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時間,蔣成文和韓靜打算去童南一趟,一來是太久沒回老家了,想回去看看,二來則是為了去見見九公,看看能不能請來。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事他倆也沒個底,所以就只是說去碰碰運氣。
而蔣爸和蔣媽在他們走後也打算出門。
「走吧,咱們回秀川一趟。」
「嗯。」
蔣爸蔣媽開着車就出發了。
而蔣成文和韓靜則是由武助理開車一起去了童南。
一個往南,一個往北。
家裏再次空了下來。
南城到童南的距離不遠,走高速快一點也不過才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下了道之後再有個十多分鐘,就到韓靜老家了。
幾年沒回來,老屋子已經呈現出了一副破敗的景象。
村口的人看着這輛開進來的車也不免多看了一眼,畢竟這村里就這麼幾戶人家,有陌生人進來的話,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你們是哪的?」
樹下坐着幾個老人,都是上了歲數了,圍在一起似乎是在擺龍門陣,因為蔣成文這幾個面孔實在陌生,所以才開口問了一句。
韓靜上前道:「姑婆,是我哇。」
那個老太太細看了一眼,仔細想了一下。
旁邊的另一位老太太反應好像快一些,說道:「你是才正哥家的?」
韓才正,說的就是韓靜她的爺爺。
「對頭。」
韓靜點頭笑道。
「哎喲,長楞個高了啊!」
「我都認不出來了哦。」
「她才出去那哈才楞個高點,才打到我腿腿這兒。」
「你這幾年去哪了哇?」
韓靜答道:「在外頭讀書。」
「是誒。」
「算下來,你有二十四了,大學四年的話,你畢業了沒?」
「還沒有,不過馬上了,現在已經不上課了。」
韓靜坐下之後就跟她們聊了起來。
蔣成文和武雲長站在了一邊,沒有插嘴,一來是插不進去,二來則是也不適合他們開口。
武雲長說道:「我還擔心到時候送親宴上沒人來……」
蔣成文說道:「她打小在這院裏長大的,在這些地方,有些細節可以被磨滅,但存在於記憶之中的人,卻永遠不會。」
「是啊……」
武雲長點頭道:「被人記住的感覺,是最好的。」
「當然有仇除外啊。」蔣成文笑道。
武雲長聽到這話也不由得一笑,心想着蔣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閒聊了一陣之後。
韓靜給幾個長輩介紹道:「姑婆,嘞是我男人,我們要結婚了。」
「哎喲……」
幾個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遍蔣成文。
「哎喲,長的好漂亮哦。」
「好高誒。」
「我是說,韓妹兒都長楞個高,找個男人肯定不得挨澀。」
「是哪兒的人啊?」
蔣成文答道:「老家在秀川,但是一直住在南城。」
「南城哇…闊以哇。」
「主要是好看啊,這個小伙子看起來好精神誒。」
「啥子時候結婚誒?」
蔣成文答道:「還沒定,但是應該也快樂,估計就在這幾個月內。」
「哎喲,楞個快啊……」
接下來就是數不清的盤問。
簡直就像是查戶口一樣,蔣成文答來答去,說的他口水都快幹了。
而韓靜就在一旁幸災樂禍,也不幫幫他。
村裏面的老人話最多了,一旦擺起來,就很難停下來,因為他們總能找到合適的話題。
「好嘞!」
韓靜見蔣成文有些招架不住,這時才開口道:「我們先回去看哈,姑婆你們擺哈。」
「去嘛去嘛。」
姑婆擺了擺手,說道:「誒,晚上來我家吃飯澀,你楞個九不回來,你伯伯也想你的很啊。」
「等哈看嘛,走了。」韓靜答道。
韓靜拉着蔣成文就走了。
武雲長緊跟其後,等到走遠了些之後才開口道:「鄉下是要熱情一些啊。」
「那可不。」
韓靜笑道:「村裏的老人總是擺不完的龍門陣,你們信不信,等再過兩天,我要結婚的事就得傳開。」
「我信。」蔣成文說道。
武雲長則是眨眼道:「不至於吧,好像你也有很久沒回來了。」
