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動。
大道交織。
塗山君雙眸神光落來的同時緩緩攤開手掌。
一本山河厚簿出現在他的手中。
青白手掌托着厚簿,輕輕向上一推,山河厚簿立時如同捲軸長圖般緩緩在半空展開,像是生死玄息繪製而成殺陣仙圖。
巫融不由驚嘆。
每回見到生死簿都感覺這着實是生死道的至寶。
是大道最真實的體現。
「開!」
塗山君目運神光,黑紅雙眸分化成兩道大小粘連的陰陽鬼眼。
「見生死。」
眼前空白的仙圖潑墨染成青黑。
一尊龐然大物在道痕玄息的繪製下緩緩成型。
大物在厚重寬闊雙羽的庇護下大快朵頤。
猙獰的面容深處長長的猶如象鼻的利器向着天地捲去又緩緩收回,血盆大口旋即張開,貪婪的吸允。
吃。
狂吞。
胡吃海塞。
「這」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巫融也茫然的看着仙圖繪製的模糊景象。
「我的道行還是不足,只能推演出距離我們最近的壽盡道君。」塗山君的神情嚴肅。
道行才是基準,
他想推演壽盡的凡人,只需要翻開生死簿就能看到無數生平,哪怕是境界不高的修士也是如此,奈何那是道君。
巫融問道:「他在吃什麼?」
塗山君默然無言。
眼看祖師沒有開口,連師父都不曾回答,巫融沉聲道:「莫不是吃人?」
祖師緩緩說道:「茫茫宇宙,大千世界,多少洞天福地,並非全是自然演化,聖人亡,天地生,那些個說來也不過是小千世界罷了。」
「億萬小千世界自誕生就是活的,演化地水火風,造福無窮生靈。」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天地靈機。」
「而靈機的具象,便是地元靈脈。」
「壽盡的道君為了維持無道的身軀不死需要龐大的靈脈。尋常凡人,亦或是說修為不足的修士根本不配成為他的口糧。」
巫融驚駭道:「他在吞噬天地!」
「任他這般吃下去,多少小千世界夠他苟延殘喘。」
「難道就沒人出手嗎?」
「當然有,可是這世上承載大道之人終究是少數的,苟延殘喘的老東西則太多,若是不負勇力,只能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地步。」
祖師前行兩步,看向茫茫域壘,照應的五色十光和朦朧外的閃耀星辰。
話音落下的同時側眸看向不發一言的塗山君。
塗山君沙啞道:「聖人不死,大盜不止。既然踏上此路,若不能肩負大道,何談什麼有道之君。」
生死道君見死不渡,哪怕身負大道也是無道之人,更不用說想成就大神通。
巫融上前一步冷冽道:「他的命數,盡了!」
「還請祖師先行一步。」
「待我與師尊斬殺那壽盡的無道之君,再前往中土與古仙樓了賬。」
祖師眼中滿是讚賞的神色,又看向默然顯然是以巫融安排為主的塗山君,祖師點頭道:「好!」
臨別之際,祖師並未賜下保命的神通,而是留下一篇帝經。
巫融捧住帝經正要道謝,起身的時候祖師已消失不見。
翻開扉頁一觀,帝經描述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
「命道常以命為數,妄從天機窺見此生之命
,豈不聞」
「這當真十分貴重。」
只看一眼,做為命道修士的巫融就看出價值,這一經直指命道,為他指明方向,實在是大神通才能夠書寫出的經文。
塗山君笑着說道:「收着吧。」
「祖師不給你保命的神通,而是給你帝經,其中期望可見一斑。」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當然,祖師也免不了對巫融的考驗,若是巫融無法成道,亦或是死在命中,固然令人惋惜,卻也說明他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無法承載大道。
縱然資源繁多,也不能為扶不起的阿斗付出太多。
「弟子明白。」
巫融珍重的收起帝經,說着看向塗山君問道:「師尊應該並不急切吧?」
「哦?」
塗山君饒有興趣的將目光挪來。
「弟子覺得師尊好像對大肆捕捉壽盡道君並沒有非常急躁。」
塗山君微微點頭,笑着問道:「你如何看出?」
「不是看出,而是推算出。」
「推算?」
「是。」
巫融沉聲解釋道:「按照師尊道行的提升,再有一兩位壽盡的無道之君便可凝成二花,而那位古仙樓的道君也同樣是二花之境,哪怕耕耘許多年,必然不可能迅速突入三花,三花聚頂豈是那麼好成。」
「若是師尊實力提升的太過厲害。」
「恐怕古仙樓不會給我們這樣一個公平的機會。」
「在道行不足的情況下,我們依然要在他們制定的規則之中。」
「哪怕祖師能夠暗中施以援手。」
塗山君詫異的凝視巫融。
他得承認,巫融確實成長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修士。
進退有據,不窺私隱,能夠在有限中施展出諸多手段,也能沉下心來仔細地分析天下局勢,並且入微。
想到這裏,塗山君頗有一種長出一口濁氣的吐息之感。
「為師考考你。」
「師尊請出題目。」
「我只在那位壽盡道君出手的情況下才出手,你會如何做成這件事?」
塗山君說是什麼都不管,其實他包攬了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事情,那就是斬殺壽盡道君,莫說對方只是一花,那也是大道之君,在地元靈脈的幫助下,未嘗沒有全勝時期的實力。
大道相擊,誰敢言無敵?
