇嘴,不屑搭理我?不好意思,這裏可是我的地盤,我還真不信你就敢青天白日的在這裏宰了我。
抓起一根雞毛撣子,她開始打掃衛生。
這一打掃之下,她的臉不由得黑了,喵的,嘉禾那混賬偷工減料,凡是面上能一眼看見的地方,他全都收拾的乾乾淨淨,可角落裏,柜子裏頭,他根本就沒收拾,這簡直就是面子工程嘛。
一邊清理着那些難收拾的死角,春心一邊開始數落着嘉禾的不負責行為。
顏冷嵐面紗下的俏臉頓時拉長了,可恨,這女子分明是故意的。
「住手!」小綠頭一個開口呵斥道,「讓你住手聽到沒有啊!」
春心奇怪的轉過頭去問:「為什麼?」
「你弄得這滿屋子都是灰塵,髒死了!」捧香邊揮手驅散面前的灰塵。邊抱怨道。
「這是我的鋪子,我打掃一下都不行,你誰啊,你管的也太寬了吧?」春心翻了個白眼送過去,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只是眼角餘光瞄到小綠似乎又想動手,立刻就說道,「你要麼別動手。要動手就打死我,不然我會讓你好看的你信不信?」
小綠冷笑了:「你半點武功都沒有,你如何讓我好看?我對你小施懲戒一番,難道你兄長還會為着這個一人來得罪我們明月宮不成?」只要小小的教訓這丫頭一頓,不傷筋動骨,春公子也不至於為着這個硬要跟明月宮結仇,頂多不過是她回去受罰給春公子一個交代罷了。況且。春公子只是一個人,如何敢和整個明月宮結仇?
「別人或許不會,可我想我哥還真敢。」春心挑了下眉,她那個妹控哥哥啊,要是真知道是明月宮的一個侍女打了她,鐵定不會因為那是明月宮就放任不管的。
不過,她要小綠好看可不只是因為她親愛的老哥。冷笑一聲,春心繼續揮舞着雞毛撣子,嘴裏說道:「就算不用我哥,我一人也能讓你灰頭土臉信不信?」
「就你?」
別說小綠嗤笑了,其他三個侍女,就連顏冷嵐都露出了冷笑。
將雞毛撣子往櫃枱里一丟,春心伏在櫃枱上,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盯住顏冷嵐,慢慢的說道:「自打這鋪子到我手裏以來,平日裏除了百姓來看病買藥以外。江湖上過往的朋友也偶爾會來我這裏,就好像你們先前那樣。比如關外的張家三兄弟先前受了重傷,就正好躲在我這裏療傷,比如隱湖莊的莊主夫人路過我這裏生了重病,就是我幫她調理身子的,比如南山派的天機子大叔就時常來我這裏拿藥……恩,不客氣的說,他們都欠我人情。雖說不至於為了我就去滅了你們明月宮,但為了我去找你們明月宮要個說法,或者對你們明月宮的行為有點意見什麼的……」春心頓了頓,笑道。「或許我還是有那個面子的哦?」
何止是有,簡直是非常有。
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因為春尋的關係,再加上春尋那些朋友不經意的透露,不少路過利州府,或者就在利州府附近的江湖遊俠兒若是病了或者傷了,基本上都是來春心這裏來,再加上江湖人士對某些特殊藥劑的需求量也不小,春心這春字號開的是相當紅火。
——不然的話,只靠普通平民百姓帶來的那點營收,春字號的生意還真不能算太好。
也是因為春心十來歲的身體裏裝了個成年人的現代靈魂,性格脾氣都投了那些人的眼緣,十個裏頭有八個倒是能結下份人情的。
起初顏冷嵐並沒將春心的話放在心上,可她越聽就越覺得有些棘手了,正如春心所說,那些人還真有可能為了春心跟明月宮鬧出不愉快來。想當初,她也是因為聽說過春字號才會來的,既然如此,這春字號想必在一些人眼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她抿了抿唇,她是明月宮的聖女,地位超群,但是,她不是明月宮的宮主啊。
而春心則是很適時的將這一點點明:「嘿嘿,顏聖女啊,你是顏聖女,可不是顏宮主,你說你們家宮主要是知道事情的原委,會不會很不高興呢?」
何止是不高興,她身為聖女竟然會莫名其妙的到春字號結識賈公子,哪怕她跟賈公子什麼都沒有,宮主怕也是饒不了她的。
小綠四人也遲疑了,明月宮的規矩她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聖女最近的反常要是落進了宮主眼中,恐怕會少不了一頓懲戒。
