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確給了我一個答案。」肖飛躍笑得近乎不懷好意。
「哦?」唐須瞄了他一眼,目光又掠過他,往門外大鳥街望去,他的視力向來就好,所以非常清晰的看到:一百多米的地方,麥甜和冷耿析並排站着,不知在說着什麼,似乎還能隱約看見他們臉上的笑意。
「你內心很緊張麥甜對不對?」肖飛躍笑道,「每次麥甜看冷耿析的時候,你的眼睛就有藏匿不住的緊張。」
「我已經這麼明顯了麼?」唐須又看向肖飛躍。
「老大,你看人一向很準,不會以為麥甜喜歡冷耿析吧?」肖飛躍道。看到唐須明顯的一怔,肖飛躍臉上的笑意則更深。
「當然不會。」唐須卻道,「麥甜看冷耿析的眼神,就像她看叮叮時的一樣,雖然比看叮叮要來得專注,但那種眼神,一模一樣,」頓了一會兒,又笑了笑,「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卻是不同的。」
「可麥甜看你的眼神,好像和她看我時也沒有區別啊。」肖飛躍抬抬眉,滿臉的不懷好意。
唐須笑着看了肖飛躍一眼,不出聲。樓梯傳來公孫雨晴的腳步聲,不多久,公孫雨晴便抱着一個花瓶奔了下來。
「叮叮,你莫不是準備把花瓶送給冷耿析?」肖飛躍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了公孫雨晴面前。
公孫雨晴止住腳步,奇怪的看着肖飛躍。
「我是要拿着花瓶送給問我要的人,但什麼時候說了給冷耿析?」公孫雨晴不滿地道,「喂,你挪動一下腳,我急着出門呢!」
「你們不在家裏吃午飯了嗎?」肖飛躍不死心地問。
「不吃了,說不定晚飯也不會回來吃。」公孫雨晴沒好氣地道。她見肖飛躍沒有讓開的意思,於是側開身,繞過肖飛躍,往外走去。
肖飛躍沖唐須露出一個「我已盡力」的表情。
唐須側着身,望着大門外的大鳥街,微笑着道:「飛躍,立刻找兩個聰明點的人跟住冷耿析。」
「幹嘛?」肖飛躍似乎不明白,「你要找兩個『聰明』點的人跟住冷耿析,是想監視他還是想保護他?不過,以冷耿析的能力,好像你的保護會很多餘。」
「那就當監視好了。」唐須不緊不慢的笑着。他側着身久了,感覺有點不舒服,於是換了個坐姿,好讓視線便於看到整條大鳥街,直到那三個人的身影已經消失。
「你還想坐多久?」肖飛躍道,「這幾天你天天守在自己家裏,外面的生意也不管,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反正你替我做事,又不需要我付工資,我幹什麼不剝削你?」唐須笑,視線仍在門外。
「他們離開幾百年了,你眼珠子看得掉到地上也沒有用……」肖飛躍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到唐須臉上泛出一個興味盎然的笑,不由也抬頭朝門外看去。
大鳥街上,此刻正馳來一輛灰色小車,灰色的小車並不奇怪,奇怪的是車頂上有兩隻似乎是石頭雕成的巴掌大小的白色蝙蝠。
肖飛躍睜大眼,然後又再睜大眼,直到灰色小車即將駛到門口,他才驚訝地道:「唐須,是不是我眼睛花了,還是根本就是我產生了幻覺?」
唐須卻笑道:「都不是,你現在該死的正常。」
「誰都知道……」肖飛躍開口,話沒說完,便被唐須打斷。
「誰都知道:有兩隻白色蝙蝠的車子,全是青風天教的標誌。」唐須笑,眼睛裏透出一抹銳利無比的光澤,神采中似乎是極為期待,「看起來,一向很少出青風天教基地的青風天,終於忍不住來拜訪我們了。」
「青風天?」肖飛躍看起來更吃驚,「拜訪我們?他居然也敢來大鳥街?」
「他為何不敢來?我不也去過青風天教的基地麼?」唐須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飛躍,傻站着,難道是你的待客之道?」
肖飛躍聞言,趕緊跟上:「你的意思,青風天是為麥甜而來?」
「這是自然,」唐須悠悠笑道,「不過,他的運氣可不會比我好。」他的話說到這,灰色小車便停在了門口。陳權和青風天下了車。
在陽光下,見過青風天的人極少,哪怕是麥甜,與他從小到大一同長大的麥甜,也是從未見過陽光下的青風天。更何況肖飛躍與唐須。
