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那尖銳的聲音在客廳之中迴蕩着,昭顯着這會兒劉瑾的心情到底有多麼的差。
噗通一聲,劉瑾直接坐下,面色陰沉如水的看向坐在下手的焦芳、劉宇、張彩等人,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了內心的火氣,咬牙道:「焦芳,你們來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人在算計咱家。竟然連陛下都敢暗害,他們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無法無天了啊。」
焦芳一臉的苦笑,被劉瑾點名,就算是再不想開口,這會兒焦芳也不得不看向劉瑾道:「劉公,不知陛下如今如何了?」
劉瑾聽焦芳這麼一問,當即便是面色一沉,火氣蹭蹭往上直冒尖聲道:「咱家又怎麼知道,如今宮門關閉,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咱家又怎麼知道陛下如今究竟如何了?」
本來還以為劉瑾能夠得到一些宮中傳來的消息,卻是不曾想就連劉瑾如今都得不到宮中的消息,這讓焦芳等人一顆心越發的擔心起來。
此時張彩眼中閃爍着異樣的神色道:「大總管,陛下遇刺的消息實在是太過突然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等也是一無所知,不過眼下來看,只怕會成為朝堂百官對付我們的利器啊。」
說到這裏,就是張彩也忍不住面露憂色。
別看他們依附劉瑾,在朝堂之上形成了閹黨,看似一手遮天,甚至能夠同以李東陽、楊廷和等人為首的文官集團打擂台。
但是張彩、焦芳他們心中很清楚,他們也就是看上去聲勢駭人罷了,其實真正依附他們的人並不是太多,其他不說,單單是六部衙門,他們也就佔了吏部、戶部罷了。
像兵部、刑部、禮部、工部,至多也就是安插那麼幾個人手罷了,甚至就是被他們所佔據的吏部、戶部,中下層的官員也都是文官集團的人。
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在朝堂之上稍稍佔據一些上風,完全是因為天子偏向他們,再加上又有劉瑾這位司禮監大總管配合進入內閣的焦芳劉宇,這才勉強能夠同文官集團對抗。
可是他們所形成的勢力卻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根本就經不起一點的變故,無論是劉瑾出意外,還是天子出意外,除了他們寥寥幾人之外,其餘依附他們的官員瞬間就會做鳥獸散。
曹元這會兒輕咳一聲,看向焦芳、劉宇二人道:「昨日太后急召李東陽、楊廷和進宮,卻是漏下了你們兩位,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用曹元說,他們也都能夠意識到這點。
同為內閣閣老,按說這邊天子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太后出面召見大臣入宮覲見,那麼身為內閣閣老的焦芳、劉宇肯定在召見的行列當中。
但是偏偏太后就只是召見了楊廷和、李東陽二人,就像是將焦芳、劉宇給忘了一般。
只是這麼大的事情,焦芳、劉宇乃是內閣成員,這點百官皆知,太后顯然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太后就是漏下了二人,這其中蘊含的意思不明擺着嗎?