韓靜說道:「雖然很久沒回來了,但是也不妨礙我是這裏的人啊,小一輩的不認識倒正常,但老一輩的不認識我,那是不可能的。」
「你以前幹了什麼事嗎?」蔣成文問道。
「家家戶戶種的東西……」
韓靜所到:「蘿蔔,包穀,紅苕,還有種的果樹,我都偷過……」
蔣成文張了張口,說道:「我就知道這裏面準是有事。」
「蔣夫人以前還真是不一樣。」武雲長笑道。
韓靜明顯的愣了一下。
「武助理你剛才喊我什麼?」
武雲長見韓靜問起,以為是她覺得不太好,於是便說道:「如果不好的話,那我就換一個。」
「沒有!」
韓靜搖了搖頭,笑道:「我覺得挺好的,以後就這麼喊。」
她嘿嘿一笑,看見了蔣成文。
蔣成文伸出手來敲了敲她的頭,說道:「臭屁精。」
韓靜嚯了一聲,說道:「怎麼了,還不要我做蔣夫人哦?那行啊,我這就把你換了!」
「得了,快走吧,一天天就拱火。」
「哼。」
幾個人來到了老屋的院子裏。
這些年過去,老屋外面的院子已經滿是落葉,一直以來都沒有人來清理。
而當初鎖着門的鐵鎖也已經鏽跡斑斑了,地上,台階上,也滿是灰塵,還有不少木頭因為雨水的原因濕漉潰爛。
而當幾人一轉頭,卻是看到了外片的一片地里。
「狗子……」
「嗯?」
蔣成文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他忽的愣在原地。
只見那田野之間,數不清的花朵綻放開來,這些花開在了雜草堆里,甚至於蓋過了那些雜草,猶如黑夜裏的群星一般,獨具一格。
武雲長看到這片花田的時候也是愣住的,各種各樣,各不相同的花,竟然長在了一片地里。
「竟然真的活了!」
韓靜感到有些錯愕,說道:「我以為……」
「你也以為他們沒辦法活下來是嗎?」蔣成文問道。
韓靜點了點頭。
「我當時,只是一時興起,後來回去之後其實想過,花這種東西是脆弱的,他很難在沒人打理的情況下正常生長,更別說是這麼多年……」
韓靜不禁搖頭,她任舊有些感到不可思議。
蔣成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花也會眷顧對的人。」
韓靜頓了一下,看向他道:「或許…真是這樣。」
武雲長問道:「這些,是自己重的嗎?」
「當初只撒了一些種子。」韓靜說道。
武雲長也是一愣,說道:「聽着有些玄幻啊。」
「是啊,很不可思議吧。」
「嗯。」
武雲長看着那花田裏茁壯成長的花朵,忽然間心中生出了許多幻想。
他想,或許這就是年輕人表達浪漫的方式。
時間和命運都在努力成就着這一天的浪漫。
韓靜看的有些出神,邁開步子走進了那片花田裏。
她回頭看了一眼蔣成文,接着便撲進了花海之中。
在指尖接觸到那些各色的花蕊時,她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蔣成文站在花田邊上,看着那個傻姑娘在花田裏像是在跳舞一般。
他沒有提醒,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欣賞着這一幕。
很久以前的時候,他曾就聽韓靜說過,她想開一個花店,她是喜歡花的,而這姑娘天生就活的自在,像是風一樣,以至於花也中意她。
當一個人站在一片花海之中時候,那種興奮,那種安寧是不容打擾的。
武雲長也在望着這一幕。
他站在蔣成文的旁邊,說道:「蔣總,您夫人很有福氣。」
「昂?」
蔣成文看向他,問道:「這話夸的有點俗了吧。」
「不俗。」
武雲長笑道:「生來之福。」
蔣成文微微一笑,這話他倒是愛聽。
韓靜在花田裏待了一會,摸過了每一朵花,她才戀戀不捨的從裏面走出來。
「好漂亮……」
她道了一句,這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幕。
「我們看過很多花海吧。」蔣成文說道:「好像這片花海更能讓你開心。」
「那是當然。」
韓靜說道:「我沒有忘記呢,這裏原本都是一片荒地,滿是雜草,是你頂着夏日割完了雜草又翻了地,再到我們兩個人一起在這片地上撒下了種子。」
「這是我們兩個人一起種下來的花海,重要的不是花,而是你和我。」