見到青風天,一向很沉得住氣的唐須,也忍不住在眼中閃過一份訝然。
不能以白來形容青風天,一個白字過於簡單。也不能以蒼白形容,更不能以慘白形容,不可否認,青風天的臉,有非常精緻的五官,可是這樣一張臉,就像缺少了顏色,一種力量的顏色,使青風天整個人看起來,虛渺,觸不可及,如同透明。唐須和肖飛躍幾乎同時肯定:任何一個人,也許更願意在黑暗中見到青風天,黑暗中的青風天,至少還能給人一定的真實感。
陳權冷冷的看了看唐須和肖飛躍,一雙老鼠似的眼睛發出幽暗而惡毒的光芒,他一扭頭,衝車上的司機說道:「你先回去!要車時自然會通知你。」口氣冰冷而不可抗拒。
陳權的話終於使立在門口半天沒反應的人有了反應。
看着司機發動車子正離開,唐須笑了。
「難道你不準備請我們進去坐?」青風天幽幽笑道。他白得如同透明的笑容散發出來,卻使人感覺更像是陽光下的飛雪。他的笑,竟寒氣迫人。
「我不請你進來,難道你們就不進來了不成?」唐須也笑道,他的笑容與青風天的笑截然不同,也與往日不同,唐須的笑,此時有着王者風範的傲然。他的笑容,有着目空一切,有着不可一世。
側了側身,唐須做出個邀請的動作,道:「兩位把司機都打發了回去,想必會在我這兒呆一段時間,那麼,請。」
青風天不再說什麼,大步跨進門。
在大街上,公孫雨晴抱着花瓶,兩隻眼睛四處張望。
「我看,有我在,他不會出現。」麥甜道。
「為什麼?」公孫雨晴不明白。
麥甜笑道:「上次要你偷花瓶時,便指明了要我和你一同去,這個人的用心不良,動機卻是很明了的。」
「那怎麼辦?」
「我們只能分開,兩個小時之後,咱們在大鳥街的入口處等,然後一同回唐須家。」麥甜道,「不管那個人有沒有來要花瓶,但你一定要在兩個小時之後到大鳥街的入口等我。要不然,我會很怕的。」
「要不,」公孫雨晴轉了轉黑眼珠,想了條妙計,「你偷偷跟在我身後?」
麥甜聞言,不由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我笑天下只有一個公孫雨晴才可以想到這麼高明的主意!」麥甜斜了公孫雨晴一眼,故意諷刺道,「真的很高明。」
「你諷刺我?」
「你這麼笨,我不諷刺你諷刺誰?」麥甜道,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亮,卻閃爍出太陽的光,炫人眼目,「如果那個人真的存了心,我要跟在你身後的話,那這個花瓶只怕一輩子都送不出去了。」
「你是說,他防範我們?我們兩人都會被人盯?」公孫雨晴小聲的問,想到這一層,她四處看了一眼,覺得每個人都值得懷疑。
「唉,你一定長命百歲,決不會英年早逝。」
「哦?」公孫雨晴看住麥甜,一臉的迷惑,「你突然會算命啦?」
「除了蠢死之外,你一定不會死於其他非命。既然你還能想到我們兩個都有可能被人盯,」麥甜道,「所以,我肯定你能長命百歲。」
公孫雨晴翹起了嘴。
「你很生氣啊?那就慢慢的生氣哦。」麥甜的笑容中不免有了些得意,「不過,我可是要走了,我要去『一世紀麵館』吃一碗熱騰騰的面!」她說着,果然一轉身,便走了。
公孫雨晴看着她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揚起一個拳頭,口裏小聲哼哧道:「敢說我會蠢死?哼,麥甜,回去有你瞧的!」她說完,心滿意足的回過身,突然愣了愣。那個男人,冷得像個死人的男人,此刻,就在她前面不出半米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果然不出麥甜所料!公孫雨晴心想,不知為何,這次見了他,公孫雨晴那種對他似曾相識的感覺愈發強烈,忍不住地,她道:「我以前見過你嗎?」
「那是當然。這是第二次見你。你的記憶不會真的這麼差吧?」那冷冷的男人冷冷的開口。
公孫雨晴一怔,其實她要表達的意思是:這個第二次見面的男人,總讓她感覺到像一個極其熟悉的人。公孫雨晴微征之後,回過神來,兩手將花瓶往前一舉,遞向那個男人,儘量用冰冷的聲音道:「喂,你要的東西我拿到手了,給你!」
那個沒有任何表情的男人伸過手取走花瓶,然而眼睛卻看也沒看花瓶一眼,突然一鬆手,只聽「啪!」的一聲碎響,花瓶落下地,摔得粉碎!