還有就是,身為內相的劉瑾按說這個時候也該入宮,同內閣閣老一起呆在宮中,隨時應變才是。
然而就在昨日,同樣是太后一道懿旨,命令劉瑾在府中呆着,不許離開劉府一步,直接便斷了劉瑾入宮的任何可能。
劉瑾一副抓狂的模樣,衝着外面尖聲道:「來人!」
登時就見一名小太監跑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向着劉瑾道「大總管!」
劉瑾擺了擺手道:「讓你們派去尋馬永成的人究竟回來沒有?」
小太監聞言搖了搖頭道:「回大總管,暫時還沒有消息。」
劉瑾怒道:「廢物,真是廢物,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回來。」
小太監耷拉着腦袋,不敢言語。
張彩看着抓狂的劉瑾道「劉公,再等等吧,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過來的。」
劉瑾看了張彩一眼急道:「等,再等下去,鬼知道楊廷和、李東陽他們會搞什麼鬼呢,陛下生死未卜,我必須要弄清楚陛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否則的話,這樣一無所知,就算是想做點什麼都沒有一點頭緒。」
劉瑾的想法差不多代表了幾人的想法,他們明明是大明最有權勢的一批人,可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天子出了意外,他們竟然連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客廳之中氣氛越發的凝重起來。
突然之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匆而來,劉瑾等人聽到那腳步聲,瞬間抬頭看了過去。
就見一名小太監氣喘吁吁而來,跑進客廳之中,直接拜倒於地道:「大總管,奴婢回來了。」
劉瑾豁然起身,直接衝到那小太監身前,一把抓住那小太監迫切無比的道:「快說,有沒有見到馬永成,馬永成可有什麼話讓你告訴我?」
那小太監被劉瑾給提了起來,一臉苦澀的搖頭道:「大總管,馬廠公自昨日進了宮便再也沒有出宮,所以……所以……」
劉瑾聞言眼中的期待之色直接化作了失望,隨手將那小太監推到在地,氣急敗壞道:「好,好,他們這是一點消息都不打算讓咱家知道啊,咱家要去見陛下,我不相信陛下會出意外,一定是他們假傳聖旨……」
氣急的劉瑾起身就要向外面走去,可是卻被焦芳、張彩幾人一把拉住。
要知道太后可是下了懿旨的,不許劉瑾離開府門半步,如果說劉瑾離開了劉府,怕是都到不了皇宮,便有可能會被人以違背太后懿旨的罪名給抓走。
紫禁城,皇宮大內
相比先前,皇城的戒備明顯更加的嚴格了起來,甚至還多出了幾分緊張的氣氛。
偌大的內宮之中,一座宮殿之內,楊廷和、李東陽乃至大理寺卿、宗正寺等九卿差不多到了大半。
這些人等候在宮殿之外,不時的向着宮殿之中看上一眼,臉上滿是擔憂與急切。
而宮殿之中,一間散發着濃郁的中藥氣息的房間當中,一道身影正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蒼白,呼吸微弱,不是朱厚照又是何人。
此時張太后正帶着幾名宮女以及皇后夏氏幾人,一臉關切的看着幫天子查看身體的太醫。
太醫陳就頭花花白,乃是太醫院中數一數二的大家,可是這會兒幫朱厚照把脈過後卻是一臉的凝重。
當陳就將朱厚照的手臂放回榻上的時候,張太后以及夏皇后第一時間看向了陳就。
「陛下怎麼樣,要不要緊,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陳就看了張太后以及夏皇后一眼,緩緩道:「回太后、皇后娘娘,陛下的脈象淺薄微弱,幾乎微不可查,心跳也極其緩慢,情況極其不妙,臣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的病症啊。」
夏皇后一聽登時跌坐在天子床榻邊上,臉上露出惶恐之色,而張太后則是面色一變,眼中閃爍着幾分凶色盯着陳就道:「本宮不要聽這些,我只問你,陛下為什麼還不醒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救醒陛下。」
陳就看了看朱厚照,搖了搖頭道:「臣無有他法,只能想辦法暫時吊住陛下的性命,至於陛下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醒來,臣就……」
