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戰法顯化。
大世血蓮盛開於天際。
見君如見道。
老者洞玄璀璨如星空的雙眸逐漸有了神色,身形也由盤坐緩緩舒展。
背後的血色蓮花收攏,宛如一隻來自炙熱深淵的佛手要將一切攥住,直到蓮花徹底消失的那一刻,風停雨歇,天光見霽。
「是老祖!」
眾聖驚呼之餘更難掩激動。
不管他們曾身處於哪一方,概因一切未有定論。
當老祖出現,道顯於世。
凡阿修羅族人均跪地拜伏。
高呼老祖的名號,朝聖大道之君。
「真的是老祖。」羅蠻平震驚之後同樣感到喜悅。
道君是何等強者。
一族有一位足以安寧三萬年。
老祖失蹤才使族內動盪。
若是老祖不曾消失,或許阿修羅族依舊鼎盛。
最欣喜的莫過於羅天封。
本以為一切皆定,命數將盡,不想大陣一開使得師尊重臨。
以師父的道行修為,他根本不需要將神藥拱手相讓。
他的法力本就剩無幾及,哪怕塗山君能壓制他,強行拿走法力,也不可能是師尊的對手。
羅天封怎麼能不欣喜若狂!
一位未知道君,其氣息靈機看似虛弱,實則比當年的歐陽求仙還要強大。
塗山君不知道自己能否戰勝。
直面道君之時,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絲恐懼。
當年他自爆聖兵只能讓歐陽求仙受傷。
那傷勢玄功一運就會徹底恢復。
若不是玉家老祖出手斬殺歐陽求仙,或許從此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亦或是真的像很多修士說的那樣,煉化他的神智,徹底抹除屬於他自己的記憶,那時候,怕是連玉碎的能力都沒有了。
害怕是人之常情,誰也不例外。
蒼白鬼手驟然一張,青年羅天封霎時落入他的手中。
紫黑色的指甲刺入羅天封的頭皮,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遠天的道君,什麼話都沒有說的將一顆聖級陰魂丹塞入羅天封口中。
入口即化。
羅天封當即瞪大雙眼。
他所剩無幾的法力竟在瞬間恢復一成有餘。
而且這個過程還在持續着,剛才被他吞下的那顆丹藥藥力還在發揮作用,只是一個瞬間,恐怖的靈氣充斥四肢百骸。
赤發魔君目光冷漠。
橫生的獠牙更顯幾分猙獰。
羅天封一看法力海充盈,當即想要掙脫。
隨後卻驚愕的發現,那五根蒼白手指像是鋼針般扎入自己的頭顱。
黑紅色的絲線刺入頭顱識海。
根本就沒有給他反抗的機會。
甚至就連身軀都成為魔聖的提線木偶。
羅天封心中一沉。
他以為經歷這般種種之後。
以塗山君表現出來的模樣,以及從鞅伍口中得知的有關於塗山君的做法和言語行為,他能夠判斷出此人是個重情重義的。
可以因他們共同抵禦老天王,以及後來主動放棄神藥,從而以更詼諧的言語拉近兩人的關係。
至少未來可以各留體面,互相成全。
沒想到,他不過是閃過了一個奪回神藥的想法,還沒有付諸於行動,塗山君倒是先下手為強了。
絲毫沒有因為言語就心慈手軟的期望他能成全對方。
反而是第一時間將他攥在手中。
強行鎮壓神魂。
提取法力以揮動尊魂幡。
這是會心軟的嗎?
這真的和鞅伍說的那是一個人?
在鞅伍的口中,塗山君十分的溫柔,人畜無害,甚至聽起來還有點傻。
誰會在意一個小孩對自己稱呼,誰又會和一個『工具』講述自己的真名,這是一個正常的站在上位的人應該說的?
就好像,在他的眼中,世人大多是平等的。
不以修為道行論高低,沒有誰比誰高人一等。
如此仁愛之人,出手卻很厲的嚇人。
羅天封腦海中浮現道經的一句話:『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莫非,在鬼聖的眼中,他們和芻狗並沒有不同。
羅天封瞳孔微顫,他判斷錯了。
鬼聖仁是真仁,狠也是真的狠。
他仁,僅對於和自己親近的人,以及一眾對芸芸眾生的一視同。
狠亦如此。
凡是與自己為敵或是與他親近的人為敵,頃刻間就會化身凶戾惡鬼。
他不問對錯,只看親疏遠近。
回過神來的羅天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麼會有這種人。
想到塗山君器靈的身份,他閉上眼睛。
懊惱不已!