蔣成文伸手摟住了她,說道:「很早之前我就說過的嘛,你是花,我就是個花匠。」
「花匠可以裁剪很多花,那你呢?」
「我只養你這一朵。」
「那要是養死了呢?」
「似乎並沒有這個可能。」
韓靜看着他,看着蔣成文那確信的目光,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確定的愛更為珍貴的東西了。
武雲長默默的往後退去。
他有些吃飽了。
索性將目光看向了這有些老舊的屋子。
農村的木屋,分中堂的屋子,掛着牌匾,這樣的屋子現在鄉下也不是很多見了,但這個屋子是破舊的,很久都沒有人住了。
武雲長頓了一下,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沒有長輩?』
武雲長微微一愣,好像真是如此,他從來沒有聽過韓靜提起過長輩的事,啊不,除了她已故的爺爺。
「武助理。」
「誒。」
武雲長回過神來,問道:「蔣總。」
「估計得麻煩你幫幫忙。」
蔣成文說道:「老屋太久沒住人了,得打理一下。」
武雲長問道:「蔣總,你們…今天住這裏嗎?」
韓靜搖了搖頭,說道:「不住這,我剛才看了的,這個房子房梁跟承重的柱子已經朽了,沒辦法住人了,太危險了。」
「那我們……」武雲長眨了眨眼。
韓靜望了一眼這裏,說道:「最後再打掃一遍這裏。」
這裏,承載了她太多回憶了。
結下來,三個人就開始忙活了起來,廚房的水管早就堵了,不得已之下,三人去姑婆那裏借了個桶,跑去河邊打水。
將台階還有屋檐,以及大堂都沖洗了個乾淨,有灰塵的地方也擦了擦。
他們一直忙活到日落時分。
院子裏瀰漫着一股水汽,味道像是初雨時落在水泥地上的味道。
「呼……」
韓靜坐在了台階上,她伸手擼起了褲腿,像是個老大一樣坐在正堂前的台階上。
「還真不好打掃。」蔣成文說道。
韓靜看了一下有些暗沉的天色,說道:「還有點時間。」
「咱們不能待太久。」蔣成文說道。
韓靜看了一眼這座屋子,她眼裏滿滿都不舍。
「得燒個香。」
韓靜說道:「武助理,麻煩你跑一趟,把車後備箱的香紙給拿過來。」
武雲長答應了一聲:「好。」
蔣成文則是有些不解,問道:「你們時候買了香紙?」
「不知道吧。」
韓靜笑道:「早上出門買的,那時候你還沒醒呢,回家要燒紙的,就算不在這住,也不能壞了規矩。」
就像當初來這裏一般,韓靜照樣敬了三處地方的香燭,一是正堂神位,二是屋檐已故老人,三是面前土地。
各處敬完之後,才算作數。
武雲長對蔣成文說道:「蔣夫人她似乎很重禮數……」
蔣成文搖頭道:「其實她是那個最沒規矩的人,唯一能規矩起來的時候,一是在我身邊,二就是在這個屋子。」
「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武雲長不解道。
「她很小的時候是跟着爺爺一起住的。」
蔣成文說道:「這世上的道理,有一半都是她爺爺教她的,所以一旦回了這裏,她就成了那個最有規矩的姑娘。」
武雲長聽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果然吶,規矩不是天定的。」
韓靜回過神來,來到了蔣成文的身邊,說道:「等明天我們再上山一趟吧,去看看爺爺。」
蔣成文點頭道:「好。」
「嗯。」
幾個人出了村子。
回到車上之後便開車回了市里,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鎮上沒有住宿的地方,就算是旅店也沒有一個。
在車上的時候韓靜躺在蔣成文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想起了爺爺,每次回來她都會想起。
那個屋子,那座承載了她所有童年的屋子……
勾勒出了她無奈的歲月中的那抹唯一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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