「滾,一群廢物,一個個號稱國醫名手,關鍵時刻全都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張太后爆發雷霆震怒,只將陳就嚇得連連叩首,退出了房間。
大殿之外,李東陽、楊廷和等人可以清楚的聽到太后的怒斥聲。
這會兒眼見幾名被召集前去給天子查看的太醫被趕了出來,李東陽連忙迎了上來道:「陳太醫,陛下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陳就忙向着李東陽等人行禮,聞言臉上面色凝重低聲道:「回首輔大人,陛下的情況與昨日一般,還是昏迷不醒,下官也只能想辦法吊着陛下的性命……」
李東陽聞言一嘆,衝着陳就拱了拱手道:「陳太醫務必要想盡辦法,令陛下早日醒來才是。」
陳就忙道:「下官這就去尋同僚,一起商議,看看是否能夠想出一個法子來喚醒陛下。」
陳就幾名太醫暫且退了下去,而楊廷和、蔣冕、費宏、毛紀等朝中重臣也是將陳就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目光投向了李東陽。
只聽得蔣冕開口道:「首輔大人,陛下已經昏迷了三日有餘,如今生死難料,您做為首輔,必須要將朝廷的擔子挑起來,萬萬不能出什麼亂子。」
李東陽微微點了點頭道:「老夫知道。」
而楊廷和這會兒則是神色肅穆的道:「陛下遇刺的案子必須要嚴查,務必要將隱藏在陛下身邊的危險之人全都抓出來,否則即便是陛下能夠醒過來,也難保將來不會再有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
聽楊廷和這麼一說,費宏、蔣冕、毛紀幾人齊齊點頭,然後看向了李東陽。
李東陽深吸一口氣道:「當時刺殺陛下的那幾名宮女已經全部被拿下,如今就關押在宮中,待請示了太后之後隨時可以審問。」
楊廷和當即便道:「那就立刻請太后下旨,嚴查陛下遇刺一案,絕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的話難保躲在暗中的那些人會毀滅證據。」
李東陽微微頷首道:「放心吧,前番馬永成已經帶着東廠的人去審理了……」
不過還沒有等到李東陽將話說完,蔣冕便道:「首輔大人糊塗啊,此等重要的事情又怎麼能夠交給馬永成那等閹人,別說這件案子牽扯到了劉瑾,就算是沒有牽扯到劉瑾,這麼大的事情,又怎麼能夠交給東廠來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必須都要派人一起協同查案,如此方可確保公正,否則的話,難保不會有人徇私枉法乃至包庇謀逆之人……」
一直呆在大殿之外的馬永成聞言登時面色大變,衝着蔣冕尖聲怒斥道:「蔣冕,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難道說咱家對陛下不忠嗎?」
蔣冕陰陽怪氣的道:「你馬永成對陛下忠誠與否,本官不知道,本官只知道,這次的案子牽涉到了劉瑾,你馬永成怕是也難辭其咎。」
馬永成勃然色變怒道:「血口噴人,蔣冕,你竟敢如此污衊咱家。」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來道:「陛下尚在昏迷之中,爾等便在這殿外吵鬧,你們眼中可還有陛下,可還有本宮?」
原來是張太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怒氣沖沖的看着馬永成、蔣冕等人。
太后震怒,馬永成、蔣冕等人齊齊拜倒在張太后身前。
馬永成更是喊冤道:「太后,您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蔣冕竟然敢污衊奴婢……」
張太后厭惡的看了馬永成一眼,而這會兒蔣冕義正言辭的道:「太后,老臣懇請太后下令自三司抽調人手嚴查陛下遇刺一案,絕不能讓膽敢謀害陛下之人逃之夭夭,逍遙法外。」
張太后看向李東陽、楊廷和二人道:「兩位閣老,你們以為如何?」
楊廷和拱手道:「回太后,臣以為蔣大人所言甚是,陛下遇刺一案必須嚴查,而且要一查到底,無論涉及何人,必須要弄個清清楚楚,絕不放過一人。」
張太后聞言眼睛一亮,衝着楊廷和道:「好,就照楊閣老所言,此事便交由楊閣老親自督辦。」
楊廷和聞言不禁微微一愣,忙衝着張太后拜下道:「老臣謹遵太后懿旨。」
而這會兒費宏突然開口道:「啟稟太后,臣以為陛下在皇宮之中遇刺,那麼這皇宮宿衛只怕是不能信了,臣建議更替皇宮宿衛,以防萬一。」