正因為塗山君太像人了他才會錯認。
器靈是真器靈。
凡是執掌尊魂幡者,只要得他認可,他就會將對方的事情看做自己的事。
然而他依舊看錯。
不怪羅天封。
只因塗山君的經歷太過玄奇。
他是被魔修煉成魂幡,加上未知系統的加持,這才造就出這麼一杆不同於其他器靈寶物的玄兵。
感受着頭皮刺入的疼痛,以及身軀不受自己所控的無力,羅天封掙扎着想要喚起鞅伍,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只要鞅伍與他站在一方,他就會擁有一線生機,從而顯露尊魂幡的破綻。
可是,等待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鞅伍。」
「羅鞅伍!」
羅天封在識海內大吼大叫,瘋狂的尋找着鞅伍的身影。
四周依舊是一片空寂。
他只能茫然的站在光下,望向黑暗,失魂落魄的說道:「我的兒子,鞅伍,你答應過成為我的兒子。」
「阿修羅教主。」
「聖王。」
「羅天封的兒子!」
黑暗中。
依舊沒有任何的響動。
沒有哭泣聲,也沒有懺悔聲,依舊是寂靜的,仿佛他呼喊的人根本就不在這裏,可是羅天封能清晰的感受到鞅伍的存在。
明明剛才鞅伍還曾開口喊他父親,讓他幫幫那個心狠手辣的器靈。
「為什麼?!」
「你還小你不懂,死亡真的很可怕。死了,不能說,不能聽,不能看,慢慢的,最後什麼都感受不到,我很怕死,可是我更害怕我的女兒沒有了父親,我的兒子,妹妹的兄長。」
「我懂。」
鞅伍瘦小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我什麼都懂!」
「死,很冷,很空曠,很快,甚至感受不到。」
「死後很無助。」
「我祈求上蒼大地,回應我的只有他。」
「他救了那時的我,我不能害現在的他!」
噗通。
鞅伍跪在地上,誠懇道:「對不起,我騙了您,我很想成為您的兒子,可是,那個時候我並不是誠心的,我只是想要您放鬆警惕,只有這樣,我才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我自己的選擇。」
羅天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笑了起來。
什麼大教之主,聖王實力,連個小孩兒都擺不平。
說出去着實讓人笑話。
但是,地位、實力,真的可以讓一個勇敢的人屈服嗎?
答案顯而易見。
被地位和實力吸引而來的人終究會因為這兩者的衰落而離去。
羅天封走上前來,扶起了鞅伍。
認真的打量起來。
微微頷首:「你不用說抱歉,那時候我也並不是真心意的。」
「只有誠心才能換真心。」
「回應謊言的也只有謊言。」
「可惜。」
「如果我們都還活着,我多麼希望你真的是我的兒子。」
「父親!」
「我永遠都是您的兒子、妹妹的兄長。」
羅天封不禁潸然,呢喃道:「妹妹。」
「小友還是放開我那不成器的徒兒吧,我並無惡意。」
阿修羅的老祖於虛空站定,雙眼落在了塗山君的身上,又漸漸的划去挪到青年羅天封那裏,深處傳來一抹無法逝去的哀傷。
塗山君依舊沒有放手。
他連話都沒有說。
阿修羅老祖的身形很是高大,近八尺的身軀看起來偏瘦,兩頰深陷,卻無戾色,反而顯得仙風道骨。
一隻獨角自額頭刺出,紋路匯聚出的魔眼半開半闔,如同一位行走人間的佛陀。
鬚髮皆有白色髮絲摻雜,以黑玉冠束起。
身着須彌玄法袍,腳踩一雙黑蓮雲履。
正是大教之祖,堂堂道君,羅神通。
羅神通拂去眼底神色。
一指點出。
玄光映照間一輪無邊血月自他的身後升起。
血月化作一隻寶塔懸於羅神通的頭頂。
獨屬於道君的蓋世靈機與神兵交織化作恐怖的玄光籠罩紅塵大世。
「攻守之形,天地易之。」
「異!」
塗山君詫異的發現自己心中的戰意迅速降低。
沉聲說道:「又是一門古術?」
不過塗山君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以神識淬鍊兵氣,一股鋒銳的無上斗意自他的身軀勃發,好似化作一柄斬天魔劍。
「兵訣?」
羅神通略顯驚訝的看向塗山君。
蚩帝兵訣是以兵氣催動。
這可是南天王的壓箱底絕技。
南天王曾跟他說過,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這一團大帝兵氣將會一同埋葬於歷史長河,誰想到彌留之際,羅神重選擇讓蚩帝的古術繼續璀璨於世。
這是他在大陣封禁之內看到的。
他看到了一切。
不能言,也不能阻止。
讓羅神通沒有想到的是,塗山君剛剛得到蚩帝兵氣就能催動其中一絲威能。
僅僅這一絲就足以讓他的古術效果大打折扣。
而且他確實不想與塗山君動武。
說道:「兵戈相向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塗山君終於開口:「神藥歸我,我即刻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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