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昭姐兒熬夜看話本子,凌晨才睡,這會子只怕閃電打雷她都不會醒。身為母親,蘇瑜一邊懊惱是不是自己太過放任昭姐兒了,又一邊想着昭姐兒大了,她不能一直拘着她。
很快這邊就升起了三堆火,眼看着雨勢仍不見有停歇的意思,苗二姐有些着急,風餐露宿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這山坳里如今有兩撥人,地方委實小了些。站在門口上,帶着些許雨腥的風撲在她的面上,涼涼的,冷冷的。
「大妹子,別看了,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今夜你們只能跟我們一樣在這山坳里過夜了。」
商隊的掌柜又主動搭話,苗二姐沒在他身上感受到惡意,回頭沖他笑道,「多謝掌柜的提醒。」
回頭將話說與兩位主子聽了,蘇瑜對宣祈說,「看來今夜是走不了了。」
苗二姐就吩咐隨行的使役將這邊打掃乾淨,又撐着傘指揮人將馬車裏的細軟還有吃食全都搬出來。同樣是出門在外,旁邊商隊那邊的操持可沒苗二姐這邊講究。見着苗二姐一系列的操作,饒是他們見過世面,也仍驚得快要把下巴都掉下來了。
「大妹子,你們這也忒講究了,弄得我好像苛待了他們似的。」
這個他們指的是商隊的隨從們,掌柜不好意思又無奈的看向苗二姐。
苗二姐並不是很想與這人搭話,畢竟不熟,可人家好意給她柴火,她不作聲就有些不近人情了,「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都各自有各自的習慣而已,我瞧着你們也挺好的呀。」
這場雨下得的確很大,直到天黑,雨勢都沒收住。苗二姐和姚四娘以及陳瑤等人忙活好一陣子,趕在天黑時讓眾人吃上了熱呼的飯菜。
在這樣窘迫的環境,苗二姐還整出了燒雞,燉肉以及香氣噴鼻的時蔬湯,惹得旁邊的商隊嘖嘖咋舌。
與苗二姐搭話的掌柜姓曹,常年走大唐與北國這條線上買貨賣貨,也就是到大唐進貨到北國去賣,賣完又從北國進貨到大唐來賣,總之他一直都是兩頭賺錢。這次原本計劃半個月前就該到北國的,可是因為幾張漂亮的紅狐皮,時間就給耽擱到現在。
這次跟着曹掌柜出行的還是他的義妹梁桂姑,以及她的女兒白婉,他們是去北國找人的。
白婉在路上染了風寒,一直沒好透,此時正躺在最裏面的地面上,蓋着被子輕輕咳嗽。梁桂姑憂心沖沖的給她掖好被角,然後等大家都吃好晚飯之後,拿着藥爐走到一旁的角落裏熬藥。
曹掌柜把水囊里的水遞過去,道,「明日雨一停咱們就動身吧,阿婉的病可不能一直拖着,找個有醫館的地方,把阿婉治好了再走。」
梁桂姑卻歉然的搖頭道:「不成,曹大哥,因為我和阿婉的事已經耽擱了你不少時候,這藥不是一直吃着麼,還是別耽擱了,明日雨一停咱們就直接趕路吧。」
「桂姑,咱們之間用得着這麼見外麼?阿婉好歹喊我一聲舅舅,我可不能委屈了她。」
說完,曹掌柜也不等梁桂姑拒絕,扭頭走了進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着睡起覺來。
梁桂姑聽着女兒輕輕的咳嗽聲,眼裏的淚水包都包不住。可她是一個母親,她得堅強,所以不能哭。把藥倒進藥罐子裏,又把水囊里的水倒進藥罐子裏,梁桂姑開始給女兒熬藥。
沒一會兒,藥味兒就溢滿了山坳里的每一個角落。藥味兒不沖鼻子,並不難聞。何大夫聞了聞這藥味兒,就確定了這藥罐里都有些什麼藥材,並且是治什麼病的,只是……罷了,不僅是因為醫者父母心,還因為現在燃燒的柴火還是那邊給的,他就當給他們謝禮了。
但他沒有擅自行動,而是先走到宣祈和蘇瑜面前,低聲說了幾句,宣祈沒反應,蘇瑜笑道:「這是好事,你去吧。」
於是何大夫就繞過護衛坐擋而已的人牆,往那正熬藥的人走去。
梁桂姑一邊聽着女兒偶爾的咳嗽聲,一邊心思沉鬱,看到火光將一道身影映得很長出現在她眼前,她往爐子裏加了一塊柴之後才回頭。
見着一個像是戲台上的白面書生一樣的俊俏公子立在她身後,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起身疑惑的問道,「公子,您這是……。」
何大夫朝她微微拱手,「在下姓何,是一名大夫,投桃報李,謝你們贈柴之恩,我願給正在咳嗽的病人診診脈。」
大夫,他是大夫!
梁桂姑聞聲,頓時喜出望外,那邊裝睡的曹掌柜也睜開了眼,猛地坐起身站到何大夫面前,「你真的是大夫?」
「是。」
「太好了,太好了,何大夫,請請,快看看我這外甥女是怎麼回事,病了快一個月了,就是一直不好。」
曹大夫邊說邊拉着何大夫就往裏面走去,梁桂姑緊緊跟上。
在角落裏,何大夫看到有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女躺在一張布上,布下是一堆乾草,她臉色慘白,極具病態,瘦得眼眶都快凹進去了。他蹲下身子,二指搭在白婉皮包骨的手腕上,他診得很慢很仔細,曹掌柜和梁桂姑大氣都不敢出。
陳瑤看到自家公子過來了這邊,她忙完了手裏的活計,也跟着走了過來。
「寒邪入體,傷及根里,她可是不久前落過水?」
良久,何大夫收回手,看向梁桂姑問。
梁桂姑忙不遲疑的點頭,眼裏的淚又要忍不住了,「是,她的確落過水,原以為她會發高熱,可是她一次也沒有過,就是咳嗽纏綿,精神不濟,萎靡得很,這一路上看了很多大夫,藥吃了一大堆,她這身子卻是一直不見好。」
「你現在熬的藥不必再吃了,於令嬡而言用處不大。」何大夫一邊整理剛才搭脈時弄褶的袖子,一邊毫不留情的說道。
「為何?難道那些大夫開錯了藥?」
梁桂姑疑惑,曹掌柜也奇怪的問。
「藥倒是未錯,只是藥量不夠,這麼說吧,就像一碗溫水倒在三尺深的寒冰面上,你們說有什麼用處,能融得了那厚冰嗎?」
這個解釋通俗易懂,梁桂姑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那些藥只能治普通的風寒,若是我猜得不錯,令嬡落水時正值葵水之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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