公孫雨晴被震驚住,她張開嘴,卻沒能說出話來,只是用譴責的眼神狠狠瞪住那個冰冷的男人。
「這個花瓶就算不是價值連城,也可以使一個普通人生活無憂的過完十輩子。」那個男人冰冷冷的道,「然而對於我來說,這樣一個花瓶碎了,僅僅也就只是碎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有時候一個活生生的人,無論怎麼去看他,可還是不如一個花瓶,」那個男人道,「公孫雨晴,你說:這個花瓶碎了,僅僅是碎了;要是一個不如花瓶的人死了,又會如何?」
公孫雨晴握緊拳頭,咬緊牙齒,卻沒有出聲說話。
「我已經說完我想說的話,難道你沒有話可說?」男人問。
「你想不守信用?」公孫雨晴惡狠狠地道,「你這個壞透頂的人渣!你到底想幹什麼,直接說出來吧!」
男人突然笑了起來,和上次一樣,只能讓公孫雨晴毛骨悚然。
「你可以見到你爺爺,我並沒有不守信用。只不過,碎掉的和沒碎的花瓶,死掉的和活着的爺爺,都一樣:多少是有些區別的。」男人道,「公孫雨晴,要不想你的爺爺就像這地上碎掉的花瓶,那麼,乖乖的聽話,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又是什麼事?」公孫雨晴憤怒地道。
「監視麥甜和唐須,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男人道,頓了一會兒,又道,「千萬不要玩花招,否則,你將後悔莫及。你一定要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才行。等我想了解你的進展時,自然會再來找你。」
公孫雨晴異常驚訝,她睜大眼睛,半響出不了聲。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監視麥甜?!你到底想對麥甜幹什麼?!」很久之後,公孫雨晴大聲質問。
「不僅是監視麥甜,還有唐須。」男人糾正道,「你放心,我對麥甜沒有惡意,也決不會傷害到麥甜,你用不着擔心。」
公孫雨晴握緊拳頭,看她的表情,恨不得一下子撲上去,將這個比她高出許多的男人撲倒在地,狠狠揍上一頓。
男人不以為然的看了公孫雨晴一眼,臉上的表情更為冰冷:「事情結束之後,你爺爺也用不着再坐牢,很快就可以出來。」
公孫雨晴一愣,怨氣衝天的表情突然凝固住,然後變成了滿臉無可奈何的悲傷。她的拳頭握得更緊更用力,失魂落魄的垂下頭來。等她再次抬頭時,發現那個男人已不知所蹤。
大鳥街十八號,唐須的家。
客廳的四張環繞着的沙發上,坐着四個人。
青風天道:「我來,是要接走麥甜。」
「我不會讓麥甜離開。」唐須道。
「為什麼?麥甜可是青風天教的人!」陳權冷冷道。
「為什麼?」青風天同時道,他望了陳權一眼,示意他閉嘴,「唐須,當初你來青風天教帶走麥甜,是因為麥甜在你家中準備行兇,而現在,公孫雨晴和麥甜已化干戈為玉帛,所以,你也不必留着麥甜對公孫雨晴解釋什麼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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