李東陽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頭道:「不可!」
皇宮宿衛事關重大,若要更替,必須要天子允准方可,否則的話,其餘任何人若是敢調換皇宮宿衛,那都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費宏竟然敢建議更替皇宮宿衛,這膽子可真的是大了去了,怪不得李東陽聽了都嚇了一跳,幾乎是本能的開口反對。
張太后也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可是看費宏那一副一心為公的模樣,遲疑了一下道:「皇宮宿衛關係皇宮安危,此番陛下出事,他們自是難逃罪責,不過眼下來看,若是替換了皇城宿衛,陛下醒來,只怕是要雷霆震怒,不如選個折中之法,將皇宮宿衛統領暫且換了,然後命令皇宮宿衛內部肅查。」
費宏恭敬的道:「太后明鑑,老臣以為此法可行。」
聽費宏這麼一說,張太后又向着李東陽、楊廷和幾人道:「幾位閣老以為如何?」
李東陽等人皆是點了點頭,張太后這才頷首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
說着張太后看了幾人一眼道:「本宮前去看着陛下了,朝中的事情就有勞諸位了,待陛下醒來,定不會忘了諸位。」
李東陽帶着一眾大臣齊齊向着張太后道:「臣等恭送太后。」
御馬監衙門
御馬監統管着天子的內庫,又執掌騰襄禁衛軍,可以說權柄極重,自然而然的食物可謂繁忙,所以谷大用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御馬監坐鎮。
這會兒谷大用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傳旨太監,居高臨下的盯着對方道:「說,皇宮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皇城宮門緊閉,你此來到底是傳陛下的旨意還是誰的旨意?」
就在不久之前,谷大用想要回宮去見朱厚照,這要是以往的話,以谷大用的身份,把守宮門的內侍、禁衛肯定是見了他的令牌便會放人。
但是這一次谷大用哪怕是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也是被阻攔在了宮門之外,差點將谷大用給氣死。
回到御馬監衙門之中,谷大用越想越不對,正要派人召集手下人手,甚至派人去打探皇城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幾名內侍便帶着旨意來見他。
這才有了谷大用質問那小太監的一幕。
小太監戰戰兢兢的向着谷大用道:「回谷總管話,奴婢實在是不知啊,奴婢只是領了太后的旨意,召谷總管進宮,其餘之事,奴婢一概不知!」
谷大用皺着眉頭,看着那加蓋了太后印璽的懿旨,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如果說這是天子的懿旨的話,谷大用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進宮去見天子,但是誰讓這是太后的懿旨呢。
自然而然的谷大用就有些遲疑起來。
似乎是看到了谷大用的遲疑,隨行的一名內侍衝着谷大用喝道:「谷總管,莫非你想要抗旨不尊不成,要知道就算是陛下,那也是要聽太后的!」
谷大用看了一眼,認出這人乃是張太后身邊的親信內侍,心中生出的火氣壓了下去,這要是換做其他人敢這麼同他說話的話,他絕對會第一時間下令將其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看着那內侍,谷大用忽然道:「你來告訴我,皇宮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皇城宮門緊閉,天子沒有傳旨,結果卻是傳來的太后的懿旨,就算是谷大用反應再怎麼的遲鈍,這會兒也意識到天子可能出了什麼意外。
只是面對谷大用的質問,那名內侍卻是搖頭道:「谷總管進了皇宮,自然會知曉。」
說着看了谷大用一眼道:「希望谷總管考慮清楚,陛下的旨意是旨意,太后的旨意同樣也是旨意……」
谷大用冷哼一聲道:「咱家隨你進宮便是。」
一處偏殿之中,高鳳、丘聚、張永等人這會兒皆是一臉忐忑以及憤憤不平的看向坐在那裏的御馬監總管谷大用。
谷大用的神色其實不比幾人好多少。他剛剛進宮就被太后身邊的那名內侍帶來了這麼一處偏殿。