「如果是最簡單的事情當然是找到他,然後殺了他。」巫融平靜的回答。
「嗯?」
「但,只殺人難免會惹人猜忌懷疑。我們更主要的目的是宣揚我們的大道,每一次出手,我們代表的是我們自己不假,更代表的是背後大道。萬法宗為何能成功,一是足夠的實力,二是強大的影響力。」
聽到巫融的回答,塗山君眸色一亮,頓覺可造,暗道:"好小子!"
着實沒法再將巫融當作小孩看待。
一位厚積薄發的大聖定然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他能夠在出走宗門之後還能靠自己高歌猛進,足以說明他的不凡。
「你懂這些,為師就放心了。」
塗山君拍了拍巫融的肩膀。
「弟子還需要師尊為我把關。」
聽着巫融的恭維,塗山君無奈一笑道:「當年說是合創宗門,實際上大方向和計謀論策都是你師伯來做,我只專注道行和實力的精進。讓為師出手,我誰也不懼,讓我出謀劃策」
這麼多年來,那主意一個比一個餿。
「哈…
…」
魔頭差一點笑出聲,被巫融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後趕緊捂住嘴。
巫融拱手道:「我看許多修士對話本更感興趣,反而對道經和術法典籍興致缺缺,師尊既然對地府有所設想,倒是可以進行編纂,著書立說描繪傳奇,於人間和修行界刊印大行,借着一個個傳說展現陰司。」
「先讓諸道友有一個印象,到時再出手,更能體現威能。」
塗山君眼眸神光閃爍,讚嘆道:「善!」
「事不宜遲。」
身着地獄變相法袍的道君隨手將生死簿扔給巫融,接着化作一道煞氣返回魂幡:「跟着生死簿,你就能找到那壽盡的道君。」
捧仙圖的巫融當即下令調轉雲輦。
返回魂幡道觀的塗山君攤開一張桌案,研墨之後提起玉狼毫。
沉吟道:「於陽間立祠為廟,自然該命名城隍,想來那些文人書生對於考試並不陌生,若是生前不第,也可以在死後考個城隍。」
山上。
書院。
一位身着儒衫的青年靠近,好奇的問道:「余兄,看什麼名著如此入神?」
余正趕忙將手中的閒書往身後藏,看清楚是自己好友才鬆口道:「嘿,我以為是夫子來了,要是讓夫子看見,還不將我的手都打腫。」
儒衫青年大驚道:「莫不是***?」
「快,也給我看看。」
「不是***,是閒書。那日我路過書社看到眾人哄搶,我也就買了一本瞧瞧。」
說着余正將手中的閒書遞給青年,青年這才看到青黑色書皮上的大字,"考城隍"。
說的是一個書生懷才不遇。
因朝中無人,又無錢財行賄,縱然文采斐然,韜略不俗也只能一次次落第。
書生就這般渾噩的路過一間廟觀,眼見眾多青年老年少年都伏案書寫,他也尋了個位置坐下。
一番答題下來只覺得神清氣爽,揮筆離去趕回家中才發現家裏正在收拾自己的後事。
正傷心之時沒想到就有官差開道,鞭炮齊鳴。
說是高中。
書生這就去往地府陰司,覲見鬼帝,被封為一地城隍,也就相當於縣令的意思,接下來就是城隍對於縣下的治理和升遷,一路做到判官。
「痛快!」
儒衫青年朗聲道:「生前無甚公平可言,死了反而得到重用。」
「可惜啊。」
「若真有地府陰司,我等才學豈不是也能謀個一官半職。」
余正感嘆道:「是啊。」
「我這幾日翻來覆去的打探,聽說東郊貨場易主,兩三日的功夫就起了一座廟觀,名為"閻王廟",我覺得多半是有高人出手。」
「加上這一卷考城隍,說不定在那閻王廟中真有一場考試。」
「周兄不如與我同去?」
身着儒衫的周前膽子正熊,起身道:「事不宜遲,你我兄弟便去那閻王廟看看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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