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冷耿析會不想知道原因麼?所以,冷耿析一定不會就此放手,而唐須自然也知道冷耿析不會就此放手,所以,他必須把你帶走,而且在冷耿析和公孫雨晴在見到你之前,還得保護好你的安全,讓你活着和冷耿析解釋為什麼要殺公孫雨晴。」青風天道,「當然,為了讓他對你以後深信不疑,一出青風天教,你必須想盡辦法逃走,逃走的次數越多越好,因為我知道,他是絕不會讓你逃走的,你要明白,離開青風天教的基地,外面的天空與大地,差不多都是唐須的。所以,你想盡辦法,也仍然是逃不脫唐須的掌握。」
「可我跟在唐須身邊,又有什麼用?」麥甜奇怪的問,但忽然間似乎又恍然,「我明白了,如果冷耿析問我為什麼要殺公孫雨晴,我就說是唐須指使的,對不對?」
「你跟在唐須身邊自然有用,只是不像你說的是這種用途,如果冷耿析像你說的那麼弱智,他現在應該待在傻瓜院,而不是公安局。我已說過:你跟在唐須身邊,就是要取得他對你的信任。而你現在只需要跟在唐須身邊就行了,其餘的事情,到時候我會叫人通知你該怎麼做。」
「你會叫誰通知我?誰知道有人會不會膽大妄為編造你的命令?」
「哼,他不會,也不敢。」
麥甜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可是如果我不願意呢?」她抬高了自己的下巴。
青風天自然知道她抬高下巴的意思就是要反抗,哼了一聲,他淡淡地,充滿自信地道:「我一直在等你這句話,因為我要告訴你一個願意的理由。」
麥甜怔住。
沉默了一會兒後:「來吧,麥甜,跟我來。乘着還有時間,和我去見一個人。」青風天說着,轉身就往門口走去,也虧他在黑暗中能夠如此行動自如。
麥甜慢慢往門口方向移去,門開了,一股幽暗的紫色光線便躍入麥甜眼帘,有了光線,雖然只是幽暗的光線,但對於麥甜來說,都似乎是看見了一股希望。壓抑在心中的那股恐懼感隨着紫色的光線而有所減少。她朝門外走去,跟在青風天身後,麥甜的表情在幽暗的紫光中說不出有多冰冷。
如果去見一個人就可以讓她有願意的理由,那麼,這個人必然就只有禾苗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了,她終於可以再見到禾苗,只是,十多年的歲月卻讓禾苗在自己的腦海中如此模糊。她唯一記住了的,只有她們倆人私底下的那段對話。
我知道你的身世,卻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你畢竟太小了,小得不會保護自己,如果我現在就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必死無疑。
為什麼?
不要問那麼多為什麼,你只要記住我叫禾苗,總有一天禾苗會告訴你身世之謎,但那一天,你得有能力保護自己才行。
為什麼?
現在我和你見面了,很快就會有人知道。所以,我得躲起來,躲得遠遠的,讓他們抓不到我。我想,你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我。
為什麼你和我見面了,有人就要抓你?我去求天哥,天哥是教主的外甥,讓教主來保護你不好麼?
好是好,只是……麥甜,有些時候,除了自己,誰也不能保護到你,明白麼?所以,不要輕易去求別人。
明白了,我不去求天哥就是了。可是,你躲得遠遠的,而且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你,我……又不太認識你,以後怎麼才能知道誰是禾苗呢?
但我會認出你呀。
可是如果有人冒充你,那怎麼辦?他隨便找個人說是我的什麼人,我也能相信麼?
你說得很對,這樣吧,我們到時候用暗語聯繫,你可千萬別忘啦!
不會的,可是我們用什麼暗語聯繫呢?
如果有一天我們見了面,我肯定能認出你來,所以,我第一句話就會說:你怎麼會叫麥甜。你就說:我是麥甜,禾苗在哪裏?我便又問:禾苗在麥甜的心裏。那麥甜呢,麥甜又在誰的心裏?你就告訴我:麥甜不在誰的心裏,麥甜在禾苗的記憶里。好麼?