谷大用還奇怪對方帶自己來這偏殿到底想要做什麼呢,結果進了偏殿卻是發現高鳳、丘聚、張永等人竟然都在這裏,看上去像是被看管了起來一樣。
高鳳、丘聚幾人見到谷大用的時候顯然是一愣,沒想到谷大用會在這個時候進宮,甚至還同他們一般被關在了這偏殿當中。
谷大用看了幾人一眼道:「高鳳兄弟,我剛剛被太后召回,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進不了皇宮,見不了陛下,你們又為什麼被關在這裏?」
這會兒谷大用的面色變得非常的難看,心中隱隱的生出幾分不妙的感覺來。只覺得他此番進宮,怕是回來錯了。
正想着這些,谷大用就聽得高鳳面色鐵青道:「該死的,這次咱們被坑慘了,誰能想到陛下三天前從豹房回宮,不過一天便被刺殺,這下連咱們都成了嫌疑的對象,被關在了這裏,就差沒有被抓去審問了。」
谷大用聞言一下子跳了起來,驚呼一聲道:「什麼,陛下遇刺了,陛下可還好嗎?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幹的?」
谷大用可是被這消息給嚇壞了,他方才可是想了許多可能,偏偏就沒有想到朱厚照遇刺。
要知道朱厚照自從隨李桓學了玄武吐息法,又修煉了龍象般若功,如今一身實力可是不弱,在這皇宮大內之中,谷大用實在是想不出,到底有什麼人能夠傷到朱厚照的。
盯着高鳳、丘聚幾人,谷大用一臉的難以置信。
輕嘆一聲,丘聚緩緩道:「還是我來說吧。」
谷大用看着丘聚,只聽得丘聚開口道:「差不多四日前,陛下得知太后身子有恙,特意回宮來探望太后。既然回了宮,陛下倒是沒有急着回返豹房,於是便在景藍殿安寢,這次陛下一次召了六名劉總管進獻的女子侍寢,本來這等事情也沒什麼,陛下春秋鼎盛,龍精虎猛,區區六名女子還是足可以應付得來的。」
谷大用、高鳳、張永幾人皆是神色不變,只是聽丘聚繼續說下去。
而丘聚說到這會兒卻是神色一變道:「本來我就在景藍殿之外候着,你們都知道的,陛下一般在後半夜都會傳喚咱們將那些女子侍寢的女子帶走,可是這次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我都沒有聽到陛下的傳喚聲,於是我便悄悄進了景藍殿,誰曾想……誰曾想就見兩名女子吊死在景藍殿之中,而其餘四名女子則是失神的坐在地上……」
谷大用急道:「那陛下呢,陛下又怎麼樣?」
丘聚眼中流露出幾分驚恐之色道:「陛下脖頸之間被人纏了綢緞,生生的被人給勒的昏死過去了。而動手的就是那幾名侍寢的女子中的兩人。」
「什麼!荒謬,真是荒謬,陛下春秋鼎盛,即便是睡夢之中,也不是區區兩名柔弱女子能夠制住的。」
顯然在谷大用看來,朱厚照被兩個柔弱女子以綢緞勒死這根本就是個笑話,哪怕是朱厚照睡的再沉,被人勒住脖子,生死關頭爆發出來的力量也不是那兩名女子所能夠抵擋住的。
丘聚苦笑道:「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陛下偏偏就被那兩名自殺的女子給勒的昏死過去。」
谷大用深吸一口氣看着丘聚道:「陛下究竟是生還是死?」
丘聚搖了搖頭道:「發現陛下遇刺,我便第一時間示警,並且派人去通秉太后、皇后,請了太醫,不過以我當時查看,陛下氣息極其微弱,只怕……」
嘭的一聲,谷大用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只將桌案拍碎怒道:「陛下千金之軀,正值春秋鼎盛,又怎麼可能會早早崩殂,陛下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高鳳看向谷大用道:「谷兄弟,陛下出了這等意外,我等眼下已經是亂了心神,六神無主,大家該怎麼辦才好,你可有什麼主意嗎?」
一旁的張永冷笑一聲道:「谷兄弟方才不是說了嗎,如今皇城宮門緊閉,就是他沒有太后懿旨都進不了皇城,顯然這會兒皇城已經徹底的封閉了,若是不出什麼意外,太后應該召見了楊廷和、李東陽他們這些重臣入宮以防萬一。至於說咱們……」
張永瞥了幾人一眼,那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卻是讓高鳳、丘聚等人心中更慌了。
就是谷大用這會兒也難以保持冷靜,面色大變道:「若是……若是陛下出了什麼意外,以文武百官對我們的痛恨程度,沒了陛下庇護,只怕到時候我們會死的非常慘。」
顯然谷大用、高鳳、丘聚等人不是傻子,要是連這點都意識不到的話,他們也不可能在朱厚照身邊脫穎而出了。
