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稍等片刻,小僧這就打發了他。」
聽着耳邊的傳音,塗山君神色澹然的重新坐回石凳。
覺法此言就是讓塗山君不要出手,他與屍魃宗的修士鬥法即可。
作為一個守信之人,既然早就約法三章過了,塗山君自然不會毀約抽調覺法的法力。
覺法是魂幡之主,以前沾染的因果就會糾纏過來,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只是塗山君沒有想到屍魃宗會這麼霸道,沒有故弄玄虛,也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就算培植凡間的超凡勢力也沒有遮遮掩掩。
也許這就是大宗門弟子的底氣。
鄭玉廣手中術式結成,一掌拍在身側丈高的黑石棺材上,同時冷聲道:「臨時密謀,就不怕為時太晚嗎?」
「阿彌陀佛,道友莫要執迷不悟。」
「我看執迷不悟的是你這和尚。」
鄭玉廣拇指倒扣手掌,中指壓住拇指,捏成法印:「疾!」
血肉堆積成高台,棺材橫在身後。
袖中裹屍袋再飛出一具銅甲殭屍立在身側。
眼前白蠟法台覆蓋白布,猩紅燭火轉成油綠,一冒半尺高,火中厲鬼怒嘯,猙獰嘶吼。
好似燃燒的根本就不是蠟燭,而是惡鬼。
「陰鬼合一聚活屍。」
「疾。」
鄭玉廣雙持紫黑色符籙立在兩個燭火上方,油綠火焰一觸即燃,手中紫黑色符籙瞬息燃燒乾淨,化作煙塵灰漬湧入殭屍的身體中。
身旁殭屍眼中精光閃爍,漆黑的雙眼竟然分出了童仁與眼白。
「和尚,剛才是你唯一有勝算的時候,如今活屍已現,你沒機會了。」
覺法不僅僅沒有阻止鄭玉廣,反而虛合雙手說道:「阿彌陀佛,小僧總該讓道友輸個心服口服才是。」
「大言不慚。」鄭玉廣冷笑,死到臨頭還敢托大。
「殺了他!」
「吼。」
兩具融入了厲鬼的殭屍厲吼的同時一躍而起。
覺法縮將左右手。
赤膊間,澹澹金色紋路在雙臂和背上流轉,一直往頭頂匯聚。
舉着酒杯的塗山君驚訝的看着覺法身上的變化。
他以前就知道覺法有秘密,但是他顯然不是深究別人秘密的人,所以並未使用法眼探查。
今日一見,這尊繪製在覺法背後的金身紋路確實不凡,像是一幅專門強化肉身的術法。
「冬!」
好似銅鐘的撞擊聲響化作音障向四方震盪。
「大琉璃白骨菩薩身。」
「嘣嗡。」
肉身交手,拳拳到肉。
覺法看似瘦弱,實際上在白骨菩薩金身的加持下,單薄的身影硬抗兩隻殭屍依舊不落下風。
「冬冬冬……」
築基修士的戰鬥根本不可能局限在一個小空間。
更不像覺法這樣,等到人家祭起法壇之後才出手。
說起來,都是且戰且走,尋找着機會。
哪像是現在這樣,用法器封鎖四方,在這小空間內與屍魃宗的殭屍近戰搏殺。這分明是放棄了自身最大的術式印法的優勢。
「這怎麼……」鄭玉廣張大了嘴巴。
他原以為覺法大言不慚,但是真正交手之後才發現,這和尚面對兩隻屍陰僵都遊刃有餘。
鬥法之中顯然不是愣神的時候,縱然有多少吃驚都要吞進肚子裏。
鄭玉廣雙手結印,木印助火印,手中玄陣光芒頓時化作光陣覆蓋小院的上空。
「屍陰厲火。」
「疾。」
越是小場地,對於覆蓋形術法越是難以躲避。
要麼用法器硬抗,要麼就要吃術法。
熾焰光陣沾染屍陰化作灰色,說是火焰,其實更像是從天而降的棱形小隕石,幽幽冷火不管粘在什麼上都迅速迅速燃燒起來。
與覺法交手的兩隻活屍,在術法落下的時候並沒有順退開,反而繼續糾纏。
這種覆蓋型術法可不會分出敵我,肯定會將雙方一塊燒着。
他們本就不懂什麼是畏懼,只知道這時候應該拖住和尚。
而有鄭玉廣神識寄宿的活屍,早就已經洞悉,根本不需要默契就能打出最好的配合。
覺法大喝。
「袈裟伏魔。」
「起!」
灰袍上的袈裟紋路頓時浮現,直接升騰到空中,將天空中的陣法包裹起來。
袈裟在厲火煅燒之下不僅沒有損壞,反而洗去髒兮兮的模樣顯露了真身。
這塊被和尚當作毯子抹布的灰袍本身就是極品法器,又有覺法的法力加持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損壞。
在覺法的控制下,袈裟包裹着屍陰厲火纏住了面前的兩具活屍,內里厲火煅燒,外層又被袈裟束縛,剛要掙脫就見到覺法兩道法力凝聚的符籙張貼在了上面。
上書:「俺嘛呢叭咪吽」
劇烈的掙扎消弭。
同階修士中,只憑兩具銅甲殭屍,鄭玉廣就已經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但是今天他碰到了覺法。
「子母陰鬼釘。」
「疾。」
在鄭玉廣祭出法器的時候覺法已經衝到了他的法壇前。
砂鍋大的拳頭直奔鄭玉廣的面門。
護體法罡不由自主的激發。
但是鄭玉廣依舊抵擋不住的往後倒退,直到腳尖抵在身後豎立的黑石棺材蓋,才堪堪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手中法器也已經激發出去。
眼看就要釘在覺法的眉心,一縷微不可查的黑氣化作荊棘將之纏繞在半空。
鄭玉廣因為太緊張沒有看到,只覺得是自己失手了。
但是塗山君卻看了個清楚,就連魂幡內本體都不由得睜開雙眼。
覺法的拳頭也沒有確實的落在鄭玉廣的臉上,因為在他出手的時候,鄭玉廣身後的棺材蓋騰飛半空,向着他的身軀撞擊而來。
轟!!!