太長了,我怕記不住。
你會記住的,你一直很聰明,記憶力一直很好。而且,你必須記住,因為這關係到你的身世,關係到你的父母是誰,是否還有兄弟姐妹,也關係到你……是否能有一天完全的脫離青風天教。
走廊在今天顯得比平時要長,麥甜想。
其實並不是走廊很長,而是麥甜的腳步很沉重。八歲那年,自己就這麼相信了第一次見面的禾苗,而這十幾年過去了,自己對她的信任居然有增無減,有時候想想,自己都不明白憑的是什麼。如果事情是發生在自己十八歲,那麼結局必然又不同。
青風天在前面走着,修長筆挺的背影讓麥甜有着說不出的寒意。還有多久,才可以見到禾苗呢?
穿過好幾條走廊,然後下台階,再然後向基地的後院走去,彎彎曲曲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鐘,他停在了後院的大門口。鐵製的大門已經鏽跡斑斑。
「青風天教的後院,一直是禁區,除了過世的老教主,還有我,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有人敢踏入裏面半步。」青風天沒有回頭,他知道麥甜離自己不遠,可以聽到自己的話,「今天,你將是個例外。」
「禾苗在裏面對麼?」麥甜問,「在我八歲那年第一次看到禾苗之後,她就被你們抓住了,然後一直被你們囚禁在這,對麼?其實早兩天你跟我說『禾苗在麥甜的心裏』這句話時,我就應該想到了,我應該早就想到我的身世一定和青風天教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而禾苗的突然失蹤和青風天更是脫離不掉干係……這個計劃你想了很久吧?否則,為什麼在我八歲時就想到了要把禾苗和我分隔開。」
「其實在你八歲時,老教主想到的是要殺掉你,只是,當時你是我唯一喜愛的玩伴,而考慮到八歲的你什麼記憶也沒有,不像禾苗有那麼深的仇恨,有那麼可怕的心機和智慧,所以,最終老教主並沒有殺掉你,但不知什麼原因,老教主也沒有殺掉禾苗,只是把你和她分隔開了。讓她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見你。」
「那麼現在呢?你現在把我帶到這扇關着禾苗的鐵門面前,告訴我這些故事,不會是想讓我和禾苗見面吧?再說,我的身世之謎,不是你要挾我跟在唐須身邊的唯一武器麼?如果我見了禾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謎,你就不怕我倒戈相向?」
「你的身世之謎是讓你活下去的武器,也是讓你乖乖留在青風天教的武器,而不是我要挾你跟在唐須身邊的武器,明白麼?我要挾你跟在唐須身邊的武器卻是正好相反,不是你的身世之謎,而是你的身世真相。想不到當年老教主無意識的一個決定,居然在若干年後,能夠被我所用。不過……」青風天頓了一下,「不管如何,我的心裏卻是對你有一份感情的,雖然我讓你做過很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但在我的心裏,你很重要,否則,整個青風天教中,也不會只有在你的臥室里才有一盞日光燈了。」說到這,青風天回過頭來看了麥甜一眼,見麥甜低頭不語,他掏出鑰匙來開鎖。
沉重的大鐵鎖看起來應該不好打開,因為生鏽生得太嚴重了。麥甜冷冷看着至少有半斤的鐵鎖,心裏正想着,不料「嗒」的一聲,轉眼間大鐵鎖已被青風天給打開了。推開鐵門,青風天側臉看着麥甜,問:「要我陪你一起進去麼?」
麥甜不語,她只怕青風天會反悔,而見禾苗的心情又如此強烈,所以,想也未想,也未回答,以最快的速度,她衝進了後院。
後院的黑暗讓麥甜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恢復過來。因為不熟悉環境,她被摔了好幾跤。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早點見到禾苗。她要知道什麼是她的身世真相。
「禾苗,禾苗!」麥甜高聲叫道。後院在黑暗中顯得如此陰森而寂靜,這種寂靜又是如此深沉。麥甜有些尖銳和顫抖的聲音在黑暗中卻是顯得那麼無助和絕望。又摔了一跤之後,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
「禾苗!禾苗!我是麥甜呀!禾苗!回答我的話!」麥甜再一次高聲尖叫起來,黑暗中自己什麼也看不見,於是只有大聲呼喊,希望自己的叫聲可以讓禾苗有所回應,自己則可以順着禾苗的聲音找到她。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難道禾苗並沒有再裏面?還是在裏面的禾苗已經只是個……死人?!想到這,麥甜猛然打了個寒顫。
「禾苗!禾苗!你在哪兒呀,你在嗎?!」麥甜等了許久,依然沒有等到禾苗的回答,她不甘心,只有再次摸索着向前走去,一路上,不知一些什麼東西在前面穿梭,發出細微的聲響,而腳下,不時踩到一些又滑又軟,又令人毛骨聳然的東西。冰冷的汗水從麥甜的額頭流下。
「禾苗!禾苗!你在嗎?你在……」麥甜微帶哭腔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悽,但突然一陣冷風拂過來,一隻強有力而又冰冷的手猛然的扣住了麥甜的手腕!