頹然的坐在那裏,谷大用看了高鳳、丘聚幾人一眼道:「若是我沒有入宮,手中還掌握着騰襄四衛營兵馬,倒是能想辦法去見陛下,可是現在,若是我沒有料錯的話,這會兒怕是已經有人暫時接管了御馬監,我這位御馬監總管手下沒了人,那也什麼都不是。」
張永嘆道:「那咱們就在這裏等死不成?」
瞥了張永一眼,谷大用冷笑道:「若是你張永有什麼辦法的話,不妨說來聽聽。真的可行的話,咱們未嘗不能聽你的。」
張永眼睛一眯,咬牙道:「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劉瑾身上,我想要不了多久,三司的人就會嚴查陛下遇刺一案,到時候我們這些陛下身邊的近侍肯定會被嚴查,而我們大可以趁機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劉瑾身上……」
谷大用、丘聚、高鳳幾人聞言不禁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了張永一眼,他們知道張永平日裏同劉瑾不對付,可是卻沒有想到張永竟然會這麼狠辣。
那可是謀逆的大罪啊,一旦坐實了的話,可是要抄家滅族,千刀萬剮的。
劉瑾會派人刺殺天子,這根本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他們寧願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也不會相信劉瑾會派人刺殺天子。
就像他們離了天子什麼都不是,劉瑾那可是將滿朝文武全都給得罪了,要是沒了天子的庇護,劉瑾絕對活不到第二天,劉瑾腦袋進水了,哪怕是瘋了、傻了,也不可能去傷害天子一絲一毫。
然而現在張永竟然要他們去指證刺殺天子的幕後主使者就是劉瑾,這如何不讓谷大用、丘聚等人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向張永。
張永感覺到幾人的目光那麼的古怪,卻也不在意,只是冷哼一聲道:「若要活命,唯有這一個辦法,大家不妨好好的考慮一下吧。」
說着張永也不管其他人是什麼反應,徑自起身去往邊上的房間去了。
偏殿之中就剩下了丘聚、高鳳、谷大用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會兒谷大用冷冷的看了張永離去方向一眼冷笑道:「張永絕不可信!」
丘聚、高鳳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這會兒,丘聚低聲向着高鳳還有谷大用二人道:「兩位,在發現陛下遇刺的第一時間,我便悄悄派人給錦衣衛那裏送了消息,只要李桓兄弟留在錦衣衛的心腹不是傻子,我想這會兒李桓兄弟可能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聽丘聚這麼一說,谷大用、高鳳不禁眼睛一亮,詫異的看了丘聚一眼道:「你怎麼會想到給李桓送信?他可是遠在千里之外的福建,就算是得到了消息,怕是也改變不了什麼。」
丘聚苦笑道:「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就是下意識的想到了李桓兄弟,覺得他一定能幫得到忙,現在想一想,我肯定是昏了頭。」
高鳳看了丘聚一眼道:「你的確是昏了頭,真當李桓兄弟無所不能啊,哪怕是李桓兄弟真的從福州日夜兼程的趕回來,恐怕等到他回來了,等着他的也不是什麼好事。」
谷大用點了點頭道:「滿朝文武恨不得將李兄弟給抄家滅族,千刀萬剮了,要不是陛下護着,李兄弟早就被那些人給弄死了,這次陛下出了這麼大的事,他若是趕回來,那就等於是自投羅網啊。」
聽谷大用、高鳳這麼一說,丘聚臉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出幾分自責的神色來,只覺得自己將消息傳給李桓,不曾想卻是害了李桓。
長嘆一聲,丘聚道:「若是陛下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咱們侍奉了陛下這麼多年,便是隨陛下去了也就去了,只是希望李桓兄弟別傻乎乎的趕回來,到時候與我們一道送了性命,便是九泉之下,我也無顏去見李桓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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