直將覺法逼退了數丈遠。
棺材蓋非金非木,更像是一體的黑石,陰寒氣息如同刺骨的冷玉。
只是表面太過粗糙,多了不少鋒銳。
黑石棺材棺材蓋應聲而開,濃郁的陰寒宛如觸手般向着四周蔓延開來。
吧嗒。
一隻白玉手掌扒在棺材邊緣。
鄭玉廣打了個寒顫。
他也不願意棺材中的屍體出現,因為這東西邪門的很,出來就會跟着他。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放聲到:「和尚,很好,我鄭玉廣記住你了。」
「實話告訴你,這具屍體是我爺爺給我尋的本命屍,你能夠見到她,足以自傲。」
屍體直挺挺的坐起來,身如白玉,五官絕美。
只是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像這五官是拼湊出來的,根本就不是她本來擁有的樣子。
然而這些都不甚重要,這具屍體顯露的氣息竟然隱約到了築基巔峰。
要知道鄭玉廣的修為也才築基中期而已。
煉屍同樣忌諱殭屍修為超越施法者,修為一旦相差太多必然會引起殭屍反噬。
對方沒有被反噬說明有不凡的手段,剛才又提到他爺爺,估計他在屍魃宗也點家世背景。
塗山君看向覺法。
別說只是靠近築基巔峰,就真是築基巔峰他也絲毫不懼。
只要覺法動用魂幡,隨便放出一尊金丹陰神,都能殺掉眼前的這具屍體。
「阿彌陀佛。」
和尚終於挺胸抬頭,默念經文。
白骨琉璃金身顯,血肉似乎都變得透明了起來,然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絲絲黑氣順着經脈逆流心臟。
「噗通!」
心如鐘鼓,震動四方。
驚的鄭玉廣抬頭凝望。
白骨琉璃金身下,分明有一顆漆黑中夾雜猩紅經脈血管的心臟。
「你娘的!」
「魔心度,破戒僧?!」
鄭玉廣見了鬼般大驚失色,直接翻身躺進棺材裏。
女屍招手間將棺材蓋收回,纖細的雙手扶正棺材蓋,隨後將黑石棺材往身上一背。也不再管地上那兩個被覺法袈裟包裹的築基殭屍,騰雲駕霧迅速遠遁。
月下遁光閃爍,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眼見着鄭玉廣離開,白骨金身才漸漸隱去,至於說那顆黑色魔心如何,塗山君也看不出內里的秘密。
收回佛珠,小院早成了廢墟。
廢墟中,赤膊的僧人看向坐在石凳上的赤發道人,不由得問道:「前輩就不好奇嗎?」
「我這人全是缺點,唯一一個優點,那就是好奇心不重。」
「和尚你要是憋不住想跟我說說,我也樂的當個聽眾。你不說,我不問。」
塗山君澹然處之,他與覺法紛說的那些話不是他的雙標之言,他是真的那麼想。
別人的秘密再怎麼樣都是別人的,和自己又沒有關係。
有研究人家秘密的功夫,不如早點把稀釋盈月金丹液的丹方研究出來。這樣的話,魂幡底層的陰神都能得到修為的提升。
「阿彌陀佛,前輩實乃真修士。」
「打住,別給我戴高帽。」
「確實是小僧的肺腑之言。」覺法深深嘆了一口氣。
倒不是對於自己秘密暴露的嘆息,而是惋惜塗山君這樣的修士居然死了。
「外面那位,看了這麼久,難道需要本座請你嗎?」
「嘶。」
「道長,大師,不是我有意窺視,實在是大師與人鬥法的動靜太大。」
說話的人從陰影中走出來。
身軀略有句僂,穿着一襲破爛的文士青袍。
臉上的皺紋像是摺疊起來的紙扇。
塗山君並未多言,而是走到兩隻築基殭屍面前,熟練的將寄宿進去的陰魂抽出來。
隨後使用術法融化了殭屍的血肉骨頭,凝練成血煞。
將陰魂與血煞都融進魂幡。
看着赤發道人熟練的動作,那人帶着笑容的臉僵住,暗暗叫苦。
「壞了,只聽說那僧道行俠仗義,沒成想傳言不實。」
「真是流言害人啊!」