幾乎是一瞬間,顏冷嵐看向春心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千萬不要想着殺我滅口哦,除非你能一直殺下去。」春心豎起一個手指搖了搖,「我要是死了,肯定跟你脫不開關係,別人不知道,嘉禾可是知道你今天就在我這裏。所以你為了鏟草除根就一定也要殺了他,可是,你捨得麼?而且,你殺得掉麼?他要是不死,肯定我哥就能知道我是怎麼死的。我哥知道,那我嫂子也會知道,整個藏鏡門,以及所有在我這裏吃過藥看過病療過傷的人也就都知道了……別人我說不準,可我哥,我嫂子,是絕對捨得為了我拼着得罪明月宮也要報仇的,你覺得這買賣划算麼?你是高高在上的聖女。連跟我說句話都怕玷污了自己的聖女,因為一個我就吃那麼大的虧,甚至很可能會喪命——你真覺得那樣很值得?」
她沒說的是,親愛的聖女大人你最好也不要想着過兩天再給我偷偷下絆子,因為嘉禾那變態最近特別喜歡做跟蹤狂。
顏冷嵐死死看着春心,她如何也無法相信,一個在普通家庭里生長的。才不過十三歲的少女會有這麼多念頭。
坦然面對着顏冷嵐的瞪視,春心很乾脆的補充:「想要男人,可以,我也不能敲破你的腦袋把你看上嘉禾的那根筋給揪出來不是?可你想要就自己想辦法爭取,你不會以為宰了我,嘉禾就是你的人了吧?當然,」她聳聳肩。「我覺得不管你怎麼爭取,嘉禾好像都不會看上你。」
自己的心思竟然被明明白白的點了出來,顏冷嵐的臉色不由得一變,冰冷帶着一絲威脅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四個侍女。
春心再次嗤笑:「聖女大姐,你做的這麼明顯,人家誰看不出來啊,就算我剛才沒說出來,她們也能猜得到你一再的往我這裏跑是為的什麼,這會兒才想起來威脅人,晚了吧?」
小綠四人的心臟都快嚇停跳了。飛快的單膝跪地,異口同聲道:「我等惟聖女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可我就怕是不是還有別人從利州府經過,是不是還有別人認出了你們,是不是還有別人在納悶你們怎麼一天到晚的跑我這裏來,然後去問一問你們宮主,比如『貴宮聖女時常去醫館,莫不是得了重病』之類的話……」春心在一邊懶洋洋的說道。「你們說,會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顏冷嵐的臉色變幻不定,終究冷冷的吐出一個字:「走!」
小綠四人忙不迭的起身服侍着顏冷嵐出門。
「好走不送咯。」春心笑眯眯的喊了一嗓子。
矮油,她今天是不是太囂張了。這下可是狠狠地把顏冷嵐給得罪了一通啊。
不過,她就是懶得忍,做什麼要逼自己變成忍者神龜呢?這女人明擺着是來勾搭她看上的男人的,不趕出去還留下觀賞麼。
想想自己將來可能會面對的危險,春心聳了聳肩,應該還不至於有那麼大風險,人家可不跟她似的天天閒着,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才在利州府呆着的,但早晚是要離開的,不可能一輩子盯着她。
要真是那樣的話……她可就真要在家跟好蘭悠蘿,出外帶好嘉禾了。
果然想誰誰就到,嘉禾的聲音立刻就傳到了耳邊:「你膽子還真不小,竟然敢威脅她。」
春心抬了抬眼皮問道:「藥送到了?」
「送到了,張大媽還給了她剛煎好的餅子。」嘉禾獻寶一樣的將一個油紙包推到春心面前。
話說他是真的還是裝的?春心趴在櫃枱上審視嘉禾,半晌終於憋出一句話:「為什麼我覺得你比我還習慣?」除了某些詭異言行還脫不了變態風格以外,這傢伙似乎對於一個普通藥鋪小夥計的生活沒什麼不適應的。
雖說這話問的沒頭沒腦的,但嘉禾的理解能力遠超常人,點點春心的額頭,他笑彎了眼睛,問:「為什麼不習慣?」
春心很想咆哮,你丫不是喜歡殺人麼,你丫可是尊殺樓的工作人員,在我這裏賣藥做兼職簡直就是不務正業啊。可面對嘉禾的笑臉,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了,難不成人家想改邪歸正,她還要逼着人家重歸廝殺路去麼。
「所以,小春心可要快點習慣哥哥喲。」嘉禾輕捏着春心的臉頰,語氣曖昧的讓春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然,哥哥若是等不及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