「啊……」遭到突然襲擊的麥甜心裏充滿了恐懼,她不由大聲尖叫起來。
「是我,不要怕,是我。」淡淡而熟悉的聲音就在麥甜耳邊響起,幾乎同時,一股濃郁的玫瑰花香便飄進了麥甜的鼻孔。
「天哥?」麥甜感覺自己的心臟因為幾秒之前的恐懼而正猛烈的跳動着。
「我帶你去見禾苗。」青風天淡淡地道,牽着麥甜的手,往前走去。
麥甜安靜的跟從着,不錯,青風天不是個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卻有一雙值得信任的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但麥甜卻像經歷了一個世紀之後,在「吱呀」一聲後,青風天突然停住了。
「走進這扇門,筆直的往前走,大概十步左右,你伸手便可以觸到一個鐵籠子,禾苗就在裏面,去吧。」青風天緩緩地道。
麥甜走了進去。剛走進去,「吱呀」又一聲,青風天便在外面替她又將門掩上了。
黑暗是這樣的深沉,深沉得讓麥甜感覺自己是一個瞎子。
克服所有的恐懼,麥甜慢慢的往前走,走了十步之後,一伸手,果然,她摸到了一根生了鏽的鋼筋。
「禾苗?你在麼?」麥甜顫聲問。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呼吸聲。不久之後,一個冰冷而淡漠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你是誰?」
「我,我是麥甜。」不知是激動,還是什麼,麥甜又一次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狂跳。她的眼角突然間濕潤了,喉間也開始發緊發澀。
「你怎麼會叫麥甜。」黑暗中那個冰冷而淡漠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變化,她似乎並沒有情緒上的起伏,好似麥甜的出現僅只是她的意料之中。
麥甜的心一痛,接口道:「我是麥甜,禾苗在哪裏?」
「禾苗在麥甜的心裏。那麥甜呢,麥甜又在誰的心裏?」
「麥甜不在誰的心裏,麥甜在禾苗的記憶里。」麥甜的眼淚「唰」的流了下來,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在突然間自己會如此脆弱,「禾苗……禾苗……你是禾苗,你就是禾苗!」
「不錯,我就是禾苗。」黑暗中禾苗的聲音一如從前,並沒有因為麥甜的情緒巨烈的起伏而改變什麼。
「開始我叫你,你聽到了麼?」麥甜擦乾眼淚,問她。
「是,聽到了,你的聲音很好聽。」禾苗道,「在永遠的黑暗裏,你的聲音就像一盞燈,她把我即將要死的心又叫活了。好像是這樣。」禾苗的聲音仍然淡漠,但言談中的詞語卻似乎又都充滿着情感。
「可是,可是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呢?」麥甜不解地問。
沉默了一會兒,禾苗才再開口:「這裏只有無盡的黑暗,我看不到你的臉,若是不聽清你的聲音,又怎麼能確認你就是我朝思夜想的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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